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走了？”温照收起粉饼, “星玥那个长得很白的小男生。”
温照啧声继续说：“买了水军抹黑剧组整大新闻。看不去白白净净的，背地里可真说不清楚。”
柯眠晚啊了声，实际上心底并没有引泛起多少波澜。
他一个不关注的都知道圈内买水军黑粉这种事情宛若家常便饭, 原以为这些事大家心知肚明就差不多了, 原来会让人实打实的付出代价啊。
涨见识了。
看着柯眠晚恍然大悟的模样, 温照便没把多余的话往外倒。
她也没想明白晏大佬这次怎么会这么绝情啊！
拿到确实证据之后直接捅给了王导，其他导演或许只会私下警告，可他们组的导演是王导, 王礼！
圈内著名的为人耿直, 铁面无私, 否则也不会因为把各大资本试图塞进来的演员全部刷下去, 落得个没钱拍剧的程度。
资本不否认王礼的能力，但一位跨界来搞事业型校园都市剧的导演, 演员表清一色的小演员，各大资本恨不得轮流说一句：您没事儿吧。
赚钱甭谈了，底都不一定保得住, 而且自家公司的人都塞不进去，露个面都做不到谁还来投资？！
只不过他们千想万料，没料到晏辞会加盟进组。
当初撤资时有多坚决, 他们现在的脸就啪啪有多痛。有几家舔着脸改变心意的全被王礼给轰出来了。
组内的投资商不是晏辞, 而是他背后经纪公司挂名的庄宁集团，拍百来部剧的资金都能随便一拨, 根本不差钱。
这下好了, 原先的那些人分不着羹就想着把锅翻了, 各方都在蠢蠢欲动, 只有星玥这家蠢货先动手了而已。
温照左思右想，或许晏大佬这举是敲山震虎？借用一家让其他在暗处蠢蠢欲动的势力有所忌惮？
搞不懂。
“眠眠——哎？”
温照刚想问眠眠要不要和她一起凑起送点外卖, 一回神发现身边那么大那么可爱一只眠眠不见了。
四周一望，在不远处找到了柯眠晚的身影，以及面对的——王礼。
柯眠晚小跑过去，在标准的社交距离外乖巧站定：“王导您找我？”
“叫这么生疏？”王礼故意板起脸，本就严肃的容貌更加具有威慑力。不过王礼似乎也怕真给眠眠吓着了，微微放轻松的语气有种别样的别扭感，“按喊李老头那样喊。”
柯眠晚腼腆一笑立马改口：“老师。”
王导满意了，顿时喜笑颜开：“哎，这才顺耳。”
柯眠晚和王礼的接触不多，可关于王导的传闻八卦他在李导那边听了整整两年。
譬如王导偷摸着把他导师用来做参考的菠萝给切了吃了，就因为他导师指出来某段影片内有一个道具不符合时代背景，导致王礼为了把心里长的刺拔了，连带着影片一锅端给销毁了，开启DDL决赛站。
又比如他导师拿了王礼一块布，王礼知道后哪怕知道没用占地，也非跑去导师的画室搬走了一座石膏像……前科太多，柯眠晚对这位大导演实在怕不起来。
只听完全不知道自己家底被捅破了的王礼一清嗓子：“那什么，这儿心浮气躁的，不该学的东西少学。”
他转身望向来来往往的剧组，双手背后：“圈子里呐什么人儿都有，说的话做的事看不惯的就当他们放屁耍猴。李老头不在有事儿尽管跟我说，好好的、啊。”
怎么突然……聊起人生了。
柯眠晚不明所以但听得认真，王导专门叮嘱必然有道理。
王礼更满意了。
李老头这学生有自己的想法，但多说两句总不会错。
真是乖巧又省心。
啧啧，便宜那老家伙了！
“晏辞也是，怎么喊你过来帮忙。回头我说说他去！”
柯眠晚；？
怎么还有晏辞的事。
老板被骂的场面不多见，不过柯眠晚可没平白让人背锅的爱好。
乖巧的声音弱弱道：“那个，我和晏哥是在剧组遇上之后才认识的？”
这些轮到王礼震惊：“来剧组才认识？那那小子大还在清晨给我派任务？！”
早上的电话打给是王导的？
派任务又是……？
