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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大战(4)

皇位难辞 花笙酿 3106 2023-12-11 10:41:54

对着个不省人事的醉鬼, 便是浑身热血往下冲,周昭宁也没法做出什么事来。有人说他狂妄,说他跋扈, 可他刻在骨子里的修养不容许他趁人之危。最后只是在为封离解衣就寝时,情难自抑地啃了他的手腕一口。

说是啃,便真的是,齿关咬住一截皓腕, 厮磨着拉出一线红痕。

他呼吸深重,两指掐住封离的唇,无奈叹惋:“但凡你今日少喝一杯, 都逃不过这场收拾。”

他嘴上说得狠,心里想的却是舍不得, 舍不得他在这简陋的军帐中挨欺负。若是哭了被外头守卫听见, 岂不是气得要杀人。

他欠他的洞房花烛夜, 怎么也不该如此草率。

“唉……”周昭宁起身,去屏风外处理军务,喃喃自语, “业债难逃啊。”

翌日,封离是被大帐中议事的声音吵醒的,他隐隐约约听到“王爷”两个字, 半梦半醒间意识到自己来了滁州大营。

“周昭宁……”还迷糊着, 他唤了一声。

屏风外,议事的声音为之一静, 所有将领都或明目张胆、或偷偷摸摸瞥向摄政王。他们也没想到,昨日军中传言, 王爷收了个小卒暖帐竟是真的,难怪今日议事让大家小声些。可是这小兵也太胆大了, 竟然直呼摄政王名讳。

摄政王被喊了名字也不以为意,反而做了个暂停议事的手势,起身去屏风后查看。

一时,这军机要务都被抛到脑后,个个都想先看了这场热闹,伸长了脖子往屏风的缝隙里瞅,拉长了耳朵想听里头的声响,恨不得把那紫檀雕屏拆了好看个清楚。

“醒了?”周昭宁问,是与议事时全然不同的语气。

“唔……你那什么酒,喝了头疼。”封离揉着额角,温声埋怨。

“全因你彻夜不眠又贪杯,反倒怪上本王的好酒。”

彻夜不眠……一帮子兵痞有一个算一个,思维已经开始跑偏。这小兵的声音听着确实不柔弱,但没想到如此生猛。

隔着屏风上的缂丝绢绘,能看到一个坐起身下床的身影,接着另一个更高大的身影走向挂衣架,取了上头的衣裳,亲手帮前者穿上。

众将倒吸一口冷气,面面相觑,唯有卫国公程文骥低下了头,躲避同侪探问的目光。

终于有人忍不住凑过来问:“公爷,听说是和你家小公子一起来的,这到底什么来头?”

另一人也跟着问:“不会是七殿下特意送来的美妾吧,这也太识大体了……”

程文骥憋笑憋得差点咳嗽,抬头时半点异色也无,老神在在地答:“总会知道的,莫急,莫急。”

更衣、洗漱,封离彻底醒了神,然后就理所当然地跟在周昭宁身后走出去。众将首先看到的是他身上衣饰,可不要太熟悉,粗糙的武将们都能认出来,这是摄政王的。

惊讶更甚,心思活络的已经想了很远,这么个爱妾(或许是个没名分的外室)放在身边,七殿下真能识大体到这一步?果然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没想到之前传言摄政王如何钟爱七殿下,都是假的!

封离放下揉脸的手,看到外头这一圈人,不紧不慢地打了个招呼:“诸位将军,好久不见。”

方才还在乱想的将领:“……”

猜测王爷背着七殿下养外室,结果这就是七殿下本人,幸好没说出口,不然还能更尴尬吗?

一时所有人都望向刚才说出“美妾”二字的那人,眼神调侃,看够了笑话,把那人看得恨不得从大帐顶上撕个洞跳出去。

“国公,程寅呢?”

封离一问,这才把众人思绪拉回来,接着他们想起了正事,七殿下怎么来了?没见到贺蠡率部回来呀!

似是看出众将心中疑问,摄政王令大家重新落座,将北军大营的战报告知,命周泉取来赫连重锦人头。

一盏茶之前,众将还在窥探人夫妻之事,一盏茶之后,看向七殿下的眼神全是不敢置信和崇敬。看看人头,传阅战报,又看看七殿下,最后看向的是摄政王。

王爷就是王爷,皇上指婚被迫娶回来的,竟然用兵如神。也有人想,莫不是大将军和陈舟故意给七殿下让了军功?

“赫连重锦的人头,本王的意思是派人送往梁都,釜底抽薪。”

封离抚掌而赞:“妙极!这样一来,梁皇必会对阿尔哈图不满。”

他扫过众将,人数不多,都是周昭宁信得过的人,他也没甚好瞒的,顺势便将自己的谋划也说了出来:“我和大将军早已联名奏请太后,派神枢卫携火器前往颍州,与颍州水师汇合后出海北上,攻打直沽码头,威逼梁都,围魏救赵。此计若成,与王爷这招釜底抽薪正是好配合。”

在场之人皆未想过这等从海上围魏救赵之法,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有人不禁问道:“颍州水师并未从海路北上过,如何能保证直抵直沽?”

“这你们便有所不知了吧,简单得很,只要抓一窝走海路的走私商带路即可。这南北海路,水师不熟,走私商人却熟悉得很。我在梁都时,许多大禹的尖货都能在梁都买到,但是去岁两国商贸会谈,许多货品皆不在其列,为何?”

