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流的记忆就像是一记重拳, 狠狠地砸在安无咎身上。很疼,也终于让他清醒,知晓一切。
原来曾经有那么多个平行时空的自, 被只剩恶念的安无咎所杀。
他后知后觉到可怕,仿佛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初苏醒的时候, 他突变性格,整个人都被邪恶所驱。
原来那是他离变成0号安无咎近的一次。
如不是出现在他生命中的朋友、同伴,还有对他而言重要的沈惕, 如不是根不记得自曾经是试验品的事实,或许他也只能重蹈覆辙, 败在自手里。
了能存活下来,从99号时空来到98号, 安无咎真的走了非常非常险的一步棋。
他不得不算计自, 筹谋引导,才有了现如今的自。
好在目前看来是奏效了。
眼前的一切都堙灭成光的粉尘, 那些曾经真切发生在不同时间线的博弈和残杀, 统统化数据,尘封在这里。
存在于不同世界的安无咎, 终都消失不见。
所以当时空融合时,他们再也遇不到其他和安无咎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现在的安无咎,是后的幸存者。
微光一点点敛去之后,安无咎朦胧间听到一个熟悉的音。
“安无咎?喂?你听不见我音吗?”
安无咎猛地睁开了眼,像是从噩梦中惊醒, 忍不住大喘息。
回来了?
眼前是飞行器的内部舱体,他坐在里面,驾驶座上的人……是松浦守梨。
安无咎就像是在水中挣扎了好久的溺水者, 终于被救上岸,他又一次进入循环了。
耳机里传来加布里尔的音。
“你听不听得见啊!”
“啊,我、我听见了……”安无咎皱了皱眉,像上一次一样嘱咐他不要坐方舟去无人岛,提出和他回合,并让他带武器的事。
对方也和上一次一样,十分焦虑地说他妹妹失踪的事。
到目前止,一切都是和上一次循环一样的,只是……
安无咎安静思考,上一次的循环重置点还在车上,可这一次直接就上了松浦的飞行器,这两个循环缩短的时间未免太多了一些。
难道和他收回记忆耽误的时间有关吗?
安无咎想,抬了抬头,想看一下自的生命值。
这一看他才发现,原来他只剩下丝血了。
这对目前的局势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这么一点生命值,很可能一遇到污染物就死了。
如生命值清零,他就不可能再次开启循环了。
但他庆幸自提前将那张回溯卡给了沈惕,否则以他这么一点血,还真是用不上。
安无咎想,打开自的玩家系统,点击了彩蛋卡的那个页面。
他忽然发现,这个页面里的已用栏目里突然出现了一条记录:
——玩家已用时空卡一张。
他点开那条记录,发现这条记录的用时间是10月24日上午6点17分。
而且这上面显示,这条用记录曾经被隐藏过。
安无咎明白了,这就是曾经的自在99号时空遇到0号之后,用了卡片穿越到98号空间中,了不被发现,在此之前还特意隐藏了这个记录。
那么说,当时在99号空间,自差一点被害的时间就是10月24日。
安无咎又看向这个用记录界面,投影竟忽然闪烁了一下,恍惚间,他似乎看到玩家姓名变成了沈惕,界面上的其他似乎没有太大变化。
但也只有短短一秒不到,系统又恢复,还是安无咎自的页面。
奇怪。
杨尔慈察觉出安无咎的反常,询道:“怎么了无咎?”
