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行动除了军部之外没有人知道,帝国人民依然安居乐业地生活着,也将会这样生活下去。
在艾梨,封沐桠和付淇商即将离开帝都前往边境之前,将所有朋友都召集了起来,开了一个饯别会。
所有人,包括度沨和褚白苋都抽出两个小时来吃了顿饭。
一桌人围着,在竞越名下的七星级酒店的顶层包厢内。
梁页塔做东,将最好的菜品全部上了一遍。
所有人都没有喝酒。
因为不想在醉醺醺的状态下茫然又混乱地告别。
特大虫潮同样代表了他们从未面对过的极度危险。
没有人知道自己是不是一定能够再回来。
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
艾梨看着桌上沉寂的氛围,和季维深先开口随意聊了几句带动气氛。
总算让包厢内活跃了一些。
举了几次杯,聊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趣事,笑声下有些压抑。
最后留下的,是一张所有人举杯的合照。
这次的合照拍的十分完美。
每个人都清晰而好看。
后面其他人还没吃完,度沨和褚白苋因为军部的事情先行离开。
“后天就走了。”
“嗯。”
“……”
十多年的朋友,现在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肩膀上传来用力的拍动,度沨转过头,看到褚白苋的笑脸。
“不用这么伤感,我现在真的很高兴。”
那笑容并不僵硬,而是发自内心的。
度沨盯着他看了一会,随即勾了勾嘴角:
“知道了,去做你想做的吧。”
与此同时,吃完了饭的众人里,封沐桠陪着沈灼回王宫。
等到离开了酒店大楼,四周都没有人的时候,封沐桠突然道:
“你是不是怀孕了?”
沈灼惊了一下,下意识去遮挡小腹。
就看到封沐桠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懈下来似的。
“太好了。”
沈灼知道自己的动作已经让封沐桠察觉到了,于是也没有隐瞒,目光温柔如水:
“嗯……再过几天要一个月了。”
封沐桠似乎比当初的沈灼还要激动,感动得都快哭了:
“你们两个一定都要好好的,孩子需要爸爸和父亲,缺一不可。哪怕未来的战争再难,只要还没到最后,就一定要好好活着。”
沈灼愣了愣。
他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一开始就把他会死亡这件事当作既定的事实。
但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没有发生……就有可能不会发生。
少年视线缓缓移动到手指触碰的地方,轻轻地“嗯”了一声。
第一次,他产生了想要反抗命运的念头。
——
艾梨本想回家收拾行李,却被季维深拉到酒店后的花园里。
“怎么啦,给我惊喜?”
艾梨手指点着嘴唇,踮起脚凑上前去看季维深的脸:“让我猜猜……”
季维深紧张地攥着口袋里的小盒子。
就听见少年笑吟吟地说:“你不会是要求婚吧?”
季维深顿了顿,身体都僵直了片刻。
随后垂头丧气地拿出口袋里的盒子,在艾梨面前打开:
“你太聪明了……根本给不了你惊喜。”
那是一枚三克拉的钻戒,切工净度都是最高,全帝国都找不出第二枚。
“啊,等等。”
季维深看向四周的花丛,随后摸索到花园中央,按下了今天早晨就来布置好的按钮。
明亮的,小小的一盏盏灯光,从艾梨四周开始向外扩散。
仿若被惊动的涟漪,一圈圈向花园周围铺开。
艾梨双眸微微收缩,连同眼底也亮了起来。
灿若星河。
“那个……冬天没有什么你喜欢的花,有些漂亮话我也不会说,等这次大战回来,回来我再补给你,所以——”
艾梨正惊喜地望着四周漂亮的灯。
每一盏灯上,都是季维深亲笔写的话。
祝愿,夸奖,但最多的是告白。
“臭豆腐……”艾梨眼眶红了一圈,眼前雾蒙蒙地看向季维深,小声道,“怎么这么浪漫啊混蛋……”
却发现他正单膝跪在面前。
方才青涩紧张,手忙脚乱,在此刻的季维深身上都消失了。
“艾梨。”
alpha对着少年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双眸中倒映着少年眼泪划过脸颊的样子,眼底却比灯光与繁星都要明亮。
他大声问道:“你愿意嫁给我吗?”
艾梨同样大声着,用力擦掉了脸上的眼泪,扬起一个明艳的笑脸:
“愿意!”
