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总算知道, JING和无言的绯闻是怎么闹出来的。

“敢情是你。”他眼眶加剧抖动，视线猛一下甩向JING，“你是故意闹出绯闻, 用这招勾引无言的吧。”

“——JING, 心思未免也太龌龊，都已经怀有身孕，你居然还用这种无耻下贱的招数, 不觉得自己很不要脸吗？”

“放肆！”

“胡说什么！”

陈珂的话音刚落，路南和无言先后斥声而出。

“陈珂我提醒你, 这里是战队会议室, 你必须对你说的每一个字负法律责任，我对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

路南几乎是第一时间起身。

无言更是没想到, 他尊重过的领路人, 在这一刻像疯掉的狗，什么都能胡咬一嘴。

“陈总, 扪心自问，这四年里我不够尊重你吗？你说什么是什么, 我任劳任怨, 唯命是从，可到头来, 你却用‘侮辱’的话泼我脏水, 泼JING脏水。这件事从头到尾跟JING都没有关系, 我选择十二队, 只是认为十二队比六队更适合我发展。”

“——四年了，我跟了你四年, 你真的有了解过我想要什么，适合什么吗？”

陈珂气得咬牙切齿, 浑身发抖。

整个会议室的老总都在屏息沉默，无一人敢在这时候发言。

陈珂冷笑一声：“抱歉路总，我只是实话实说，向我的选手讨一个交代。”

路南第一次对手下员工怒不可揭。

但与此同时，他接收到景涩的眼神暗示，示意他让陈珂说完。

从陈珂手里抢走最得力的选手，要不让陈珂发泄，以后即便无言到了十二队，龙承上下也会对无言造成负面舆论。

舆论会压死一个人，情况会变得更糟。

“注意言词。”这是路南对陈珂最后的忠告。

随即他重新坐了下来。

陈珂这才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直面无言。

“无言，你敢说你进十二队不是因为JING？一点没有JING对你的干扰？”

“有。”都到这地步了，无言不想再欺骗陈珂，“从前我只是以为JING是个有实力的选手，而现在我发现，他不但有实力，更有领导队员的能力。”

“——他能看到我的优点，知道我适合打什么位置，他给我希望，让今年打算抱憾退役的我重新热血了一把。我想再冲刺，如果能冲到冠军，我才觉得自己没有白当一名电竞选手，这就是JING带给我的影响。”

“——请问陈总，你呢，你就一点不想看我走得更远吗？”

原本陈珂怒气上脑，当无言是白眼狼。

可无言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戳中陈珂心尖。

他没说话，双眼直愣愣盯着无言。

无言是他领进门的唯一选手，从网管带入电竞行业。于陈珂而言，无言就像自己的“孩子”，有着比贺言、小三、小四他们更加无以诉说的情感。

没有任何人比陈珂更希望无言越走越好。

可是因为和JING一而再再而三的矛盾，他忽视了自己对无言的初衷。

加上这四年，陈珂已经被比赛磨平棱角。

他不像其他有能力的经理人，能签到实力非凡的选手，每一年，每一场都能拿到冠军。

这几年有了无言，六队逐渐走上亚军位置。

所以才会觉得有无言就够了，哪怕他们队被嘲讽成“龙承老二”，他也无所谓。

他自然也以为无言跟他一样的无所谓。

打电竞嘛，都是为了钱，当龙承老二得到的赛事奖金和龙承工资已经不少，他陈珂满足了。

可直到今天，到刚刚那一刻，陈珂才明白，原来无言跟他从始至终都不是一路人。

他陈珂有钱就满足。

而无言却奔着冠军而去。

无言要的陈珂给不了，所以无言走了。

陈珂有那么一瞬间的失落和无力，眼底看着无言的光也逐渐从尖锐变得低落。

可两秒后，他双眼又重燃犀利，一手指向对面的JING，压下极端心情问无言：“你确定他，一个怀有身孕，在赛场随时可能发生状况的选手，能带你拿冠军？”

