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苏寒进门之后, 下意识深深吸了一口气。
哇,空气里全是秋宝的气味~
每次过来,他都觉得满足得要眩晕过去了!
当然了, 秋时雨不会允许他轻易上床。
得洗澡、洗头、换衣服,保证全身上下干干净净、清清爽爽的, 一套功夫全部足够, 叫主人满意了, 才能被允许上床睡觉……
秋时雨坐在书桌边, 一旁的工作台还有一把椅子。
他的房间很宽敞,正如主卧那边并进了一个客卧做书房,家里正经的大书房则被打通并进了秋时雨的次卧,连接着阳台做成了一个小单套。
萧苏寒坐在工作台的椅子上,眼睛忙个不停:
他很在意秋时雨这儿又添置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东西。
从第一次来秋时雨家,到两人的“兄弟情谊”持续了十年之久, 没来过一千次,也得有个八百次了。
萧妈妈亲自认证:萧苏寒这小子在外面还有一个家。
说得夸张点儿, 萧苏寒自己房间里哪个柜子放了什么东西, 一枚奖章、一个高达他不一定记得, 偶尔学校、队里要个材料证明, 回家来找,得搞得天翻地覆才找得到。但秋时雨的展架上多了什么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儿, 又或者卧室里换了种熏香,他是一清二楚!
每次过来, 在有限的时间里, 萧苏寒都恨不得把人家小套房的全貌一点点刻进脑子里, 以便自己想起他来, 记忆就能进行一个配套的“使用”……
直到秋时雨翻出睡衣丢在他脸上打断胡思乱想——
“待会你洗完澡穿这个。”
萧苏寒连忙接过, 嘿嘿一笑:“那我今晚上……”
这还用问么?
难不成当着爸爸妈妈的面把人赶出去?
那回头两家逢年过节还要不要来往了!
忍住脑子里横冲直撞的遐思,萧苏寒认真又快速地洗完澡,换了衣服,擦干了头发从浴室出来,脸上才后知后觉地挂上一丝羞赧:“我好啦。”
他特地少扣了睡衣上的两颗纽扣呢!
看到我的大胸肌没,快看快看,它练得可好啦~
秋时雨瞥了他一眼,很轻,很快。
两人都不说话的这几秒,萧苏寒一颗心都快跳坏了!
然而秋时雨仍然无动于衷,好像没发现。
他照常关闭文件、结束程序、关闭电脑。
做完这一切之后,才站起身,稍稍扬了扬下巴,示意萧苏寒自己找个地方待着:“哪里能碰、哪里不能碰你自己也知道。”
萧苏寒连忙点头应道:“我知道我知道!”
他今天哪儿也不碰,就老老实实躺床上等着!
说到做到,直到秋时雨带着一身湿润、清爽的水汽出来,萧苏寒才从“装睡”的状态里醒来,故作矜持地对上他的双眼,喉结却很不争气地快速滑动了一下,声音都差点劈开了:“我还是睡左边吧,保证不乱动、不抢被子。”
“你放心,你不老实,我会直接把你踹下床。”
话音刚落,门外秋妈妈敲门:“阿雨,苏寒,你们俩早点睡呀!别玩到太晚,知道么?”
亲儿子还没答话呢,萧苏寒腾地坐起来:“好的阿姨!”
“要你殷勤?”秋时雨小声道。
萧苏寒凑近他,也小小声的:“我是对你殷勤。”
秋时雨直接推开他,本来没多大的力道,萧苏寒顺着朝后一靠,还很做作的“哎呀”了一声,倒在枕头上笑着说道:“我躺好了,来吧!”
“来干嘛?别自作多情了行不行。”
萧苏寒哼哼唧唧的:“你就仗着我喜欢你。”
所以才说这样的话,故意让我伤心、难过……
秋时雨设定闹钟的动作一顿。
有那么一秒,他挺庆幸萧苏寒没有黏着凑过来看。否则,对方一定会看到自己脸上的不自在,因为被说破、被点中……
但同时,秋时雨又的确能切实感受到对方的目光。
这束目光带着实质性的温度,几乎要将他的背、后颈、发梢,甚至露在外面的手肘都烫到,好像他不回头,对方就一直这么巴巴地凝望着。
“你先睡吧。”
萧苏寒乖乖躺下,却依然用目光追随着秋时雨的动作。
“你要关灯了么?”
“你今天这么幼稚?一百个问题要问?”
萧苏寒伸出手臂,点了点秋时雨的背:“因为我不确定,你对我和从前没有区别,到底是因为……是因为我们的关系切割不了,还是对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感觉呢?”
