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辞退了!”
女人歇斯底里地声音响彻整个别墅。
钱小亚连连鞠躬,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抱歉夫人,我真的没想到小少爷会突然发病,小少爷知道大少爷的事情后就一直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去找管家拿钥匙,没想到就就……”
说到后面,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虽然她确实是去库房那边找钥匙的,但路上遇到了司机小吴,听说去学校接人,但记者把路堵死了,根本进不去只能又折返回来。
她没忍住好奇多打听了几句,谁知道等她拿了钥匙回来就看到了救护车。
“你让他把门锁了就已经是失职了!”孙雨绵眼眶通红,因为极致的愤怒,额头鼓起青筋。
天知道,她还在公司里开会,突然接到管家电话,说詹苏生被救护车带走了的心情,差点当场就崩溃了。
要不是她尚有几分理智,忍耐着离开了公司,不然还不知道明天媒体又要怎么传。
“夫人,还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下次一定……”
孙雨绵冷笑打断她的话,“我不起诉你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你怎么还有脸提下次!”
“是因为我吗?”站在一侧的詹鱼喃喃自语。
原来是詹苏生把自己锁在房间的吗?是因为发现自己不是他的哥哥,发现所谓的血脉亲情都是假的。
是这个原因吗?
傅云青微怔,眼角余光中,身边的男生低垂着头,手紧紧攥着。
他垂下眼,伸手握住男生的手,手指不容拒绝地插I进对方的指缝,强行把他的手分开。
“这不怪你。”傅云青低声说。
但詹鱼却像是没有听见,目光直直地看着地面,怔怔出神。
他公布了这则消息,詹苏生不高兴锁门,保姆小亚去找钥匙,因此没有及时发现生生的发病,所以一切的源头是……发布了消息的他。
“我现在要去医院,在我回来前,收拾东西滚蛋!”
孙雨绵指着钱小亚,胸膛剧烈地起伏,然后又看向詹鱼和傅云青,沉了沉气:“你们俩都待在家里,暂时不要出门。”
说完,她就拎上包又匆匆出了门。
大门“哐当”一声关上,别墅里一时间极其安静,只能听到女人压抑的抽泣声。
“各位先回岗位吧,”管家任叔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请务必随时注意主家需求。”
这次热搜的事情,怕家里人多眼杂,除了各个岗位上必须的佣人,其他的都放假回家了。
“是。”佣人们应声,四下散开。
“你跟我来。”管家走到钱小亚面前,拍拍她的肩。
“任叔,是小少爷,”钱小亚还想挣扎一下,“他看到消息就很生气,还把杯子砸了,我去拿毛巾,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门就锁了,我……”
任叔闻言却是摇了摇头,她便知道这件事已经没了回转的可能,顿时哭得更伤心了。
只这么一会儿,一楼的人已经走得七七八八,只剩下詹鱼和傅云青。
“我……回房间休息会儿。”
詹鱼的神情有些茫然,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也不管有没有人回应他,转身就上了楼。
傅云青抿唇,一路跟着他,直到看着他进房间,房门“砰”一声关上。
窗外树影摇曳婆娑,遮住了直射进来的阳光,只在地板上留着大片墨染般的痕迹。
“帮我做两件事。”男生的声音低沉,通过电流传递到对面。
“什么?”对面的人似乎是已经习惯了被使唤,话语里透出一股认命的气息。
“帮我查一下爆料人是谁,我需要这个人的全部资料;其次我这里有些文件,你联系媒体发布出去。”
傅云青带着蓝牙耳机,注视着面前的电脑,迅速把文件打包统一发送到对方的邮箱地址。
电话对面的人闻言忍不住嘬了下牙花。
犹豫许久,他才说道:“第二件事没问题,但第一件事这活儿我没法接。”
“为什么?”傅云青淡淡撩起眼皮。
“因为……”那人抓抓脸,又挠挠头,不无尴尬地说:“因为爆料人就是我刘老七啊,那个你要的话我把自己的资料整理一份给你?”
傅云青面无表情地挪动鼠标,拦截下正在发送的邮件,“什么意思?”
刘老七咳咳两声:
“就是我接了别人的活儿,那人让我把这消息发出去的,多的我就不能说了,说的这些已经是我对老顾客的返利活动了。”
“那个人是陈峡吗?”傅云青问。
刘老七:“不能说。”
“陈峡有找过你吗?”
“不能说。”
“是我认识的人?”
“不能说。”
“这个人还有后手吗?”