这话忽然间问倒了无言。

因为无言相信JING带给他的力量和希望，相信JING的能力和实力，但陈珂说的，JING怀有身孕，在赛场上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一旦发生变故，不说冠军，能不能被退赛都得打个问号。

他好像没有问过JING，能不能承受上赛场的压力。

无言接不上陈珂的话。

倒是沉默了半晌的景涩放下酸奶瓶，双唇抿了抿向上微勾。

“陈经理从哪里看出来，我上场就一定会发生状况，你是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吗？”

“——那你倒是说说，我会发生什么状况，说出来我拿笔记一下，保证到时候上场，坚决不会发生。”

陈珂知道JING在圈内一向很拽，牙尖嘴利，连黑粉都怼不过。

他自然不会顺着JING走。

“会发生什么状况你自己心里有数，从电竞行业成立到现在，你见过有哪个选手怀孕上场的？”

景涩笑了，“你也没见过有男人怀孕的呀。我，第一个行不行。”

“你——”果然，陈珂就知道自己说不过对方，“JING，你别太横，怀孕本来就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不说你能不能熬过十几个小时的训练，就算你能熬过，你能保证上赛场的时候，不会发生呕吐状况吗？”

“——刚才在会议室门口，你可是吐了路总一身，你不也没忍住？”

“噢。”景涩微微耸肩，又点了点头，“那我确实没忍住，吐路总一身，那是因为我没有带神器，这一个多月，除了在嘉年华吐了以外，请问陈经理，你还有额外听过我呕吐的新闻吗？”

“——没有吧，那说明我是能靠神器忍住的。就好比现在，我喝完这瓶酸奶，我不吐了，那我可不可以上赛场喝酸奶？即便没有酸奶，我可不可以自带溜溜梅？”

“——再退一万步讲，龙承的下一场大赛是PCL吧，PCL开赛我已经怀孕三个月，医生说了，三个月孕期非常稳定，吃啥啥香，根本不会吐。陈经理与其在这担心我上场会不会吐，倒不如想想，你四年里给了无言什么，安排了无言什么。”

“——队长的空头衔吗？没有副突击掩护的核心人物？六队死得最快的狙击手？还是没有指挥权的主力？”

“——什么都没有，你凭什么留住无言。”

“你——”

“别你呀你的。”景涩不给陈珂发言的机会，“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用我怀孕，不能打，发生状况，等等理由去改变无言进十二队的想法。但你想错了陈经理，这跟我，跟我怀孕没有一毛钱关系。”

“——倒是你应该反思，为什么无言宁愿选择一个身怀有孕的队长，也不愿意继续留在六队，这很大程度是跟你有关。别本末倒置一心污蔑我，我既没有你说的那么‘龌龊’、‘不要脸’、‘卑劣下贱’，也没有你说的那么无能。”

“——请记住，我是一个男人，男人怀孕全球亿万分之一，我有男人的强劲，所以我不觉得怀孕能打倒我指挥战队的能力。即便有一天，我因为怀孕无法上场，那我也会让我的队员，在他适合的位置上发挥潜力，代表我所在的十二队奋勇前进，直至战到最后，拿到好成绩。”

“——陈经理还有异议吗？”

“呵、呵、呵……”陈珂被景涩一席话说得哑口无言，连哼好几声。

几秒后，他咬牙切出，“有。既然你这么自信跟我说这番话，又敢不敢赌一场。”

“噢？”一说赌，景涩便来了兴趣，“赌什么。”

陈珂双臂撑在桌上，微微俯下上半身，攒劲儿说：“赌队内赛，你要是不能拿下今年队内赛的第一名，就说明你没有带无言拿冠军的能力。你今天所说就会变成笑话，自己打自己的脸。”

顿了顿，陈珂又直起身来，续道：“你打脸就别耽误其他人，放无言回六队，你呢，主动离开十二队。”