王礼是不喜欢看人脸色行事，但不代表他不会看人脸色，何况柯眠晚好奇的小脸在他面前坦坦荡荡地摆着，分明是忍着满心好奇但不敢发问！
王礼皱眉。
晏辞这小子……人还怪好嘞？
忙前忙后电话都打到他这里来了，合着当事人一点不知情。
见王导冷静下来，欲言又止，柯眠晚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有关剧组的骚动，有关晏辞，看起来还跟他有点关系。
如果去问晏辞他干肯定百分百被糊弄过去，其他人有可能装作不知情，想要了解事情的最优解落到了——
“老师…”
无措的手搓揉在一起放在身前，水润明亮的眸子试探性发出求助：“是跟我有关吗？”
王礼暗道坏了。
要是孩子不问他，他还有理由打发出去，这一旦开口问了，那就别怪他找人吐苦水了。
老人家很喜欢跟年轻人说话的。
柯眠晚一句话，让王礼把来龙去脉抖了个一干二净。
星玥那人被查出来买的水军大部分在黑晏辞和整个剧组，小部分和他有关，直播当天的包养传言也有份。
光是制造舆论也就罢了，更加确凿的证据是晏辞作证小男生勾到他身上去的不法勾当，以及摆不上明面的腌臜佐证。
王礼自然忍不了组里出了这么个邪门歪道。大刀阔斧地大清早喊相关部门紧急开会，处理解决，结果如众人所见。
戏份全删，打发出了剧组，至于暗地里上没上黑名单，封没封杀就不得而知了。
说也都说了，王礼看柯眠晚微微点头，情绪没有太大起伏变化，可见其心境通透，懂事有分寸。
他打实喜欢柯眠晚，不禁多说了些体己话。
“我知道，这娃多半是被推出来的，晏辞也知道。但他偏要个结果，也是倔。”王礼收敛了点中气十足的声音，“依我看啊这是想给你一个交代。”
说着，王礼拍了拍柯眠晚的肩膀：“他这老板当的不错，知道一视同仁，护着身边的人。”
理智的那根弦在王礼的手拍上肩膀时突然溃散。
柯眠晚咬紧牙关，努力放空自己。
可已然冲到鼻腔的酸涩感哪儿那么容易消散。
“对了快布展了吧，到时候我跟李老头一起去。”王礼走到一半突然折返回来，“嘿，铁定又得听那老烦人的家伙跟我这儿炫耀了。”
破坏气氛的好话题。
但这次柯眠晚自己都发现挤出来的笑容实在勉强，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幸亏王礼似乎就那么一说，没指着他回答，顾自碎碎念着走了。
嗯。要布展了，要交作业了，也快……结束打发时间的剧组生活了。
真是，他干嘛问那一嘴呢。
收拾好心情重回休息区，迎面一句“小靠山回来了”。
柯眠晚瞥了晏辞一眼，愣是把到嘴的吐槽硬憋了回去。
哼。
准备好接受反击的晏辞微一挑眉，抬眼问道：“王导说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
开门见山的询问一出口，周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鹿之张着嘴欲言又止，仗着自己背着柯眠晚坐，复杂诧异的眼光落在晏辞身上。
他晏哥的审时度势去哪儿了！？
温照若无其事拆开小零食，而旁边坐在一起的两位保镖也不禁尴尬地咳出了声。
有种背地里讨论被抓包的心虚感。
“没生气。”
柯眠晚装作没看出任何异样，小声说了句谢谢接过小零食，而后往空出来的椅子上一坐，满脸愁容。
“王导让我去顶一下群演的位置……”
正确来说，是骗。
这件事发生在王礼第二次折返回来时。
“都喊我一句老师了，总得教你点什么。”王礼笑着搓搓手，“眠眠啊，来帮个忙，顶一下……”
是个大圈套，从找柯眠晚说的第一句话起设下的大圈套！那么一点感动刹那间灰飞烟灭，进化成绝望。
