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确屿?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钟点点略带惊讶地看向他。
付予意第一反应:不会是昊子偷偷拆了自己的泥塑周边被师兄看到了吧!
付予意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表情瞬间比打翻的颜料桶还精彩,躲在钟点点的背后冲着朋友挤眉弄眼,试图用脑电波对他进行道德和行为上的双重谴责。
朋友被他冲着自己眉来眼去的眼神一脸茫然,忍不住出声问道:“予意,你是不是在找厕所啊?”
哈哈,是,找到了之后把你扔马桶里冲走啊。
付予意欲哭无泪。
他心虚地闪躲着眼神,企图在这个问题里隐形,倒是一旁的小楠接了话茬。
女孩一脸受不了的表情直呼道:“师兄!怎么现在还有你这么老土的搭讪方式!”
上个月刚过25岁生日的钟点点:……
“我真的是觉得眼熟!”钟点点抱头大呼冤枉,急忙问周确屿,“你是不是来过我们舞社?”
周确屿停顿了片刻,眼神难以察觉地微微闪烁一秒,似乎在思考着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予意的队友,你当然觉得眼熟,那时候我们不是还凑在一起看他们的出道舞台嘛。”女生自然地回答,不着痕迹地化解了当下有些尴尬的气氛。
付予意在心里泪流满面,决定再给小楠签十本专辑做回报。
“估计是吧……”钟点点慢半拍地挠了挠头。
头一次见面,便闹了这么个乌龙,倒是轮到他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抱歉抱歉,最近事儿太多脑子不够转了。对不住兄弟——”
他伸手几欲拉住周确屿的胳膊,习惯性地想和对方一起碰杯做个圆场。结果他连袖子口都没抓到,就被突然横空出现的一只手“啪”地打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钟点点情不自禁“嗷”地一声,龇牙咧嘴捂着胳膊将手缩了回去。
整顿职场劝酒恶习!
从我做起!从身边做起!从现在做起!
良家妇女!非诚勿扰!
别人!保护世界!我!保护公主!
付予意心潮澎湃,内心一簇正义的燎原烈火此刻正在熊熊燃绕。
直到下一秒被钟点点毫不留情地揪住了耳朵。
“付予意!是不是你小子打我!”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被当场抓获,付予意顿时开始疯狂求饶。
倒是周确屿主动倒了两杯啤酒,递到了钟点点面前。
“钟哥,初次见面,我是周确屿,予意的队友,祝贺今晚演出成功。”
虽然纳闷周确屿为什么突然做了个迟来的自我介绍,但钟点点还是顺势松开了揪着付予意的手,接过了周确屿递来的啤酒杯。
“谢谢谢谢……”平时跟舞社的这群人大大咧咧习惯了,冷不丁听到如此正经的恭贺,钟点点难得产生了几分拘谨,客气地和周确屿碰了个杯。
付予意忍不住动了动喉咙,他嘴唇微启,又不敢表露情绪。只好偷偷挪到周确屿旁边,小心翼翼地抓住了对方举着酒杯的衣袖角,冲他蚊子哼哼似的说:“你行不行……”
周确屿没有回他的话,只是不着痕迹地拂下付予意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无声地攥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他悄无声息地,将付予意拉到自己身后,紧接着便把自己的那份仰头一饮而尽。
四周陷入了片刻万籁俱寂般的沉默,紧接着便像一根火柴扔进干草堆,场子瞬间被点燃,众人纷纷开始起立欢呼鼓掌,口哨声此起彼伏。钟点点也忍不住对着周确屿竖起了大拇指:“可以啊兄弟!”
