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的铃声打破了临音附中原本的安静,六月的宁静校园瞬间鲜活热闹起来,学生们像是刚刚被鸟妈妈放出鸟巢飞行的雏鸟,三两成群地慢悠悠走向饭堂。
在他们之中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存在,他像是一滴油混在了水里,在水面上滚过不留痕迹,丝滑穿过人群,从中间的位置一路走到了最前面,并以一马当先的气势奔向饭堂,还有余力和其他人打招呼。
“简一鸣,今天又是你爱吃的菜吗?”
简一鸣也不在意她的调侃,侧脸对她眉眼弯出了一个微笑,摆一下手,就走了个没影。
“真的好帅!”开口的女生对着她的同伴宗半雪开玩笑地幽叹:“就因为和他同学了,我从此再也看不了偶像剧。”
宗半雪:“快一年了你怎么对那条咸鱼的滤镜还没打破?”
“咸鱼有什么关系,只要他看起来阳光就好了。”陈梓菱浑然不在意,“多美好的阳光美少年,姐姐我就好这口,没办法。”
两个女生就着校草简一鸣又聊了两句,话题很快就转到了她们的学业上。
陈梓菱问:“下午没有课了,吃完饭你要回宿舍吗?”
“我要去琴房。”
“你就差睡在琴房里了,还没有练够啊?”
“我想再练好一点。”宗半雪侧过头,她努力假装自己浑不在意,但她紧绷的下颚线暴露出了她的情绪,“马上就要到期末的演奏考试了。”
陈梓菱没有注意到朋友这点口不对心,她点了点头,“最近小提琴系的人也是,个个恨不得睡在琴房里一样,琴房都不好约了。”
“那当然,因为罗贝尔回国了。”
“罗贝尔?那个小提琴天才回国跟我们学校又有什么关系?”
宗半雪都想叹气了。“你不知道他中文名叫符盛蓝,是我们副校长的外孙吗?”
“什么?我不知道!”陈梓菱吃惊得眼睛微微瞪大,:“天呐,我们这是什么神仙学校,不仅有卫校长、王老师,还有一个藏龙卧虎的符校长!”
“不行,我也得赶紧练琴,我还有一首曲子没背谱呢!”
“谱都没背好你下午还敢回宿舍?”
“我下午就去背,马上背立刻背!”陈梓菱抓着宗半雪的手就跑起来,打断了朋友堪比严师的教训,连连求饶:“我们赶紧去吃饭吧,晚了就找不到好的琴房了!”
一个活泼一个文静的女孩子像两尾可爱过人的游鱼在临音附中的行政办公楼前掠过,嘻嘻哈哈的声音从楼下传到了楼上的副校长办公室,传进了站在办公室窗边的男生耳里。
这就是两个女生刚刚话题的主角,符盛蓝。他很高,也很瘦,头发有点长,刘海已经跨过了眉毛遮住他那双罕见的碧绿眼眸,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情绪不高的状态。
“我还要一会儿,盛蓝。”他的背后是两个女孩刚刚提及的另一个对象,临音附中的副校长符滨河,一身笔挺的西装,表情严肃对着电脑办公,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在忙碌一些过分重要且难以下决定的事。他说:“要不你先去吃饭?一鸣应该在饭堂里了,让他帮你刷饭卡好了。”
符盛蓝摇摇头,“没关系,我等外公就好了。”
符滨河蹙起的眉头并没有松开,反而扭出了一个“川”字。不苟言笑的符校长点点头,继续沉浸在办公之中。不一会儿,符滨河就处理完了工作,外祖孙两个一前一后走向学校的饭堂,不像亲人,倒有点上下属的意思。
晚上符滨河和符盛蓝相互道晚安之后,算着时差给还在国外的妻子焦怡打电话。
他们相伴三十多年,彼此之间早就有了一套不为人知的沟通方式。符滨河这通电话罕见地说了一大串东西,将他这几天的行程絮絮叨叨地交代清楚,两个人干了什么吃了什么说了几句话都说了出来,换做女儿符淼早就没耐心听下去,两父女的感情也因此越来越远,但焦怡却不同,她早就习惯了符滨河的表里不一,当他人腼腆不好意思时说话就会九拐十八弯的性格,焦怡精准地提炼出信息,然后问道:“一鸣呢?一鸣这几天没来找你?”
