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总。”陆婉卿的秘书站在办公室外,轻轻敲门。
“进来。”陆婉卿说。
秘书推门进去,却迟迟没有说话。陆婉卿暂停手边的工作,抬头看她:“什么事?”
“一楼大厅来了个姓傅的女人,说要见您。”秘书解释道,“我让保安赶她出去,她吵着说认识您,要是您听了她的名字就一定会见她,而且……还有陆先生的人跟着她,说她的表现不太正常,要您谨慎应对,如果有什么不理解的,可以联系陆先生……”
陆婉卿冷着脸,沉默不语。
秘书内心忐忑,试探地说:“我让人赶她走。”
“等等。”陆婉卿叫住她,“她有没有说全名?”
“有,她叫傅晓丽。”
陆婉卿心中闪过一丝荒谬。十年了,她都快忘了这个名字。当年是她亲手将这个人关进疗养院,做了堪称完美的保密工作,参与进来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的亲信,傅晓丽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更让她想不解的是,为什么陆致远还派人跟着傅晓丽,跟了多久了,为什么她不知道?
思索间,陆婉卿说:“带她上来。”
秘书点头应下,离开了办公室。
陆婉卿独自坐着,胸口压抑,越想越觉得荒谬。她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车水马龙,平静了不少。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她让人进来,双手抱臂,慢慢转过身。
秘书身后,跟着一个枯瘦如柴的女人。她化着浓妆,却遮不住脸上的皱纹与斑点,背部微微佝偻,像个上了年纪的老人。
她越过秘书,紧紧盯着陆婉卿。
陆婉卿背脊发寒,竟不敢跟她对视。见到傅晓丽之后,陆婉卿才发现很多她以为她忘了,甚至快要忘了的记忆都还存在着。她回忆起傅晓丽带给她的痛楚,清晰得好像昨天才发生。
那年也是相似的时间地点,她离预产期只有两个月了,林庆将小半个林家做为礼物送给她。为了早日掌控住她想要的,她坚持每天上班,让公司上下都知道她是林家的女主人,对她十分尊敬。
突然,有人告诉她,一个抱着小孩的女人闯进了公司,赖在大厅哭闹,怎么赶也赶不走。
陆婉卿知道林庆婚前放浪的行为,所以婚内她死死拿捏着林庆,还特意派人敲打过他以前的女人。她自信能处理好这些小问题,可当有人真的找上门时,她却慌了。
她做出了让她后悔一生的决定,她不仅没有坚持让保安赶走傅晓丽母子,也没有喝止围观的员工。她亲自来到大厅,在众目睽睽下见到了傅晓丽。
那时她还年轻,长发披肩,怀里稳稳地抱着一个白嫩的孩子。她眼尖地看见人群中的陆婉卿,指着她大喊道:“就是她,林总娶了这个恶女人之后就不要我们娘俩了,她好歹毒啊,害得我儿子无家可归!”
那一瞬间,人们望向她的眼神击垮了她。有在大厅的,也有楼上透过中庭往下看的,所有人都看向了她,神色各异,耐人寻味。
等她回过神来时,她已经在医院了。她的生产过程九死一生,可她什么都不知道,她也没有抱到她初生的儿子,连他的手指都没碰过,就看他被送进了保温箱。
她在陆致远怀里痛哭出声,暗暗发誓,要让傅晓丽母子生不如死。
此后的十年,她做到了,她先将傅晓丽关进疗养院,再眼睁睁地看着傅嘉流浪街头。他是个健康的孩子,好几顿不吃不喝也不会有事,可她的儿子呢?