付予意对着眼前一片花果山忍不住扶额,趁更多人扑上来之前,他赶忙拉着周确屿找了个角落坐好,从小楠那一桌偷摸抢了瓶奶油米酒塞到了周确屿的怀里。
“今天晚上,你就喝这个,不能碰别的哈。”付予意一本正经。
周确屿沉默地看了眼上面写着“一度”的标签。
他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忍不住对付予意说:“没事,我能喝一点。”
谁知他话刚说完,付予意就像偷西瓜的猹一样竖起耳朵,满脸警惕地望了望四周,直到确认没人听见才稍稍放下心来。
“这话可千万别让他们听见,不然咱们两个晚上都得被抬着回宿舍。”付予意一脸严肃地威胁,“小心队长秋后算账。”
什么时候还学会龇牙了。
其实他酒量并没有付予意想的那么差,出道前参加其他练习生的辞别聚餐,只有他一个人最后清醒着把温衡送回了家。
上次在国外一瓶倒,其实是因为当天太过劳累,从早上五点开始一直忙碌到傍晚,他本来打算闭目养神片刻,却没想到就这么睡了过去。
他原本想和付予意坦白,却在看到对方手忙脚乱,笨拙地替自己一次次推掉伸过来的酒杯时,产生了几乎自私般的矛盾心思。
从幼年学琴到加入公司做练习生,再到最后争取出道的名额。
他的人生从小到大,是被各种各样数不清的比赛串联起来的。
要努力,要优秀,要强大到不会被任何人打败或淘汰。
周确屿已经分不清,是他习惯了去接受这样的生活,还是日复一日地如此生活,变成了一种如同吃饭睡觉般的习惯。
他垂下眼,无言地望着面前散发出奶香味的米酒碗。
直到付予意兴致勃勃地看了他的名字,将一盘还冒着热气的烤牛肉端到了周确屿面前。
“快吃快吃,不然那群饿死鬼又要抢走了。”
周确屿抬眼看向他。
像一只才刚刚学会走路的小狗,连步子都还迈不稳,但出门散步的时候遇到恶狠狠扑过来的大型犬,还是颤颤巍巍却义无反顾地,挡在了主人面前。
周确屿伸出手,将盘子接过。
他嘴唇轻启,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头一次产生了一种,想要纵容自己的想法。
明天。
明天再告诉付予意真相好了。
……
惦记着明天的通告,他们两个还是没等到聚会结束,提前一步和众人打了个招呼准备先行离开。
临走前,付予意偷摸地跑到朋友那里,仿佛地下交易似的拿走了自己的快递。
“你确定没拆开?也没给别人看过?”付予意再三确认。
“我靠,真的!我发誓!你怎么这么不信任我。”对方难得产生了几分委屈。
“没有没有,随口问问……”付予意赶忙安抚。既然不是自己周边漏了陷,那师兄到底为什么说周确屿眼熟,就不用是他要操心的事儿了。
反正师兄这个人嘴上,成天也没几句正经靠谱的话。
作为今晚的主角,钟点点已经喝得有点站不稳,但还是坚持将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他张开胳膊,给了付予意一个毫无保留的拥抱,而后大力拍了拍他的后背:“努力啊小意,别给咱们社团丢人!下次,下次换我,参加你们的庆功宴!”
付予意哭笑不得,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更丢人的事情之前手忙脚乱把他拉开。
钟点点继续走到周确屿面前,索性他还残存着最后一分理智,没有像对待付予意一样直接扑上去,而是老老实实握了个手。
“确屿,我是真觉得你眼熟。”他大着舌头,还在念念不忘这件事,接着说,“别听小楠他们讲的那些,肯定不是看什么舞台,你们那造型整的,我当时连小意是哪个都差点没认出来……”
周确屿知道他已经醉了个八九成,便笑了笑,回握住了对方的手,听不出是真是假道:“可能真的见过。”
“我早就说——”
“差不多行了啊师兄,今晚你都说多少遍了!”
付予意顿时一脸受不了的表情,赶紧打断了这段车轱辘了一晚上的话。
钟点点不满地撇了撇嘴,像是要反驳什么。付予意眼疾手快地抢先一步堵住他的话头:“出租车来了我们先走下次见!”
他说完,还没等师兄反应的功夫,飞速推着周确屿一起钻进了车里。
汽车缓缓驶离,耳根终于清静下来,付予意总算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我师兄就是平时没个靠谱的性子,他说的任何话听听就行,不用放在心上。”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周确屿说。
良晌过去,直到车头转向下一个街区,周确屿才缓缓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