符滨河语气里也有点遗憾:“高一马上要演奏期末考了。”
焦怡又说:“今天盛蓝去学校,怎么不带他去参观参观呢?那孩子手指的伤快好了,马上就要重新练琴了,正好可以参观参观附中的琴房和课室,你花了那么大力气申请经费建设的地方,正好让盛蓝看看。”
“过两天的演奏课期末考,也可以把盛蓝带上。”
妻子几句话,把他们这两天的行程都安排好了。符滨河心里松了一口气,语气依旧压得很平静:“好的好的。”
挂了电话,焦怡就把这件事告诉符淼,故意说得妙趣横生,把面上镇定实际慌得不行的符滨河老底掀给女儿看,最近心力交瘁的符淼听完心里也轻松了一些。
第二天,符滨河带符盛蓝参观学校一路从课室参观到了琴房。
临音附中的琴房的规模已经不是一所普通音乐学校能拥有的了,足足建了一栋楼,取名为聆音楼,这栋楼无论是琴房的数量还是设备和隔音效果在国内都傲视群雄,只要关上门,相邻的两间琴房声音也难以干扰到对方。这里还有一间设备顶级的录音室,顶级到国内会有音乐家特地过来租借的程度,把曾经上头的临城音乐大学都羡慕得眼都红了。
聆音楼一楼整层是演奏厅,明天高一的演奏期末考试就在这里公开进行,这两天正开放给了学生练习使用。二楼就是那间鼎鼎有名的录音室,三楼到七楼学生琴房琴房,八楼是教师琴房。
符滨河本来想带着符盛蓝仔细逛逛二楼录音室的,偏偏被一个电话叫走了,只能放符盛蓝一个人到处看看。
他先上了二楼的录音室。
复古木调的录音室,中间放着一家黑色的三角钢琴,灯光、收音器、隔音墙……他想起自己站在录音室里的时候,没有练琴的第二个月,日夜拉琴的日子好像已经距离他太远太远。
符盛蓝的手指抽搐般动了动,很快恢复平静。
他放弃了电梯,推开了救生通道的门,刚刚恢复平静的情绪马上又起波澜。
——救生通道里溢满了琴声。
演奏厅的三角钢琴正在吟唱,声音在求生通道里相互碰撞,形成回音,却难掩它通透纯净的气质,像多彩的小球在楼道里来回碰撞。
是莫扎特。
莫扎特A小调奏鸣曲K.310第一乐章。
符盛蓝不知道怎么形容这首莫扎特。莫扎特的曲子难度都不会很高,众所周知那位奥地利天才的曲子最难处理的不是技术难度问题,而是声音的处理,多一分油腻,少一分无知,他是成年人用孩子般纯净的目光观察这个世界的作曲家,他并不无知,只是拒绝世故。
音乐界关于莫扎特有一个很著名的梗,莫扎特的曲子小孩子弹得好,长大了反而弹不了。像符盛蓝,他对莫扎特就相当不擅长。
而正在演奏的这首K.310……
符盛蓝坐在了楼梯道里。
极其差劲的音响效果,狭窄的楼道让声音重重叠叠粘成一块。
但不知道为什么,符盛蓝坐在这里仿佛丧失了站起来的力气,靠在墙边坐下,他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溺水的人重新浮到水面之上,争分夺秒地抢夺空气。
音乐具有如此巨大的魔力,它通透纯净,也蛮不讲理,强大的感染力直击人魂,毫不费力地击中人心最柔软的地方,把他好不容易才树立起来的伪装统统击碎,勾出他拼命压抑住的感情。
莫扎特A小调奏鸣曲K.310,是莫扎特钢琴奏鸣曲里唯二的小调,创作于1778年,是莫扎特失去亲人、音乐事业失利,最彷徨无措的一年。
和现在的符盛蓝处境微妙重叠。
以前不知道谁说过这么一句话:努力决定了人的下限,天赋决定了人的上限*,但绝大部分人努力的程度,远远没有到拼天赋的时候。
这句话在古典音乐圈是不成立的。
这是个很残酷的地方,有天赋和没天赋的孩子几乎立竿见影,没有任何模糊的、可商量的余地,乐器的声音一出来,所有人都会知道。
今天,一直被盛誉小提琴天才的符盛蓝,终于遇到了另一位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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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天赋决定上限,努力决定下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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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明确:
1.咸鱼的定义:没有理想的人。(出自百度百科)
2.本文现代架空!现代发展拐了个弯,前期历史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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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一天,晚一天,踩上3月最后一天。
封面还没做好,等我琢磨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