话落，全场老总倒吸凉气。

陈珂这一招玩得狠呐。

众所周知，龙承每年的队内赛，第一名都是被袁以谋的一队所摘。

十二队目前人员未齐，能力是不是能跟一队抗衡，暂时是个未知数。

更惊讶的是，陈珂明明知道十二队是路总亲自组建的实验队，居然还敢下这样的赌注，替路总决定JING的去留。

在场老总的视线在路总、JING、以及袁以谋三人中巡视。

袁以谋不动声色，老狐狸一只。

路总仿佛一点不惊讶陈珂的赌注，脸上除了面无表情，没有阻止陈珂的意思。

JING更淡定，大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直接抬头，对陈珂笑了一笑。

“行，我接。”景涩道，“我要是拿下队内第一，陈经理又怎么说。”

陈珂眼睑拢敛，沉住气息，“我就让无言留在十二队，直到他退役。”

“好！”景涩蹭一下站起来，一巴掌拍在桌上，“一言为定，绝不反悔。”

陈珂咬牙切齿：“我不会反悔，你赢了再说。”

无言在景涩跟陈珂的赌注下，暂时进了十二队。

他踏进十二队训练室时，景涩给他订了一个大大的双层蛋糕作为惊喜。

还有大头的彩带，矜羽教练送的外设，以及队友有悔送的祝福。

这一切，都是无言在六队没有感受过的队友情。

无言一下红了眼眶，哽咽，同时心生担忧。

景涩拍拍他肩头，“怎么了，今天小小赢了一仗，怎么还不开心。”

无言小幅度摇头，说出了他的担忧。

“没有，我很开心，但是JING，龙承从成立到现在这么多年，每年队训第一都是一队，我很担心我们……”

“嗐，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就这？”景涩笑笑。

矜羽、边晟和大头也笑。

无言却笑不出来。

景涩咳嗽两声，清清嗓，装模作样起来，“给你郑重介绍一下你的队友。”

“——首先我，JING，你认识也了解。”

“——另一个，有悔，他的真名叫边晟，你也可以叫边晟前辈。”

无言陡然一惊，“什么？边晟？”

“啊对，边晟。”

“哪个边晟？ONE那个边晟？”

“呃……干电竞的应该没有第二个叫……边晟的吧？”

无言人呆了，一下看向在训练位莞尔抿笑的有悔，“边、边晟前辈？”

边晟自从进了十二队，人越来越不像老干部。

现在的边晟可爱笑了，见人就笑，“你好，我叫边晟，你也可以叫我有悔。”边晟起身走向无言，向无言伸出右手。

无言忙不迭颤抖双手去跟边晟握上。

这一幕景涩似曾相识，他走几步，走到矜羽身边，“矜教练，你觉不觉得，边晟前辈越来越像你。”

矜羽本来在笑，一听这话，他脸唰一下垮掉，“JING，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你最好闭嘴，我跟他一点都不像，他不过是在学我罢了。”

“学你优雅吗？”景涩调侃。

矜羽“哼”一声：“他优雅不了，装的，就一糙汉子。”

“可你不是也喜欢过？”

“JING你——”

“我错了矜教练。”

景涩开玩笑很有分寸，点到即止。

趁矜羽没发火，他一个转身转到无言旁边，“怎么样，现在还担心我们拿不了队内第一吗？”

无言为刚才的浅短发言不好意思，“不担心，有矜羽教练和边晟前辈，我们队伍已经多了一半的胜算。”

“——可就是我们还差一个队友，是这位吗？”

无言看向正在打点蛋糕的大头。

大头一慌，“不不不，我就是一个打杂，哦不对，实习的，连替补都算不上，在师祖队里跟着学点。”

说起来好惨，但大头喜欢干。

能近距离看到高手比赛训练，这是工作之余最大的兴趣。

景涩一笑，“他叫大头，我们队的金牌助理，有事可以叫他帮忙，他很热心，只需要你……教他一点点的技术就可以。”