“没……”安无咎忽然想到,既然这一次循环的起点后移到现在这个时间点,那也就意味,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不会再改变了。
所以,他之前对他们所有人说过的关于他可以循环的事,这些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安无咎试探性开:“我应该跟你们说过了,我可以循环这件事吧。”
“又要说一遍啊。”周亦珏笑了笑,故意阴阳怪气说,“知道了知道了,你有超能力不用再炫耀了。”
其他人跟笑了起来,安无咎才放下一颗心。
所以之前的都没有变。
那么沈惕现在应该就在南杉和吴悠的车上。
他把头靠到椅子背上行,忽然发现自这次也不会头痛了,应该是记忆存储卡已经被激活的原。
“无咎。”
坐在后排的杨尔慈伸出手,拍了拍安无咎的肩,等到他转过头,视线又上移到他的头顶。
杨尔慈看向安无咎,“你又循环了。”
“你怎么知道?”安无咎抬了抬眉。
杨尔慈平静地说:“刚刚你一直在这里,什么都没有发生,生命值就突然少了这么多,只能是你又循环了。”
“瞒不过你。”安无咎露出一个不算开心的笑容。
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将所有的事全部告诉他们,经历了那么多,同伴们一次又一次的死去,自也一次次死去,安无咎从想要保护同伴,开始逐渐崩溃,一点点走向放弃,但找回所有记忆,看到其他世界安无咎的经历以后,他又一次坚定了自的想法。
一个人的力量永远是渺小的,这些同伴就是他后孤注一掷的决心。
哪怕他们根不能与这些敌人对抗,但只要有他们在,安无咎就不会孤单。
他就有勇气面临一切可能发生的未知,不会害怕。
在他尽可能简短地将这么庞大的信息全部讲述完毕后,一整个飞行舱的人都沉默了片刻。
一个打破沉默的是捂一只眼的钟益柔。
“怪不得我们都没有遇到过其他的无咎,原来都不在了……”
安无咎还以他们会不太相信,转念一想,这些人连他能循环都相信了,恐怕什么都接受了。
藤堂樱抱住自的双臂,“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那个0号空间里的安无咎,好可怕啊,见人就杀,完全就是恶魔嘛……”
“不过站在对方立场上,我们也无从指责吧。”周亦珏扯了扯嘴角,“毕竟他认自是唯一的,想成那个唯一的胜者。”
“但是他的方式一定是错误的。”杨尔慈冷冷道,“从他选择屠杀一个平行世界的自开始,他就已经丢失了初的自了。”
“尔慈说得对,”松浦望远方的夜空,“0号的那个安无咎先生也没有准确地被告知杀掉其他人就可以离开圣坛,不是吗?这一切难道不是0号先生臆想出来的吗?了达到这个不一定可能实现的目标,他甚至连自的妹妹都利用。”
钟益柔轻叹了气,“是啊,他一定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想利用莉莉丝吧,从开始见到莉莉丝,到现在可以当无咎的面直接杀了莉莉丝,这中间他经历了多少和莉莉丝的过去呢……”
这些都是他们无从考究的,安无咎也并不愿意去关心。
那个0号就像是从自阴暗面剥离而出的,但他也很清楚,对方也是完整的个体。
“可是我有一点想不通……”藤堂樱看向安无咎,“这么离奇的事,怎么都发生在无咎身上了呢?在平行时空相互独立的时候,无咎就可以穿越时空屏障,现在还可以循环,这些巧合和特殊能力,都在你的身上,整个圣坛也只有你一个。”
“这是我一直疑惑的地方。”安无咎想,自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太说得通,就像是被选中的人,必须要一遍遍循环,经历一切。
“会不会和之前那个人类革新计划有关?”钟益柔猜测。
“不知道。”安无咎如实说,松浦提醒了一句快到了,他点点头,一边准备落地,一边继续说,“我倾向于我身上发生的这些事和沈惕有关。”
他说,低头解开身上的安全装置。
忽然,安无咎听见钟益柔略带疑惑的音。
“沈惕……是谁啊?”
安无咎的手一顿,猛地抬头望向钟益柔,满眼惊愕。
钟益柔也被他这么反常的眼神吓到了,皱了皱眉,“我说错什么了吗?”
一旁的杨尔慈眯起眼,转过脸看向安无咎,“沈惕?”
突如其来的,安无咎到一阵钻心的疼痛,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将其挖出,又灌满了铅塞进来,又涨又疼。
怎么可能……
他转过头,看正要下车的周亦珏,“周亦珏,你记得沈惕吗?”