秋时雨无法回答,他其实无法确定。
不彻底说破,两人就还是家长眼里的好兄弟,从小学一年级的暑假认识到现在,十年的时间也称得上一句“发小”,是双方朋友圈、交际圈公认的亲密关系,而这种亲密一旦破裂,秋时雨无法想象会带来怎么样的连锁反应——
以萧苏寒多年的“迁就”,必定是他被问责。
“你下次,别在妈妈面前那样说话。”
萧苏寒本想伸手碰碰他的蝴蝶骨,听到这儿只能愣愣怔住,果然,没有最伤心、只有更伤心,秋时雨只需要用这种平淡的语气,就能轻而易举的击溃自己的防线。
萧苏寒甚至想:他明明知道我有多好哄。
哪怕说一两句话敷衍过去,吊着我也无所谓……
秋时雨一句话直接把萧苏寒干沉默了,他起初是不知道如何回答才沉默,可渐渐的,闷着闷着就从装睡变成了真睡。等秋时雨凑近一看,这小子已经手搭在他腰上、睡得平稳。
*
高一的暑假,成了萧苏寒和秋时雨分开最久的两个月。
前者刚刚入选国家队,忙着训练。
后者开学9月就要准备竞赛考试,整个暑期都在外集训。
可哪怕如此,萧苏寒仍然怀疑秋时雨为了“劝退”自己,在外面有了别的“狗”。面对秋鸿霁的不解,他使出了收买大招:“你别管那么多,帮我盯着就行!”
秋鸿霁这个二五仔,哪边有好处就倒向哪边。
逢年过节必定是哥哥的跟屁虫,其他时候就“萧哥”、“萧哥”喊得亲热,拜托,人家皮肤全包,时不时充个礼包,他一个零花钱都不自由的准高中生还要什么自行车?
“我觉得没问题啊,我哥最近都是四排。”
只要不是双排,那问题就不大。
但萧苏寒觉得不行:“可里边还有个粉色头像。”
秋鸿霁搞不懂他哪儿来这么多的疑心:“就算是粉色头像又怎么样呢?用粉色头像难道就一定是女生?万一是男生呢?”
萧苏寒听着直接脸黑了:“男生更不行!”
秋鸿霁隐隐懂了,但没完全懂:“你别担心啊。我哥不是那种喜新厌旧的人,他一床小被子从小时候用到现在都十几年了也没丢掉,再没有人比他更念旧情了。”
“……”
那床小被子,萧苏寒本人是见过的。
但如果他和小被子同时掉到水里,秋时雨应该会先救那床被子,别问萧苏寒为什么会这样觉得,问就是直觉!
又过了三四天,秋鸿霁再从前线带来“战报”——
“萧哥,是女生!”
萧苏寒松了一口气。
秋鸿霁又道:“他微博发了合照。”
萧苏寒立刻赶到现场:得嘞,整个一认亲现场!
秋时雨是小学三年级才转到A大附中读书,在G市那儿,到底还有一起生活学习了两年的小学同学,现在人家在夏令营重逢,除了“老乡见老乡”的感情,还有一种滤镜没有破碎的同窗之谊,那可是最天真懵懂的时期了……
萧苏寒想不通,问侯岳:“你还记得你小学同学么?”
侯岳理所当然地点头:“记得啊,有几个特别顽皮,有几个格外邋遢,还有两个小姑娘很漂亮,她们当初还为我吵过架呢,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哎~”
回答地完全牛头不对马嘴,问了也是白问。
萧苏寒正打算扭头走人,侯岳又拉住他反问:“你干嘛问这个,你和小学同学好上了?”
“怎么可能——”
萧苏寒都快被气笑了:“都是一群毛孩子!”
那群毛孩子,就算长大了,印象也根深蒂固了。
才不像秋时雨,总是把别人想得那么好……
“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全锦赛好好准备吧。”
侯岳哪能看不出萧苏寒身上的浮躁?
要不是他训练和生活分得足够开,少不了找这小子谈话。
每当教练他们觉得萧苏寒要出问题了,偏偏他自己又能很神奇地把状态掰回来,也许是有人劝了,也许是萧苏寒自己想通了。总之如此反复几次后,大家也渐渐琢磨出规律了:青春期的男生,有点小烦恼很正常。能自我调节好,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
另一边,秋时雨的确有点难以招架。
他很清楚自己的皮囊、成绩对这个年龄段的同龄人有吸引力。青春期,浮躁点儿很正常。毕竟人是感官动物,同时又有幕强的本能,又强又好看的人,招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但这种直愣愣进攻方式,属实让人疲于应付。
同校的同学还调侃他:搞不好这一波是事业感情双丰收。
秋时雨简直头疼死了!
还双丰收呢?回去不得被萧苏寒念叨死?
“哦对了,你那个发小,知不知道这事儿?”
秋时雨沉默:“应该知道吧。”
他动态都发了,对方自然能看见。
但有一点要说明:发动态绝非是让萧苏寒吃醋!
只是当时的气氛太好了,大家聚在一起,交换这几年的经历,说起各自的变化,又畅想着未来在大学重新团聚,说着说着人就兴奋起来……
发完后冷静了,秋时雨才后知后觉:萧苏寒也会看到。
“他心里怎么想,我为什么要在乎?”