“不能说。”
“我都说了不能说,你还要问问问,是不是想套我话!”刘老七不乐意地嚷嚷。
这小子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似的,再这么问下去,指不定真让他问出什么来了。
“好,我知道了,”傅云青垂眸把邮件发了出去,“文件里的东西你比我清楚怎么发最合适。”
刘老七摸了摸嘴唇,有些心虚地想,这人到底是知道啥了?他明明什么都没说。
电话挂断。
刘老七这人身上最大的优点是好奇心,但最大的缺点也是好奇心。
这种旺盛的好奇心会让他想要探知对方的想法,知道得更多,同时无形中就会被有心人反利用,提供很多不自知的答案。
从抽屉里拿出秒钟计时器,傅云青打开手机录音的默认文件夹,最新的录音文件是一分钟前。
点击播放,刚刚两人的通话内容重现--
“那个人是陈峡吗?”
“不能说。”
“陈峡有找过你吗?”
“不能说。”
【暂停】傅云青又倒回去听了一遍,按停秒钟计时器。
没有抢答,说明是听完问题后的答复。
回答速度很快,没有犹豫,两句话反应时间一致,这件事大概率不是陈峡让刘老七曝出去的。
“是我认识的人?”
“不能说。”
【暂停】
回答速度同样很快,但有时间差距,刘老七不清楚他的交际网,但能这么快回复,说明在刘老七的认知里他和这个人认识。
“他还有后手吗?”
“不能说。”
【暂停】
回答有瞬间的迟疑,应该是下意识想要思考,但反应还算快,立刻回了不能说。
但这个不能说比前面的不知道慢了整整一秒。
“我都说了不能说,你还要问问问,是不是想套我话!”
这句话不需要分析,傅云青淡淡扬起唇角,前面的推论都只是参考,但这句话的出现,基本上确定了前面的猜测。
欲盖弥彰,撒谎的人会因为紧张而加快语速,音调略微上扬,心虚的第二征兆。
这些当事人是感知不到的,或者是感知到了,但他们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
事实上,除非是经过专业的训练,不然大部分人都无法抵抗大脑自动处理,搜索答案的本能,这种本能还有一个通俗的说法--“下意识”。
“这人是谁?”他微微蹙起眉。
是谁在针对詹鱼……
另一边。
收到文件,刘老七顺手打开发过来的压缩包,瞳孔蓦地一缩。
卧槽,这些东西真的能发?
“师父你怎么了?”小徒弟好奇地凑过来。
刘老七下意识按下笔记本电脑的屏幕,对上小徒弟莫名的眼神,有些心虚地摆摆手:“没事,雇主的文件,你还是别看了。”
小徒弟哦了一声,“好吧,那我去做饭了。”
等人走了,刘老七才又打开笔记本电脑,眉头缓缓皱起。
怎么现在的主顾一个比一个疯?这玩意儿发出去真的没问题吗……
詹鱼睡了整个下午,一直处于半梦半醒间。
梦里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寒冷的除夕夜,掌心下猫咪的身体冰凉一片。
场景倏地变换,变成了满是消毒水的医院,病床上,男孩脸色灰败,悄无声息,医生无奈地摇头,护士掀起一块白布,盖在男孩的身上。
“詹苏生……”詹鱼走过去,病床上的男孩没有像平时一样对着他笑,撒娇,闹着要一起睡觉。
“都怪你!”怨恨的声音响在耳侧。
他蓦地回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都怪你,是你害死了我。”那个声音又一次出现。
病房里的医生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只剩下病床上瘦弱的男孩,还有一块从头盖到脚的白布。
那个声音不依不饶地回响在惨白的病房里--
“命运就该如此,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一切都只是徒劳无功。”
“你改变不了詹家害死傅南一,陈峡换孩子,悲剧的源头还在,命运就改变不了。”
“你自以为是救世主,但事实上你谁也救不了,包括你自己,你谁也救不了。”
耳边的声音似是绝望的嚎叫,嘶声力竭地控诉着自己的无能。
头疼欲裂,詹鱼捂住耳朵,整个人蜷缩在一起,但却无法抵挡住那个声音。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
詹鱼缓缓睁开眼,大脑似乎还停留在那个梦境里,没有挣脱出来。
耳边是尖锐的嗡鸣声,嗓子干得像是要冒烟。
门口的人没有等到他开门,顿了下,门锁“咔嗒”一声从外面打开。
天色已晚,屋里没有开灯,显得很是昏暗,走廊的灯光从逐渐推开的房门外倾泻进来,照亮了门口的区域。
詹鱼歪头看了眼,又躺回了原位。
“好学生,你偷我房间钥匙。”他的声音嘶哑,像是在KTV里鬼混了一晚上。
傅云青逆着光,听到声音停下脚步,他沉默了下,说:“我找管家拿的。”
“不可能,”詹鱼哑着声音笑了下,“库房那里的钥匙我早就掉包了,只有我自己有钥匙。”
詹鱼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的隐私,孙雨绵以前有过拿钥匙进他房间的行为,所以他就把钥匙换了。
孙雨绵因此还换过门,但她发现,换门没用,詹鱼还是会换钥匙。
几次下来,她就歇了心思,两个人的互不侵犯领域意识达成了一致。