无言“噢”一声，对助理倒不需要，“所以我们还差一个队友。”

“也不差，我们第四个队友马上——”

话音没落，一声“我的小涩涩，我们终于团聚了！”

一秒将景涩的话打断。

许嘲嘲展开双臂拥向景涩，像百年不见的情人，热情似火。

咦惹——

景涩一股子肉麻，但也抬起双臂迎接许嘲嘲。

无言滚了滚嗓，问矜羽：“教练……他不会就是我们……第四个队友吧？”

矜羽缓缓深呼吸，“不出意外，JING没有目标人选的话，他就是你的副突击手。”

无言：……啊？

无言跟许嘲嘲，不说像JING那样，在他心里是个需要跨越的执念。

相反，无言通过打嘉年华看出，许嘲嘲是个在赛场不沉稳的选手。

无言向来求稳，而许嘲嘲老六点子颇多。

这一点，就很像踏踏实实学习的学霸，跟走捷径在考试前一天才点灯夜读的学渣一样。

无言跟许嘲嘲互相看不上。

“喂，我听说，你跟陈珂打赌，带十二队拿冠军就能留下无言？”许嘲嘲揽过景涩，揽到训练室一边，悄悄问景涩。

景涩点头，“有这回事，怎么，你有什么想法。”

许嘲嘲说：“无言不是傻子，龙承选手也不是吃素的，你怎么一点不聪明，比赛这种事，能打包票拿冠军吗，你不知道一队有多恐怖？”

“我知道啊，一队常年霸龙承分队第一，不是稀奇事。”景涩回答，“我不过就是给无言画个饼，先把他稳住，后面再想办法赢嘛。”

“——这不叫打包票，这就是给我们自己希望和冲劲。”

“你呀你。”许嘲嘲都不好意思说，“来龙承以前，楚老六怎么教导你的，叫你打好关系打好关系，别跟同事斤斤计较。”

“——你这不仅计较，还跟陈珂杠上了。挖他选手，跟他打赌，你这，铁定得罪陈珂，以后日子怎么过啊。”

景涩一拳揍在许嘲嘲胸口，“喂，我叫你来十二队是帮我，不是给我下泄药。敌人还没泄气，你给我泄气？久了没挨揍，皮痒是吧。”

“诶别别别。”许嘲嘲就只是担心，“我知道咱们涩有能耐，好能耐哦，终训上，联手无言干死我和冷夜，就一颗子.弹击倒我，足以说明你的水平比以前更牛逼。”

“切。”景涩横许嘲嘲一眼，“别跟我弯弯绕绕，终训那场，明明丢脸的是你，为什么我也觉得尴尬？”

“是吗？”许嘲嘲嘴角抽抽，“我死你手上很丢脸吗？”

景涩嗤一声：“一颗子.弹不丢脸吗？”

许嘲嘲：……

“啊啊啊，涩，你嘲笑我，看我不把你酱酱酿酿了我就不叫许嘲嘲！”

两个人打闹一块，许嘲嘲抱住景涩挠他痒痒。

忽然，矜羽咳嗽两声，提醒道：“JING，JING，你家醋总来了。”

“什么？”景涩立马拉住许嘲嘲，猛一回头。

许嘲嘲也寻声望去，嘴里半开玩笑，笑问：“哪位醋总，龙承还有姓醋的老……总……”

然后他便看到路南站在训练室门口，正双目沉沉盯着怀抱景涩的自己。

脚下一踉跄，许嘲嘲啪一下松开景涩，“原来是路、路总啊！”

“——不好意思，我跟涩闹着玩，没、没干别的。”

景涩也怂气地滑滑嗓，“老公，我们没干别。”

无言瞬间瞪大眼，极不可思议地吊了口气，“老什么，JING叫路总老……老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