“只因走私商人众多,这其中至少一半走的不是陆路。此事颍州官吏定然知晓,过去是无人查问,此战正好利用起来。”

周昭宁看他侃侃而谈,自信从容,神采飞扬。他心中欢喜,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说,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

“殿下,这下我真服了!您高明,真高明!”有将领肃然拱手。

“阿尔哈图龟缩不出,空耗我们这许久,若是梁都来了旨意,他要么得殊死一搏,要么得撤兵救梁都。”

“殿下您不知,这阿尔哈图简直是属乌龟的。他在滁州州府,整日里便是押城中百姓做苦役加固城墙。也不知道他一个草原来的不放羊,怎么还学起建堡垒来了!”

众将你一言我一语,说起这些时日的憋屈。

卫国公程文骥饮着茶看向摄政王,两人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目光,这些将领这时候才算是把七殿下当做“自己人”了。

这送人头的活是个危险差使,要深入北梁,有去无回很正常,帐中议起人选,却都是习以为常的姿态,还有人主动请命要去做这九死一生的使节。

封离没有参与此议,心中却激荡难平,当初他的镇北军中亦是如此,有的是愿意为家国天下抛头颅洒热血的勇士。入了军营,便做好了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准备,马革裹尸又如何?

最后送人头的差使落在了宣德将军曹永亮的裨将身上,此人机变神勇,可堪此任。周昭宁没有让普通兵卒去做护卫,而是让周泉点选精英,命王府暗卫同往。他们这些暗卫,惯是暗中行事,届时若梁皇恼羞成怒要斩杀使节,他们便可施展偷梁换柱、暗度陈仓之术,或可把人安然带回。

暴露,甚至是牺牲自己的暗卫,曹永亮和他的裨将对周昭宁深表谢意,领命而去。

此事议定,滁州大营彻底安稳下来。将士日日操练不辍,不时仍去州府城门外挑衅,却做样子的成分更多,他们都在等,等人头送到梁都,等颍州水师捷报。

很快,北军大营柱国大将军来信,说神枢卫已与颍州水师会合,整军出海。

众将精神为之一振,更加勤勉地做起大战的准备。

这样的情形下,反而是周昭宁这位主帅闲了下来。但他也不算闲,因为封离勤勉了起来,日日练剑,还要拉着他对练。除了练剑,封离还要出营跑马,亲自查看滁州州府附近的地形。

周昭宁不放心他一个人去,便顺便带兵操练,与他同往。每每此时,封离便换上亲兵服饰,脸上抹点香灰遮掩真容。

一日,他们出营操练时,竟撞见了一个受伤的姑娘。那姑娘一身荆钗布衣,灰头土脸,可眼眸却晶亮。他一见到禹军,便奔上前来,急急拜见为首的周昭宁。

虽不知周昭宁身份,但见他穿着打扮亦知晓至少是个将军,她倒地便拜:“民女拜见将军,民女受人之托,有要事求见摄政王,求将军带民女回营。”

那女子胆魄非凡,孤身一人,竟敢叫人带她回营。别说都是禹人,若是碰到见色起意的,冠她一个奸细之名,充作禁脔不过小事一桩。可她目色清明,神色坚毅,半点不惧,令人凛然而生正气。

而且她运气好,遇到的是周昭宁和封离两人。

他们倒不怕这女子弄鬼,真将她带回了营中询问,一问之下大惊,她竟是受云伯中所托。

“阿尔哈图占领州府后,需要人手管理州府事务,原先的官员大多不从,都被他杀了,他手下兵将只懂威逼,于是他便张榜招募。云公子便是借机进入的府衙,他与阿尔哈图虚与委蛇,声称自己被朝廷迫害,心中仍是只有北梁三公主,想在此战中立功,再随梁军回梁都,与公主相见。”

“阿尔哈图大喜,几番考验后交给云公子许多府衙事务。民女乃是滁州通判家的外甥女,因是寄居,梁军抓人时侥幸逃过一劫。我得云公子照拂,他见我胆大忠义,又在城楼上远远见到这几日有大禹兵马过境,便设法送了我出城,让我来送信。”

周昭宁问:“什么信?”

那姑娘答道:“可否容民女去屏风后将信取出?这信我缝在了夹衣里。”

“请便。”

待取出信来看,封离大喜,那信上详细记载了阿尔哈图的布兵、州府的人丁存粮等信息,从这些时日他们在城外巡查的情况来看,应当不是作假。

北梁当初设计窃取边防图,可曾想过有一日,他们的布防也会被“偷”?

说来寥寥数语,可云伯中其中艰辛绝不是一星半点,要取得阿尔哈图信任,也不知是又经受了哪般“考验”?说来此人经历,令人唏嘘,倾慕佳人本不是错,坚守忠义并未叛国,却也因此受尽酷刑折磨,落下残疾,远走他乡。

弱质文人,以身涉险,何等孤勇。

命人安置那女子,封离和周昭宁对着滁州布防研究起来。两人商议着,封离突然说:“夺回府城后,该让云伯中以功抵过,恢复功名。”

封离仰头看他,认真地等他答复。周昭宁点头应是:“你说得对。”

想了想,周昭宁收回指着舆图的手,忍不住问:“云伯中之爱赫连敏华,天真无邪。阿离若爱谁,又是哪般模样?”

封离来不及收回的目光和他撞上,那满目柔情期盼,分明是在问爱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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