同学意味深长地笑了:“在不在乎可不是嘴巴说说~”
*
8月底,秋时雨结束集训返回B市。
没过两天,新学期开学,萧苏寒带着一枚全锦赛单人赛金牌返回学校,成为了B市青少年群体中当之无愧的体育新星!
“有了这枚金牌,可以保送A大吗?”有人问。
萧苏寒本人都被无语住了:“如果可以我也想。”
人家奥运冠军上个A大、B大都要遭受质疑,甚至被骂走后门、不公平,何况这只是一块全锦赛的金牌,就含金量而言,差距显而易见。
老师也找他谈话,先表扬了一通,这才说到重点:“你既然在这一行做出成绩了,那就专注地做下去,不管是请假还是补课,我这边都给你开绿色通道。将来报考B市体大也算不错的出路,这也是体大里独一份的好了。”
萧苏寒撇了撇嘴:“我想上A大。”
老师一噎:“那你文化分还得加把劲儿!”
见萧苏寒梗着脖子不说话,老师又安慰他:“咱们也不是非得上A大B大的,B市体大也是双一流啊,而且政策也更加优惠宽松。”
萧苏寒不改意愿:“我就想考A大。”
说不通、劝不动,只能跟家长沟通。
谁知萧妈妈那是真信任+溺爱:“那就让他靠嘛,满打满算还有两年时间,万一真考上了呢?老师,您也别太泼他冷水,回头高三我请一对一。”
行吧,这还劝什么呢。
萧苏寒自习也不上就跑去附中,拿着秋时雨心不甘、情不愿给的校园卡,“滴”的一声当着人保安不可置信的眼神,在上课的点儿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
完了,还朝人家炫了炫手里的卡:嘿!
要不然怎么说巧呢,秋时雨也恰好从机房出来,远远看到萧苏寒蹲在花坛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揪着叶子,走上前喊住他:“你在这儿干嘛?”
萧苏寒很无辜地站起身,一个暑假不见,又长高了。
“我过来找你……”
秋时雨抬手看看时间:“这个点你不用上课?”
萧苏寒挪开视线,又忍不住挪回来,心虚的同时又莫名期待,哪怕秋时雨骂他两句他也乐意听着,“我来给你送东西。”
“什么?”
说着,萧苏寒随手从裤兜里一淘:“喏~”
一块金牌就这么随随便便被他掏了出来!
秋时雨:……
“你自己收着啊!”
萧苏寒却定定地望着他:“我只想给你。”
这东西要怎么收啊?
萧苏寒更进一步,直接将金牌塞到秋时雨手里,再次强调:“我以后的每一块金牌,都给你。”为你赢得每一次胜利!
他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并且希望秋时雨也能懂。
于是,萧苏寒微微垂着眼帘,静静地等待一个回复。
秋时雨沉默了好一会儿。
天上飘来两朵大白云,树荫下刮过一阵微风。
周围的蝉像是接受到了某种信号,忽然停止鸣叫。
萧苏寒咬着唇,正要再说点什么时,秋时雨忽然动了,他也很随意地将那块金牌收进包里,微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一切像是按住了慢放键,萧苏寒双耳嗡鸣,隐约听到对方说:“行,回头我也还你一块。”
“什、什么意思?”
秋时雨别过脸,只管往前走:“你自己想。”
萧苏寒急得去拉他的手,无赖又倔强地问:“你说嘛,说清楚,我听不懂!”
“……”
绕到大厅前,秋时雨停下来,伸手挡在他胸膛。
他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像是下定某种决心,直到萧苏寒憋着气等得都快窒息晕厥了,他才缓缓出口:“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铃——”
铃声中,萧苏寒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抱住他。
秋时雨伸手在他腰间掐了一把:“够了啊,回头再说!”
萧苏寒又喜又急,脸上还有不可置信的恍惚,可二楼很快就有学生冲下来,他只来得及跟着秋时雨拐过去,抓心挠肺地追着对方:“那你可不能反悔~”
“……谁反悔谁是小狗。”
竞赛生这会儿都在机房,教室里就他俩。
萧苏寒壮着胆子凑过去,在秋时雨脸颊边亲了一口,亲完了又自顾自的傻乐,一会儿咽口水,一会儿摸嘴唇,脑子里一阵清醒一阵恍惚,身边秋时雨实验报告都快填完了,他还在回味方才偷来的吻:“嘿嘿……”
直到秋时雨彻底忙完:“走吧。”
“你就完事儿了?”
越靠近考试日,秋时雨的状态越平和。他领着萧苏寒直接出了校门,后者还想赶在下课时间去压一压附中的跑道,结果秋时雨直接领着人回家了。
萧苏寒这回“登堂入室”,心情就截然不同了!
他恍惚看秋时雨忙前忙后,搜罗出一堆教辅讲义?
只见他十六岁的水灵灵、嫩生生的恋人歪着头看过来,理所当然地发问:“你难道不想和我上一个大学吗?还是说,大学期间咱们继续分开过?”
萧苏寒整个人如同被打了鸡血:“好,我上!必须上!”
秋时雨抿唇一笑:这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