傅云青低低地嗯了声,没有为自己辩解。
因为他确实是偷了钥匙,他也很清楚,库房那边没有这个房间的钥匙。
“你怎么拿到的?”詹鱼偏头,被门口的光刺得眯了眯眼。
男生逆光站着,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高瘦的身形,头发在黑暗里镀了一层暖色的光。
傅云青神色平静:“一不小心看到的。”
“好学生撒谎一点都不专业啊。”詹鱼嗤笑了声,翻身不想跟他说话了。
钥匙他藏在很隐蔽的地方,根本不可能不小心看到。
身后响起脚步声,一步一步地走到床前。温热的大手盖在詹鱼的额头上,“你发烧了。”
很肯定的语气,因为他额头的温度已经烫到不需要用仪器就能确定的程度。
傅云青蹙眉,又用手背贴了下男生的脸。
詹鱼懒得动,任由他折腾,闭着眼呼吸有些急促,他自己也能感觉到气息的灼烫。
“我送你去医院。”
“不去。”
詹鱼裹紧了被子,非常的不配合,“我讨厌医院。”
傅云青站直身体,看着床上把自己裹成蛹的人,低垂的眼睫微微颤了下。
根据他的预估,詹鱼至少烧到三十九度,这个温度不去医院,能把人烧成傻子。
“那我叫家庭医生。”
詹鱼又把被子往上扯了点,“余医生休假了。”
傅云青抿着唇,半晌,他弯腰把人带被子的打横抱起来,把多余的被子绕在人身上。
詹鱼猝不及防,下意识要挣扎,但手脚被被子裹得太紧,根本动弹不得。
“操!”他低骂一句,声音哑得更厉害了,“你把我放下来!”
“我送你去医院。”傅云青垂眸,把人抱进怀里,男生灼I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喉头滚了滚,那片皮肤已然红透。
“你踏马的,”詹鱼用力想把手从被子里拔出来,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谁教你这么抱男人的!”
他骂骂咧咧,扭着身体试图挣脱,但傅云青手出乎意料的稳,任他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我不要面子的是吗?”詹鱼涨红了脸。
他一个大男人,被这么打横抱着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傅云青挪了下手的位置,捏着他的后颈把头按在自己的颈窝,“挡住脸就没人知道了。”
“这是挡住脸就能解决的吗?”詹鱼又用力扭了下,脑袋嗡地一声,疼得他差点要骂人。
“没事,就我知道。”傅云青淡淡地说。
詹鱼只感觉自己现在特别像案板上的咸鱼,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傅云青垂眼,因为高烧,男生的脸很红,挣扎过程中睡衣的领口歪了,露出大片潮I红的皮肤。
他收回视线,声音有些发紧,“如果你能自己下地。”
詹鱼差点气笑了。
他手脚被裹成这样,别说自己下地了,唯一能动的大概就是脖子和脑袋了。
“你放不放,不放我咬你了啊!”他龇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傅云青脚步顿了下,又继续下楼,声音莫名染上了些喑哑,“别咬--”
话没说完,就感觉到锁骨的地方被尖锐的犬牙咬住,他蓦地收紧了手。
“放开我听到没?”詹鱼咬着人,说话有些含糊,“不然我就下死手了,我说真的!”
男生说话时,舌I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柔软潮湿的触感顿时激红了一片皮肤。
喉结滚了滚,傅云青的呼吸有些混乱,手臂上鼓起几根青筋,他闭了闭眼,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了一点,大步流星地往大门走。
候在一楼的管家看到他,视线在他怀里的蛹上停了下,细细辨认后,不确定地问:“大少爷这是怎么了?”
“备车,去医院。”傅云青沉声说,“他发烧了。”
“好的,稍等。”管家连忙往外走。
等人走了,詹鱼缓缓探出脑袋,气得咬牙:“你不觉得疼吗?”
视线里,男生的锁骨上留下两个牙印,一深一浅,深的那个透着紫红色,一看就没留情。
傅云青抿着唇,没说话,耳根上的红晕逐渐有向脸颊扩散的趋势。
司机很快把车开过来,管家拉开车门,忧虑地直皱眉:“我陪二位少爷去。”
“不用,你留家里。”傅云青弯腰先把裹得严严实实地詹鱼放进车里,自己才坐进去。
詹鱼以为自己得了自由,想伸手,却发现身上的被子还是裹得死紧,根本挣脱不开。
车门关上,司机立刻启动轿车。
傅云青伸手,又把大蛹抱进了怀里。
“我可以自己坐。”詹鱼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等确诊。”傅云青没有看他,耳根隐在黑暗中还烫得厉害。
他知道,只要没有把针扎到身上,詹鱼都能从医院偷跑,所以现在放开是不可能的。
挣扎不过,詹鱼一整个躺平,生无可恋:“我先说好,这件事你知我知,要是第三个人知道我就要灭口了。”
前面的司机:“………”
詹家别墅里,正准备打电话和夫人报备的任叔莫名感觉到一阵恶寒。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