周亦珏脚步一顿,停在大门前,“不记得,谁啊?”他想了想,“该不会是我们之前赌场副的同场玩家吧,人那么多我哪记得……”
但他看安无咎的表情,显然那个人不是一个简简单单的通常玩家这么简单。
“怎么了啊?刚刚不好好好的。”周亦珏搞不懂,甚至笑了出来,“你怎么搞得好像丢了命一样。”
他们真的不记得……
安无咎浑浑噩噩地从座椅上站起来,离开了飞行器,双脚明明踏实地踩在草坪上,可安无咎却受不到一丝实,他希望这一次的循环是假的,只是一个梦,他还没有醒过来。
沈惕怎么会离开他,怎么可能消失在循环中……
霎时间,他的脑中闪过上一次轮回的末尾。
沈惕被拉塞尔杀了,生命值清空了。
难道是这样吗……
安无咎昏沉地站在原地,觉有什么顺脸颊滑落,滴落在他的衣服上。
后知后觉地,他抬手去擦,才发现自泪流满面。
“不会的……”
安无咎觉浑身都好痛,比之前任何一次游戏里受过的伤都要痛。
无形中的一块橡皮擦,将沈惕存在过的每一丝痕迹都全部擦去,他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他奇怪的举动,思考的表情,战斗时意气风发的模样,插科打诨的每一句,全部消失了。
沈惕存在过的事实,只有自知道。
他留下的所有回忆,像一座无字碑,任何人都读不懂,也毫不在意。
身后传来响,钟益柔吓了一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回头,才看到安无咎倒在地上,蜷缩身体。
“无咎!”
急走过去,半跪在他身边询,可得不到一句完整的回答。
这是安无咎一次在他们面前流泪,从前那么多几乎过不去的难关,他从来都是冷静的人,可现在的他却哭得像个孩子。
“沈惕消失了……他不见了……”
所有人都不明白事情怎么会这样,杨尔慈站在安无咎的身边,试图安慰,但却说不出一句,甚至不知道安无咎什么哭。
安无咎的手紧紧攥草,直至攥出青色的、带腥味的植物汁液。
一直以来,从安无咎知道沈惕并非人类之后,他的头顶就悬一把将落未落的锋利的刀。
他猜想,他们是不同的生命,沈惕总有一天会离开他。
但这一刻真的到来时,他不仅没有心准备而释怀,反而是剧烈的痛。
朦胧中,安无咎看到了地上的枪,那是他倒下之后摔倒身边的枪。
下意识驱他伸手抓住那把枪,快速上了膛,对准了自的心脏。
“无咎你要做什么!”钟益柔吓得直接伸手想去夺枪。
“无咎。”
杨尔慈站到他面前,沉告诉他,“你不可以这么做,没有机会了。”
安无咎抬了抬眼,他的双眼发红,空洞而绝望。
“听我说,”钟益柔握住他的手腕,“无咎,你不能再循环了,看到你的生命值了吗?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多的任何一次机会了,已经走到后一次循环了,无咎。”
望安无咎的双眼,也到很难过,很心疼,“说真的,我的确不知道你失去了谁,可能我们的时间线都发生了改变,记忆也出现了偏差。但是无咎,你现在杀了自,一切就结束了,这个世界永远是现在这个样子,甚至糟,所有人都会死,或者永远成行尸走肉。”
安无咎到刺骨的冷。
是啊,已经走到后,退无可退了。
他再也没有循环的机会去改写沈惕的结局。
此时此刻发生的事,都已成定局,哪怕他真的还有机会重来一次,沈惕的死也已经成改不了的事实,就像他曾经对他们说过可以循环,这一次重来,他们就已经知道,无需重复。
何况,他已经没有循环的能力了。
“我并不是要用人类的命运要挟你,”钟益柔深深地吸了气,“无咎,你失去的那个人,他也一定很珍惜你吧?他之所以离开,一定也是想要保护你,才导致了这样的结,对吗?”
安无咎垂下眼,双手开始轻微地颤抖。
“死很容易的,无咎,一颗子弹就可以解决,但是你这么轻易地就寻死……”
钟益柔缓缓地握上手.枪柄,“你不怕他难过吗?”
安无咎的心仿佛沉入了无尽的冰窟中。
当然怕。
如被沈惕知道,他会气得要命的。
可是他还会知道吗……
钟益柔收走了他手里的枪,拥抱住无咎,轻轻拍他的后背,“不要难过了,好吗?”
就在这时,夜空中突然投射下一束束强光,伴随发动机带来的轰鸣,安无咎昏沉间反应过来,是加布里尔来了。
加布里尔一开始心情不错,下来的时候还摆了摆架势,后来突然意识到气氛不对。
“发生什么了?”