——
等到人陆陆续续走了之后,包厢里只剩下梁页塔,和等待司机前来接他的付淇商。
付淇商看了坐在对面的梁页塔一眼:
“开瓶酒,算我的。”
梁页塔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听声音朝门外服务生挥了挥手:“没事,喝吧。”
烈酒能扫去一切烦恼。
在几人中艾梨的酒量最好,付淇商算是能喝一些,只是容易上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度数这么高的酒喝下去,他却越来越清醒。
这么多天他一直对梁页塔的邀请避而不见。
而他跟韦栖的“婚约”也因为战事而搁置。
前几天他和韦栖正商量结束这场演戏的时候。
梁页塔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直接冲进了餐厅一把将他带走,一路上却也没有说任何话。
只是将他送到家后,咬着牙说了一句:
“只要你要跟他在一起,不困多少次我都会阻止你们。”
付淇商被前来的管家接进家中,转身前皱着眉毛瞥了一眼梁页塔过分难看的表情。
什么嘛。
……莫名其妙。
这份莫名其妙一直到现在。
付淇商抬头看着猛灌了自己一瓶烈酒,摇摇晃晃走到他面前的梁页塔。
“我让人来扶你——”
“别走!”
付淇商刚站起来,还没跨出座位,手腕就被alpha死死握住了。
“?”付淇商看着面前男人已经几乎醉了的脸,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先松手。”
“不松!”梁页塔脸上醉得酡红,力气却很大。
付淇商的手机闪烁一瞬,他打开信息看了眼:“我司机到了,我该走了。”
金发少年尝试去掰他的手指,那只手却像是长在他手腕上的一样纹丝不动。
付淇商喝了点酒,此时脾气也上来了:
“不放手我打你了!你一个a3alpha可躲不——喂,你怎么……”
付淇商突然瞪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男人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我喜欢你……”梁页塔觉得刚刚的声音太小,于是深吸了口气大喊道: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想要跟你一辈子的喜欢!想要跟你结婚的喜欢!”
梁页塔终于抬起头,满脸的眼泪让他看起来是从未有过的狼狈不堪。
失态得像个孩子。
“所以你不能嫁给别人,你只能嫁给我!”
那一瞬间,梁页塔似乎又回到了从前那个无法无天任性娇纵的梁少爷。
借着酒气,将一直不敢说的,全部砸向少年。
不管了,什么后果,什么理智。
都不管了。
付淇商张着嘴,还维持着“怎么”的口型,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一样僵住了。
喝了酒之后的话……不能信吧?
要是这话是梁页塔开玩笑的呢。
要是……
付淇商还没想完,被梁页塔的动作拉了一个趔趄。
铺天盖地的青草薄荷信息素中,夹杂着酒与泪。
温热的唇精准而用力地压了下来。
付淇商瞳孔骤然收缩,猛地呆住了。
alpha从来没有亲过别人,两人嘴唇贴着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还没等付淇商反应过来,梁页塔就松开了他,满是颤抖的哭腔:
“之前说不喜欢,是因为我不敢,你不论等阶家世还是其他的,都远远超过我。”
“我觉得配不上你,肯定给不了你你想要的未来,我想早点让你断了喜欢我的念头,去找更好的alpha。”
“但我错了……”
梁页塔将付淇商紧紧地搂在怀里,呜咽着道歉:“对不起,付淇商。”
“对不起……”
他抬起眼睛,付淇商看到了那双眸子里全然清醒的眼神,落在自己脸颊上的眼泪灼热滚烫。
梁页塔是真心的,付淇商察觉到了。
没有喝醉的酒,现在让他更清醒了。
付淇商嘴唇蠕动了两下,嗓子哽得发疼,本想说“滚开”,但他下一秒听到自己说:
“我可没有这么好追。”
梁页塔眼睛唰得亮了起来。
“等你回来,我来追你,我会用我的方法爱你,不会再躲了。”
砰砰,砰砰……
耳边是加快的心跳。
很吵。
多巴胺刺激着大脑,散发出高兴的信号。
好奇怪啊,他到现在居然还会高兴。
明明一直说着会忘记的……
原来,一直都没有忘啊。
付淇商闭上眼睛,心里那个决绝冰冷的自己转过身来,心口依然还是温热的,刻着梁页塔三个字。
过了许久,付淇商睁开眼睛。
他望向梁页塔期待的表情,别开头,声音很轻:“看…看你表现。”
梁页塔立刻握住他的手,拉着他走出包厢。
付淇商惊讶:“你…你干什么,喝了酒不能开车!”
梁页塔连眼泪都没擦,就拉着付淇商往电梯去:“我跟你的车,送你回去。”
付淇商气笑了:“那你怎么回来?”
梁页塔理直气壮:“我走回来。”
付淇商:……
幼稚死了,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付淇商本想骂一句,却感觉到自己脸上也温热的。
触碰脸颊后,付淇商愣怔地望着自己同样满是眼泪的手指。
在飞快擦掉的时候,付淇商摸到了自己上扬的嘴角。
“我可不会轻易答应你。”付淇商试着又说了一句。
前方传来alpha的声音:“那我就追到你答应为止。”
付淇商终于笑了,他没有发现自己笑得有多开心。
“这可是你说的,放弃了的话我就揍你。”
这是最好的礼物。
会成为他从血海与尸骨中爬回去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