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收藏后,可收藏每本书籍,个人中心收藏里查看

第六十五章

问题大不大,好像,严子书都什么没办法,所以干脆就当做没有问题。

曾展鹏发誓说,他真的很够义气了,没有故意透漏什么,就是去东城出差时遇到对方。

是傅金池一直在疑神疑鬼的抓字眼,而且好像还从别处也得到一点风声。

这确实怪不得曾展鹏,其实总会暴露的,或早或晚而已。

严子书挂了电话还思考了一下,有没有必要去躲躲,答案是根本没必要。

傅金池多手眼通天,他自己却连钱都不够用,对比悬殊,躲也有心无力。

讲个笑话,他刚出院那阵子,根据医嘱,连超过千克的重物都不能提。

现在不知道能不能多提一点了,没敢试过。

唯一确定的是,瞎折腾不起。

虽说如此,严子书还是有些心神不宁。不为别的,傅金池那个性格,你根本难以预测他会有什么反应,也难以预测他会不会找过来。就像楼上的靴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地。

曾展鹏也是一问三不知的,没看出傅金池有什么多余的反应。毕竟偶尔才见这么一面。

严子书摸了摸床头的哨子,放弃担心一切未发生的事情,关灯睡下。

那就先这样吧。

两天后是周六,曾佩蓉和团契成员过来参加退修会的日子。

她们一早乘渡轮过来,直接去了圣约翰修道院,高高兴兴搞自己的事。活动安排得井然有序,到晚上才会闲下来。曾佩蓉便抽空发了个消息,约严子书一起吃晚餐。

严子书欣然应允。

对他来说,这天却从一开始就过得不太顺利。

早上散步时决定往山上走,但因为抄了条捷径,离开走熟的几条路线,结果在半山腰不慎迷路。途中连普通民居建筑都看不到了,想找个人问路都没得问。经过公墓和变电箱,经过荒废的田地,越行越有些毛骨悚然,不知不觉,已从岛的西边来到东边。

其实山不高,也没危险,怎么着都能摸下去。有些普通游客来爬山的时候,可能也会走岔,就是倒霉一点,多费些腿就是了。

但严子书体力差,不耐走,而且他看天色好像阴了,要是淋了雨,怕就有点麻烦。

好在最后,还是成功回到了海边大路上。他找到的下山口直接通到渡轮码头附近,一到商业区,场景顿换,游人如织,热闹扑面,连日光都显得明亮了些。

虽然从月份上已经进入秋季,但直到年末之前,夏天的气息都不会离开这座南方小岛。

石鼓岛是港城离岛里最热闹的一个,保留着小渔村的原始风貌,虽然不会像许多著名景区那样出现过江之卿的场面,但各种肤色和打扮的游客总会络绎不绝地从渡轮上走出来。

严子书因为口渴,买了杯冻柠茶,刚啜了一口,转身便撞上个人,不幸泼了自己一身。

那是个身材高大、眉眼英俊的男人,是他站得离严子书太近。所以双方应该都有责任。

严子书抬眼,怔了半晌,又低下头,道了句歉:“对唔住,我唔系故意。”

对方却一言不发,复杂难言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他身上,沉重得如有实质。

仿佛严子书果真是什么特大通缉犯,马上可以抓了回去换五十万悬赏一样。

倒是旁边一个靓丽女郎反应过来,立刻道:“不不,是……不好意思撞了您。”

“你们是内地游客?”严子书笑笑,改了口语,“没关系。我回去换件衣服就行了。”

他毫不留恋,面不改色,扯扯身上染了一片饮料的衣服,礼貌示意自己需要离开。

“等等!”女郎扭头看了一眼阴沉的男人,硬着头皮喊他,“您,那个,先等一下?”

*

对港城人来说,远离本岛的石鼓岛相当于忙里偷闲的后花园,风景从来是没得挑剔的。

早晨严子书到海滩上散步,海面上起了乳白的薄雾,空濛奇幻,恍如梦境。沙滩也是白的,两侧海岸线静谧地向左右无限延伸,这会儿连个影子都看不到,乍望过去渺无人迹。

实则是这个点大多数人都还没起。

本地人的作息习惯,总是迟起迟睡。尤其昨天石鼓岛刚刚举行了太平清醮,精疲力尽的狂欢过后,更需要睡眠加持。这是本岛每年的传统盛事,游客很旺,严子书也出门凑热闹,启坛建醮、开台例戏,只是到了抢包山的时候,已开始感到疲惫,草草看两眼就得回去。

高耸壮观的包山,百十号身强力健的小伙子一拥而上,叠罗汉似的往上爬,谁抢的包子越多,谁的福气就越大。锣鼓喧天,呐喊加油,场面相当壮观。

不过类似这种剧烈运动,对严子书来说,至少几年内都和他无缘了。

身中数刀,加上高空坠落,除了腹部的刀伤大伤元气,胸壁穿透伤造成严重的创伤性气胸,虽然捡回一条命,直到将养了半年,如今依然只能进行一些低强度的活动。不能劳累,不能跑步,不能高声大笑,不能使用吸尘器,哪怕感冒这样的小毛病,都可能引发肺部感染。