林庆拿整个林家换取她的原谅,请求她同意把傅嘉接回林家。她欣然接受,一边将傅嘉放在佣人房,一边将公司人员上上下下换了个遍。现在,没有多少人知道她受过的屈辱,就连家中小辈,比如陆齐安,她也隐瞒了真相。
“好久不见,陆小姐。”傅晓丽的声音打断了陆婉卿的回忆。她看一眼没有离开的秘书,说,“这是个新面孔,应该有很多事都不知道吧,你愿意让她听吗?我不介意再说一遍。”
“出去吧。”陆婉卿叫退秘书。
秘书想起陆致远的下属让她小心注意,不愿离开,说:“陆总,我……”
“下去!”陆婉卿喝道。
秘书缩了缩肩膀,赶紧低着头离开了。
见她走远,傅晓丽面上带笑,说:“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作风很果断啊,不用你问,我自己说吧,是林恒帮助我出来的,他想整垮你和陆家,你也知道。”
陆婉卿心下一沉。林恒,是了,只有林恒会这么做。但他为什么要救出傅晓丽,是想让傅晓丽故技重施,搞臭她的名声吗?
她保持着表面的平静,冷冷说:“所以呢,你跑来告诉我,不怕林恒发现吗?”
傅晓丽嗤笑一声:“他?他只是为了让我控制傅嘉才把我找回来的,现在傅嘉不听我的话,还站在你们陆家那边,紧紧巴着你侄子,我已经成了他的弃子了,他打算把我关进疗养院,跟你一样。”
陆婉卿皱起眉头,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什么叫傅嘉站在陆家那边,什么叫巴着她侄子?
傅晓丽看她一脸不解,也有些疑惑。慢慢的,她想明白了,噗嗤大笑起来:“你不知道啊,原来你还不知道啊?陆小姐,你太可笑了,你连自己家的事都不清楚吗?我听好了,你侄子是同性恋,他和傅嘉在一起了,他不顾家里的阻拦,硬要和傅嘉在一起,你听得懂吗?”
陆婉卿眼前一黑,仿佛被重锤击中,站立不稳。
她扶住手边的窗户,将所有事都想明白了。原来如此,难怪陆齐安要留在国内读书,难怪他最近都不愿意来林家别墅……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傅晓丽,你儿子果然跟你一样下三滥!”陆婉卿胸中怒火翻腾,咬牙切齿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我治得了你一次就治得了你第二次,这次你和你儿子一起去疗养院吧!”
太恶心了,傅晓丽毁了她的人生还不够,还要让她儿子毁了陆齐安的人生。她的侄子一直是她的骄傲,是他们陆家的骄傲,她要阻止傅晓丽,她不允许!
傅晓丽知道陆婉卿说到做到,可她一点也不怕,像个胜利者一样笑着:“你以为我会怕你吗,陆小姐,我下三滥,你又有多高尚?我是冲着林庆的钱来的,你又何尝不是,我好歹真心爱过他,你呢?你不过是看他为你着迷,知道你能将他拿捏在手心里,乖乖把家族事业奉上,才跟他结婚的吧?说起来,你反倒要感谢我啊,要是没有我,你能这么轻松地将林家拿到手里吗?”
陆婉卿浑身发抖,恨傅晓丽恨到了极致。她记得十年前的教训,不打算再和她多费口舌,直接走到办公桌前,拨通公司保安的内线。
到此为止了。傅晓丽长长舒了口气。
长久的折磨就要到此为止了,她过得不好,所以她会让所有人都跟着过不好。
她几步上前,用力推开陆婉卿,将内线电话打翻在地,用了她此生剩余的所有力气,将陆婉卿压倒在地,死死捂住她的嘴。
她拿出今早在商店买的东西,毫不犹豫地送进陆婉卿身体里。
那是一把崭新的,锋利的水果刀。
啪地一声,自动铅笔的铅芯断了。
傅嘉停下笔,撑着脑袋揉了揉太阳穴。教室里正在上课,他有些跟不上节奏。这几天频繁的请假让他拉下了不少进度,更何况他还心神不宁的,没有休息好。
今天,傅嘉焕然一新,满心斗志。他不再怀疑自己能否考上A大,也不再怀疑他能否闯过重重难关。
他会和陆齐安一起努力。
他重新按出铅芯,跟着老师演算题目。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突然,班主任推开门,打断了课堂。他的眼睛在学生中寻找,最终停留在傅嘉身上,“傅嘉,你出来一下。”
同学们好奇地看向傅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傅嘉也不知道怎么了,愣愣地起身,走出教室。
门口,班主任看他的眼神复杂,说:“你跟我来。”
不远处,站立着几名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