当他大概了解始末之后,一把将安无咎拉起来,“干什么啊?把自搞得像个寡妇一样。”
加布里尔将墨镜往头上一推,“虽然你说的沈惕,我也不认识,但是谁知道发生了什么呢?打起精神来,伙计,现在可不是你消沉的时候,你忘了你刚刚说什么了?我们可是要拯救世界的人啊。”
他拍了拍安无咎的肩,“听,我们就是人类,只能尽力做好自能做的事,剩下的交给上帝,不过我现在也不知道上帝存不存在了,那就交给一位善良的神吧,他会看办的。”
安无咎是明白的。
他并不是了一私欲就要放弃所有人的人,尽管这样并没有错。
安无咎心中的天平,一端是沈惕,另一端是除他以的所有人,他无法自爱沈惕超过世界上的任何人,就对另一端的沉重砝码视若无睹。
垂头,他用手背擦了擦眼睛,忽然就轻笑了出来。
“我们的计划是什么?我都要忘了。”
抬起头面对众人的瞬间,安无咎就将自割裂成两个人,一个是身负责任、必须努力活下去直到改变结局的他,另一个是已经随沈惕离去的自。
对于安无咎的强作镇定,杨尔慈有几分同身受。
“不要太勉强自。”
安无咎沉默地摇了摇头,苍白的脸比以往少了生机,但他依旧坚定,甚至比以往加坚定。
他现在不存在软肋,也没有想要活下去而产生的一丝一毫怯懦。
他彻底地成了救世主。
不自,也不爱人。
“南杉和吴悠他们应该快到了。”安无咎对加布里尔说,“我们先分配一下武器吧,先把园区炸掉再说,这一次要比上一次快。”
加布里尔虽然主动鼓励了他,可看到安无咎的转变还是觉得难受,“行,那我们一起过去吧,我带了挺多,应该够用。”
安无咎就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缜密地部署计划,将上一次出现的题预先做好准备,一一对他们每个人交代好各自的职责。
临走前,杨尔慈叫住了他。
“无咎。”
安无咎回头看向,冷静询,“怎么了?”
杨尔慈想了想,“既然蒙面人也是安无咎,那么他应该也有循环的能力,或者说经历了这么多次,他对你的预判十有八九。你生命值快要清空的事,我怕他也知道。”
安无咎明白的意思,也同意了后续提出的战术修改。
“一切小心,我会盯你周围的。”
安无咎点头,独自穿过树林,一人来到上山时车辆必经的入,埋伏在高处,等待南杉和吴悠的出现。
这一次沈惕是不会出现了,安无咎很清楚,也不断在心里告诉自,要接受这件事。
他的枪时刻待命,如和上一次循环一样,南杉和吴悠带回了莉莉丝,了其他人,安无咎也要先压制住。
南杉的死清清楚楚印刻在脑海,安无咎现在都记得他写在自手背上的血字。
这一次,他不能再让被控制的莉莉丝得逞。
山顶突然爆发出爆炸,沙文科技园的大楼被逐个爆破,爆炸连成一片,漫天火光燃烧了即将破晓的黑夜。
天空中,无数个月亮悬挂,仿佛在嘲笑安无咎的孤注一掷。
但他别无选择。
不久后,他听到了远处传来车子发动机的响,立刻进入戒备状态。
很快,一辆卡车沿他预想的道路平稳驶来。透过瞄准镜,安无咎看到了驾驶座的南杉和副驾的吴悠,到目前止,还是如他所料,但当他看向后座,却发现是另一个吴悠和另一个南杉。
车上没有莉莉丝。
难道是时间线的变动导致他们那头发生的事也改变了?
安无咎想收起枪,却突然听到异动。
预传来,有很多污染物在靠近。
安无咎沿预传来的方向望去,不其然,真的是一群正在快速异动企图包围的污染物。
而在那之中,大的一只污染物肩头坐一个人。
就是他的宿敌,蒙面的0号安无咎。
突然,安无咎浑身一僵,打开了系统,确认现在的时间。
10月24日,上午5点49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