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程的监控中心,冀松感到自己刚刚经历了从未如此煎熬过的三天时间。
仪器上所有的指标都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波动,就像是医院检测设备上面的心律曲线,连带着他整颗心也跟着持续上下着。
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冀松也非常害怕去面对那种不得不做出决定的情况。
对他个人而言是顾念这么多年来看着应奚泽走来的情感,对于人类社会而言是担心这么多年维系着的最后一丝寻求希望的契机,会随着他按下发射键的瞬间也跟着彻底灰飞烟灭。
在这样的过程中,每一分每一秒都似乎变得格外的漫长,期间所承担的思想负担更是前所未有的巨大。
但幸好,那个随着起伏而无限接近临界线的数值,始终并没有突破。
直到眼下,所有的数值指标都完全确定了下来,屏幕上的所有数值都没有再继续跳动。
“冀院长,稳定了,终于稳定了!”在场的工作人员这几天下来几乎要被完全地逼疯,眼看着似乎终于尘埃落定,几乎要喜极而泣。
冀松也长长地吁了口气,有些虚脱地重重坐在了椅子上。
他伸手刚要去摸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茶杯,触碰到杯面的手指微微的停顿了一下:“不对。”
工作人员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怎么不对?”
冀松的视线仿佛定死般迟迟地落在最后那项综合指标上:“高了。”
工作人员反复看了看,一脸茫然:“没高啊,都没超过危险线。”
“是没超过,但是……”冀松仰头喝了口水,试图让自己尽量冷静,“但是,这也同样不是一个普通人类应该有的指标。”
工作人员愣神。
等到明白过来这句话里的意思后,脸色顿时也显得不太好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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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之后,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地沿着当时离开的路线原路返回。
这一次因为并不确定具体情况,没有带上七组的其他人,虽然看起来像是去迎接归来,但是全副武装的状态一眼看去,终究还是能够让人感受到强烈的压迫感。
由外而内的一道道防护门逐一打开。
冀松在一行人的保护下往里面走去,越是深入,越是可以感受到一股依旧蹿动在周围空气里的精神波动。
这是一种很活跃的感觉,但是跟哨兵处于紊乱阶段完全不同,并不至于叫人感到烦躁不安。
反而,有种满足过后的安定。
走到最后一扇门前的时候冀松稍稍有那么瞬间的犹豫,但到底还是做下了决定,完成了身份验证。
最里面的房间无疑是之前融合过程中的主战场。
即便早有准备,开门瞬间呼啸而至的精神气流迎面而至,将早有准备的众人依旧掀了个猝不及防。
冀松被后方的人紧紧地扶住才没有摔在地上,定了定神抬头看去,第一眼落入眼中的是充满警惕地盯着他的凶恶黑狼,再往里面投去视线,才看到了床上面几乎蜷曲在一起的两人。
虽然之前也会有猜测过最后的处理方式,但是真当亲眼看到的时候,眉目间依旧闪过了些许的动容:“你……”
刚发出声音,黑狼已经露出了獠牙凶狠地嘶吼了几声。
巨大的威慑力覆盖上来,眼看就要往前一步将这些不速之客逼退,便听到一个男声轻轻的响了起来:“没事,让他们进来。”
黑狼低低地呜咽了一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男人,到底还是顺从地垂了垂耳朵,往旁边让了两步。
然而凝视着门口的视线依旧充满了警惕。
刚第一眼看去的时候,冀松还以为应奚泽已经陷入了昏迷,没想到原本趴在床边的男人缓缓地抬起了眼,朝这边看了过来。
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剩下的事就麻烦你们了。”
冀松刚想开口回应,在视线对上的瞬间忽然哑了声。
好半晌才重新开口:“你的头发……”
应奚泽垂了垂眼,视线从发梢掠过,并不觉得太过惊讶:“不重要。”
冀松沉默片刻,招呼工作人员上去清理房间里面狼藉不堪的现场,自己却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应奚泽欲言又止。
应奚泽仿佛没有感受到这样的注视,眼看着工作人员的靠近,伸手缓缓地撑着床面,试图要站起身来。
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在此时此刻已经彻底脱力的情况下显得多少有些艰难。
他的发色在昔日持久的X实验中就已经偏向浅棕,而在经过了这三天三夜之后,更是直接变成了一种近乎于透明的色泽。
在这样浅白色的发丝之下,还含有些许水汽的眉目无疑显得更多了几分魅态,不管是眼角还是脖颈出都透着一些微妙的红润色泽,暧昧的,极度让人浮想联翩。
刚接近的工作人员一眼看去就是这样的画面,不约而同地都有些愣神。
有几人甚至于感受到脸上毫无来由地笼上了一层的热意,讷讷地就要开口,便见身前的那个人影忽然间突兀地晃了晃。
“小心!”不知道谁惊呼了一声,靠近的几人眼疾手快地伸手将陷入昏迷的应奚泽牢牢搀住。
紧接着,不可避免地陷入了一阵兵荒马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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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奚泽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原先那些毫无情感的煞白的实验室变得支离破碎,仿佛化成了无数的拼图碎片,以十分惊人的速度进行着坍塌,然后重新地拼接出一副又一副的画面。
瀚海上岌岌可危的岛屿逐渐地进行着聚拢,新的大陆开始重建。
从天上倾斜下来的瀑布成为了天然的屏障,将整个全新的图景世界笼罩在其中。
他看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影。
他们在无形的世界中相遇,交融,将彼此彻底地揉在一起。
所有的感知互通,紧接而来的是突兀又强有力的心跳。
一遍又一遍的宣泄之下,终于完成最为紧密的契合。
温热、感知、烦躁、抽离……最后只剩下了一片紧紧依偎的温存。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无形中,仿佛有什么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掌心。
然后,越来越近。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试图将他从那昏沉的下坠状态中用力拽出。
迷迷糊糊间,过分清晰分明的触感让应奚泽在持续紧绷的神经状态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细长的眼睫分明地颤抖了一下。
周围过亮的环境刺得有那么一瞬间晃神,然后眼前属于男人的轮廓也终于逐渐清明。
仿佛许久没能回过神来。
隔了一会儿他才将另一只手缓缓地抬了起来,指尖轻轻的从脸庞上一点一点地仿佛回忆般拂过。
最后不等做出下一步的举动,这只唯一能动的手也被对方紧紧的握在了掌心。
很分明且霸道的举动。
两只手上传来的是如记忆中的温润热度,是属于这个男人的体温。
应奚泽听到了宿封舟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他定定地抬头看去,随着终于彻底回归现实的思绪,力竭下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
看着宿封舟依旧有些惨白的脸色,应奚泽语调里听起来充满了分明的不满:“这句话……应该我跟你说才对,我说你……”
话音未落,忽然一个力量将他带了过去。
下一秒,重重地撞入了一个怀抱当中。
跟在精神世界中的融合过程不同,起伏有力的胸膛传递着最为真实的触感。
应奚泽停顿了一下,也伸手从旁边绕过,还以了一个小心翼翼又非常坚定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