柯眠晚没法拒绝，导致王礼愉快地默认同意，欢天喜地地交托了重任。莫名其妙揽下来一份艰巨的任务，柯眠晚是一点都感动不起来了。
林鹿之擦了擦不存在的冷汗，咂摸着他晏哥调侃眠眠喊小靠山真没喊错。
星玥的那人带着黑料前脚刚走，后脚王导就去开导眠眠了。
前期已经完成拍摄的戏份因为这场意外统统删减，为了避免剧本有大幅度的改动，有两处剧情做出了修改变动，改成了多人推动剧情。
王礼试图让眠眠参与的便是这部分修改后的剧情，明摆着是想罩着眠眠。
晏辞同样读到了这层意思。
带有暗示的眼神不动声色地扫过林鹿之，后者非常上道摸出手机，各司其职。
撞到专业领域的晏辞趣意昂扬着勾了勾手指：“剧本，哪场。”
不久前才开过一场修改剧本的会，新的剧本没多久便被柯眠晚收了起来——某晏记忆怪用不着了。
没想到重新被启用会是这么个情况。
唉，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柯眠晚百般不情愿掏出剧本，在自己面前摊开，翻到传说中学生会成员丙的出场镜头。
戏份不多，单纯是凑个数，王导也说基本不会露面，就像是专门找了个场内的角色让他体验一把拍摄的感觉。
托王导的福，柯眠晚现在的确没有闲心乱想舆论那些事了。
更大的痛苦近在眼前。
清爽的檀香气息抚过鼻尖。
视野的一角，结实有力的小臂撑着桌面，颇具气场的男人俯身而下。
用不着回头，晏辞必定是在追寻他目光落下的地方。
柯眠晚微微目移，但可惜，小动作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忽地，头顶飘下来一阵轻笑，满怀笑意的磁性声音猝不及防在耳畔炸开。
“和我一场啊。”
人在说话时胸腔会随之震颤，平常感觉不到，特殊情况除外。
柯眠晚坐在椅子上，晏辞半环在外，好巧不巧撞进了这该死的特殊情况。低沉的声音加之震颤，胜似耳边低语的暴击让柯眠晚不由得腰间发痒。
要命。
顾不得其他，柯眠晚不由自主地偏移了点身子拉开距离，思维加速，试图用话语分散注意力。
“是啊，给你当绿叶。”
看戏的四人组都没忍住这一嘴回怼，纷纷憋笑。
晏辞也跟着笑起来：“不敢当。”
他收回手，抱臂站好：“下午会走一遍戏熟悉位置，放轻松。”
“当然如果有需要，我可以陪你先走两遍。”
两遍。
“晏大佬。”柯眠晚微笑，“我这场就两句话。”
字面意思：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晏辞耸耸肩，无辜举手。
温照憋得肚子疼，实在没忍住笑得前仰后合，林鹿之搁旁边默默掩面偷乐。
怼人很爽，一时怼一时爽。
记下台词的柯眠晚愤愤起身，咬牙切齿豁出去了：“怎么也得走三遍！”
字面意思：救救…他真的虚得不行！！
这个节点起，晏辞冷酷工作室的形象彻底破灭，从公事公办的经纪人到不苟言笑的保镖，全员像被点了笑穴一样。然而导致全员狂笑的起因剧组上下无一人知晓，问就是被可爱到忘了。
拿老板当工具人的机会机不可失。
显然，比起在晏辞面前丢脸，可能影响到剧组拍摄的压力翻倍。
幸而，晏辞无愧于专业两个字。
柯眠晚需要参与的两场戏群演很多，解说起来不复杂，走戏也很简单。出乎柯眠晚意料的是，晏辞说的走两遍不单单是设想情景后的走位讲解。
摄影的移镜打光，米菠萝的方位，包括前后几句话的语气，演员需要反应的间隙节奏等等，晏辞通讲了个遍。
虽说晏辞提前告知以上的可能性全部出自于其个人理解，上场之后需要根据情况进行调整，但是他所说的每一个环节十分又十分，稳步增加着柯眠晚的安全感。
担心源自于未知，晏辞的周道考虑一项接一项，消除了一无所知的恐惧。
哪怕是猜测也足够了。