回去前严子书在仪式外围的小摊上买了个平安包,意思意思,也算讨了彩头。

巴掌大的莲蓉包上用红字印着“平安”,白胖讨喜。

而鬼门关里游过一遭,再看这两个字,也方觉难得。

Lily终于回过神来,果断转身去岛上订好的酒店check in。

傻了不是,她为什么要操心怎么办,那不是老板的事吗。

出了渡轮码头不远,十分钟就到海滨浴场,这里有给游客换衣服用的隔断。

严子书穿好刚买的纪念T恤,胸口印着舢板船,松松垮垮,显得整个人更加瘦弱。从前他的瘦还是肌肉结实的,现在成了形销骨立,透着大病初愈的憔悴和苍白。

推开门,傅金池仍堵在门口,手中还持着半杯冻柠茶,表情如同浪子搭讪,行为却如同看守犯人,随时提防着他逃跑不见。

严子书想他真是高看自己了。好像他现在还能进行跑步这项活动似的。

傅金池阴鸷的眼神火烫地烙在他身上,喉结滚动一下:“有点不合身?”

严子书撇过脸,避开跟他的目光对视:“还好。这种衣服都是大码的。”

局面就变成了他拿着脏衣,沿海岸线往疗养院的方向走,傅金池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

傅金池总是跟严子书差个半步,却严防死守,像个高超的捕猎者,绝不允许猎物超出掌控。离开海滨浴场的范围,游客便渐渐被稀释密度,没过多时,海边大路已变得静谧无人。

终于严子书疲惫地在路边避阳的地方,拣了张长椅坐下。

傅金池把杯子扔进垃圾桶,紧挨着落座,伸长胳膊,几乎把他揽在自己怀里。

严子书叹出气来:“我认为,大家也不用什么话都说得太明。如果别人宁可装失忆,都不想抱头痛哭地相认,那你是不是该考虑自觉回去了?”他不冷不热地叫了声“傅先生”。

这一声称呼,像倒带回了以前打机锋的日子。

傅金池只是沉默,一言不发。

严子书又道:“你怎么不说话?你觉得呢?”

傅金池忽然侧过身来,一把紧紧抱住了他,瞬间,巨大的绝望气息笼罩了严子书。

但他的臂膀又抖得厉害,连严子书也能清晰地感觉到,傅金池整个身躯都在颤抖。

他想抬手拍一拍对方的后背,却立刻被牢牢箍住,挣扎不得。

傅金池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许久,严子书只觉肩膀上一片冰凉。

他沉默下来,头一次见识到,傅金池这种人也会有眼泪。

就像严子书这种人也会有感情。

虽然只有贫瘠的一杯,但他把这一杯毫无保留地都给了一个人。

严子书转开了目光,原本没有波动的内心居然也被染上了一点悲戚的色彩。

远处来的海浪刷刷地冲击着礁石。傅金池红着眼眶,终于低哑开口:“你……”

温热的躯体搂在怀里,傅金池的心脏咚咚地狂跳起来。这真是个让他恐惧的梦。

这样的场景他已经梦了太多次,这次什么时候会醒?

刚刚从远处看到严子书的一刻,他就差点彻底失去理智,只想把他……把他怎么样?

把他带走,关起来,贴在胸膛上,盖在玻璃罩子里,永远不再受任何风吹雨打,也不再让任何人看见他,让他只属于自己一个人,只能看见自己一个人。

傅金池的胸膛中溢满这些躁动不安和幽暗阴晦的念头。

可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实施的。他不敢,也不忍。

光是看到严子书还能这样跟他说话,就让他卑微而小心翼翼。

傅金池闭上了眼:“你还活着。”

严子书笑了笑,“嗯”了一声。

他被傅金池这样抱着,如果只是抱着,也算不上抗拒。毕竟,更亲密的关系也不是没有过。严子书既熟悉傅金池的气味,也熟悉他的怀抱,所陌生的,不过是他这个人而已。

过得一时半刻,傅金池再次开口:“我一直在找你。谁知道你躲在这儿。”

“是吗?也不算躲吧。”严子书说,“只是被救起来后,就直接送到港城了。”

“你没躲,是我自作多情,对吗?”傅金池便冷笑起来,“要不是姓曾那个小子,你能瞒我这么久……行啊,可以,你们可真有本事。严子书,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傅金池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一时什么滋味都在心头,又疼,又恨,又怕。

明明在港城他有那么多门路,却像昏了头一样,毫无察觉严子书的下落。只要一想到自己满怀绝望地海底捞针时,竟不知他就在一线之隔的地方,傅金池就要咬牙切齿。

可他又能恨什么呢?他不能恨严子书,恨自己又无济于事。

只能恨这么多被耽误的光阴。

“不告诉我也不重要了,我不在乎。”傅金池忽然发狠,收紧了胳膊,“不管你愿不愿意,这回我都要把你带回去。你不走我会绑着你走,再也不让你出来见人。你要不要试试?”

“就因为你总是这样。”严子书说。

“什么?”傅金池顿了一下。

“我不是故意装不认识你的。刚刚就是一下子懵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严子书想想也觉得很蹩脚,“但我害怕的就是你总这么极端。你一说话,我就觉得过去那些让我诚惶诚恐的生活又回来了。我宁可再也不见你,也想摆脱那种状态,你又非让我都回想起来。”

他声音很轻,仿佛因为要说指责的话,以免有太大的杀伤力。

但傅金池还是像被捅了心窝子,张口结舌,挤不出一句话来。

目录
目录
设置
阅读设置
书架
加入书架
书页
返回书页
反馈
反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