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等来。
甚至没有能够和少年见最后一面。
医院拒绝了探视,甚至连遗体都无法见到最后一面。
度沨坐在庄园最高处的玻璃房里,阳光暖洋洋地落下,洒在他的身上。
彩色的宝石穹顶中,有一个小盒子。
他将那盒子拿下来,握在手里。
庄园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
在这个没有主人的时代里,也不需要任何观众与陪伴。
一切自以为是的独角戏终将谢幕。
度沨缓缓走在冗长的长廊上,路过一个又一个阳光投下的光斑。
将男人短暂地簇拥在明亮中。
又重新归入黑暗。
每一步,都发出清脆又沉重的声音。
在偌大的空荡屋子里,传得很远。
似乎脚踝上那隐约不可见的沉重锁链,早已禁锢。
而那无尽的囚期,既没有尽头,也没有希望。
像是周围的寂静已经化成实质,变成阴翳的墨色,朝着他涌动过来。
吞噬,啃食,麻木。
度沨脚步微停,看向窗外。
今天是一个天气很好的晴天。
天空中没有一丝流云。
阳光透过碧蓝色天幕洒进窗框,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矩形的剪影。
庄园很大。
现在没有人,就显得更空了。
度沨一个人,慢慢从一楼的第一个房间开始走。
游戏厅,电影房,酒库。
餐厅,书房,卧室。
每一个房间都有他给少年准备的东西。
度沨将一个个房间看过去,幻想中少年会在里面做的所有事情的幻影逐渐暗淡。
同样,将男人眼中的生机也带走了。
梦是要醒的。
不论是美梦或者噩梦。
醒来之后,只剩下他自己了。
一直到最后一个房间。
度沨停顿了很久很久。
才鼓起勇气打开。
他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是198次的死亡经历。
短短的每一行记录,是一次又一次真实发生的血与痛。
是真实的一次又一次离别。
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度沨,他一点用都没有。
他是个连自己爱人都救不了的废物。
度沨缓慢抬起头,望着那面墙壁,无端觉得恨。
可眼里只剩下虚无。
他厌恶自己。
同样厌恶活着。
厌恶那个什么都做不到的,无能的自己,居然还可以活着。
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度沨身上。
将男人一半的脸照得明亮。
他凝视着自己脚下那佝偻的影子。
像是这明亮又璀璨的世间游荡着的,枯萎的魂灵。
——
手中银色的枪,还带着细微的昙花气味。
那是每一次重来,度沨都会用各种理由,从少年身上获得的一点最后的慰藉。
至少——
他们似乎是可以死在一起的。
当枪口抵住下颌的时候,度沨异常平静。
他缓缓抚摸着墙上少年的照片。
那是他结婚时的模样。
一身白色的精致西装,漂亮的眉眼在看着镜头外。
自始至终,度沨没有再开口说一句话。
那枚早就做好的戒指,被放在了照片前方。
空阔死寂的庄园内,传来一声决绝的枪响。
鸟雀惊起,晴空依旧。
第二百次。
最后一次。
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