知道会有道具组，知道要当移动的多镜头不存在，知道整一场戏的流程……万变不离其宗，剩下的只是在这些基础之上的变化。
明明是个没有十成十把握就不会有动作的类型。
呼——
做个深呼吸调整情绪，等到心情整理得差不多，被导演组叫走说话的晏辞也恰好回来了。
“王导嘱咐我好好照顾你。”晏辞故作无奈，“走吧小靠山。”
柯眠晚：）
某些人还是工作状态比较讨人喜欢。
“其他人知道你这么喜欢给人取昵称吗。”
晏辞看过来：“彼此。”
？
柯眠晚震惊。
他暴露了吗！？
大学校园内穿衣自由，柯眠晚的一套得到了服装师的夸赞，跳过换装的环节，跟着晏辞进到化妆室。
化妆室向来是哪儿空往哪儿坐，然而两个人一进门就被温照眼尖盯住了，边忙手上的事边喊两个人往她这里来。
满手抓着工具不妨碍温照一个箭步灵活上前：“眠眠~终于给我逮到机会给你化妆了！放心吧，你温姐水平杠杠的！”
兴奋的眼神绕着柯眠晚令人羡慕的皮肤状态打转，看到最后顾自叹了口气：“眠眠，你……”
柯眠晚一口气拔到喉咙。
他——怎么了！！
“你和晏大佬联合起来让我认清下岗这条路是吧。”
柯眠晚：。
温照心底升起淡淡的忧伤。
之前乍一看觉得好，现在仔细一看确实好，打个粉底都嫌浪费，毫无她用武之地！
悲伤来得快去得也快，温照转眼收拾好心情：“给你意思意思稍微弄一下，然后抓一下发型。晏大佬往后排可以吧！”
晏辞笑了下：“行。”
坐上椅子的柯眠晚手足无措，什么安排也没听进去，只知道他现在宛如待宰的羔羊，只能乖巧应好。
路人群众没有角色性格，学生的身份没有限制，因而温照按照最自然的方向将柯眠晚认认真真地捯饬了个遍。
柯眠晚的煎熬温照不知道，温照只知道他多多多多多久没有画过这么舒服的一次妆了！
让闭眼就闭眼，让往上看就乖乖往上看，让歪一下脑袋决不多动两下，闭眼吹头发的时候没有习惯风的温度也乖乖不敢说，只是微微皱着眉，忽闪忽闪的睫毛沉默表达出不安。
瞧着镜子面前的可爱弟弟，温照不禁心软软。
天知道她入行之后多久没接触过这么让人舒心的人了！
来化妆的哪个不是患了“不说话会窒息症”“不动就癫狂症”“不看手机要让他命症”。
晏辞的确是罕见的没患病者，但两三个月换一个人格身临其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哎呀，哪里来的大明星。签个名呗。”温照打趣道，“行啦眠眠，睁眼吧搞定了！”
忽略调侃，柯眠晚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的人眨了眨眼。
好…陌生又熟悉的脸。
“啧啧真好看。”温照太满意了，“晏哥你看，怎么样！”
柯眠晚跟着看向晏辞，水润的眸子里多少带着些自我怀疑和期许，好像在问“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妆容十分自然，和平日里差别不大。重点是被做了造型的刘海和发型定型，蓬松的发型显得脸更小，特别弯出来的弧度则是增添不少精致。
晏辞在圈里浮沉多年见过的人数不胜数，能自如撑起清爽真纯风格的人，柯眠晚当居榜首。
含笑的目光留连打量，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
晏辞煞有介事地颔首沉吟。
无言的三秒，漫长而又忐忑。
低沉的嗓音响起，比之以往，这道声音多了些严肃和正式。
他说——
“签名不要签白纸。”
无可挑剔的夸赞。
柯眠晚别扭地转过头。
……他才不会签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