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报警电话以后, 大都会警察第一时间来到现场。确认地上那个碎了蛋的男人的身份是BAU嫌疑人后,警察或许拨通了救护车和BAU的电话。
提摩西自行驱车赶到。
他隔着两条街道远就听见了救护车的鸣笛,排在救护车后面开进院子后, 只见警车闪烁的红蓝两色车灯,把粉刷成奶黄色的墙壁照耀成有点赛博感的橙绿色。
“劳驾,请让让。”
提摩西探员大步流星地走进人群里,当着一群警察的面接走西奥多:“这孩子是我们BAU案子的当事人,我得把他带回去。”
他们穿过喧闹的人群, 提摩西很有经验地从外套内兜里抽出一顶帽子,扣在西奥多的脑袋上, 又帮他把帽檐压低。
左右两侧的院落里, 已经有好奇的邻居探头张望, 朝着这边指指点点, 甚至有个老头穿着睡衣跑来和警察打听事态。而提摩西与西奥多把那些声音都抛在脑后,关上车门以后, 那些喧嚣就被隔绝在外,变成一处遥远而无关的世界。
提摩西转动钥匙,并不着急启动车子。
“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西奥多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是的, 你当时昏迷没能看见。二十年前, 也是这样的一个夜晚。”
对于BAU小组来说, 案子的证据来得太过轻易和完整。
同一条街道的咖啡馆监控录像里,清晰地记录下伊莱贾邀请男孩去他家做客的口型。
伊莱贾的家里,咖啡杯上清晰地留下了嫌疑人的指纹,不到二十四小时,相关部门就化验出了杯壁上残余的禁药成分。
至于伊莱贾被粉碎的蛋蛋……
该怎么说呢?医护人员们尽力了, 所以现在的结果是上帝的旨意。
在给西奥多做口供的中途, 瑞德从那间办公室里走出来。
他隔着百叶窗玻璃往里看了一眼, 只见男孩腿上搭着一条温暖的毛绒毯子,面前还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苹果肉桂茶。但在瑞德看来,这一切都毫无紧要,因为——
“提摩西。”
他叫住自己路过的同事:“里面的那个受害者,是不是和你认识?”
探员把手插进自己的风衣外套,在反问里间接给出了肯定的答案:“还有谁看出来了?”
“霍奇他们可能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吧,但目前来说,应该只有我发现了。”
平时怯于人际交往的博士皱着眉头,年轻而清秀的脸庞上写满了不赞成:“你不该这样,提摩西。还记得我们的工作原则吗?绝不能让一个孩子来承受……”
提摩西半真半假地说:“他是个变种人。”
瑞德迟疑地眨了眨眼。
“档案里没记载这个……未登记的未成年变种人?”
“放心,他有正义联盟的担保信。”
瑞德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呼出,在那一瞬间做了个重大决定。
“好吧,我会为你们保密。但我竟然从不知道你还有变种人方面的关系。”
探员的眼角不自觉地弯起,柔和地折叠出几条细细的皱纹。他用走廊尽头的咖啡机打了两杯热咖啡,把其中一杯递给自己的同事。
“你不知道的事还有很多,瑞德。”
恰好在他们身后,办公室的大门打开,男孩从里面走了出来。西奥多嘴唇抿紧,故意做出一副有点紧张的姿态,可瑞德一眼就从他走路时悠闲的发力姿势上看出他的松弛。
男孩捏着棒球帽的一角,像面对陌生人一样,把那顶崭新而时髦的帽子还给提摩西。
“谢谢您的帽子,探员。”
“很高兴你觉得它还不错,不必还我了,你可以留着自己戴。”
在三人擦肩而过的瞬间,提摩西微笑着,声音低微而清晰地说:“实际上,西奥多是我的旧友。”
最中间的瑞德下意识转头,看看提摩西,又看向西奥多。
只见男孩微抬帽檐,矢车菊色的眼眸中闪过调侃的光芒,冲他抛来一个wink。
给BAU提供过口供,锤实了伊莱贾的罪行以后,西奥多的心情变得相当不错。
恰好超人一家正在夏威夷度假,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侏隼鸟考虑了一下该怎么度过这没有监护人的几天,最终决定去宇宙里看看。
人马β星座的流星雨,距离地球还有三百一十六年。
而西奥多独自奔赴这场宇宙间无声燃烧的约会,仅仅需要三天。
三天以后,西奥多返回地球。
他飞到地月距离二分之一处的时候,通讯器就恢复了信号,并且发出尖锐而持久的爆鸣。
侏隼鸟一开始还以为有什么紧急事件发生,比如灭霸或者达克赛德终于想不开,决定集军攻打地球,掏掉正义联盟和复仇者联盟的老窝。
结果通讯器上显示的消息,离谱程度居然和灭霸+达克赛德联盟军团不相上下。
不止一个人争先恐后地告诉西奥多,家里多了一个人。
西奥多:啊?
他们用一种仿佛在提前报丧,然而话里话外每个单词缝隙都藏着想看家庭喜剧的语气表示:布鲁斯又多了一个新的儿子。
西奥多:啊??
每个人都异口同声地宣布,布鲁斯终于可以摘掉他“黑发蓝眼小男孩爱好者”的帽子。
因为这个新到来的小男孩,他长着一双翡翠般的绿眼睛。
西奥多:啊???
据说当年蝙蝠侠收养他以后,从外星球回来的杰森也是一样茫然。
有不知名的蝙蝠家成员口述,红头罩当时蹲在房顶,对着通讯器怀疑人生整整半个小时,以为自己不是出差了一个月,而是在虫洞里独自进化了一亿年。
现在西奥多的心情,几乎就是杰森当初的经典复刻。
他真的只是去摘了三天星星,而不是落进平行时空错误地度过了三十年吗?
侏隼鸟才脱离了蝙蝠家的户籍,蝙蝠侠就立刻不知道从哪里薅来一个新的小男孩补上,难道说这是蝙蝠家某种特殊的置换反应?
西奥多等不及飞回地球,就给一众成员中,爆笑得最不加掩饰的红头罩发去一条消息。
侏隼鸟:不可能!绿眼睛小男孩怎么可能被领养!
杰森的回答中,字里行间的幸灾乐祸之意根本不加掩饰。
红头罩:他不是被领养的。
红头罩:达米安是布鲁斯的亲生儿子。
西奥多:啊????
西奥多怀着极度的震撼和惊悚回到地球,一时间竟然有光阴错乱,走错家门的恍惚感。
堪比灭霸和达克赛德同时来袭的一级警报消息在他脑海中反复嗡鸣,刷新着西奥多为数不多的世界观。
这种有点晕乎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侏隼鸟凭借本能回到克拉克家门口,又在门前捡到一只罗宾鸟为止。
西奥多猛地一震,原本有点飘忽的灵魂瞬间归位。什么蝙蝠侠的亲生儿子、韦恩家和十来岁小男孩的不解之缘全都被抛诸脑后。
他大步流星地迎上前:“提姆,你怎么来了?”
罗宾转身,不急不忙地冲他摊手:“我来看看你。”
提姆左右找了找,最后把目光定格在街角的咖啡店:“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
他们找了个最幽静的卡座,并肩坐在同一张沙发上。
直到这时,罗宾才卸下那副常年挂在韦恩少总脸上的文雅神态,露出有点疲惫的真实内里,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怎么了,因为达米安?”
西奥多密切地关注着提姆的表情,不确定里面是否带有一丝因布鲁斯亲生儿子而萌生的怅然。
而实际上,罗宾根本顾不上怅然这么细腻的情感。
谁能想到呢,蝙蝠侠的亲生儿子,居然是被刺客联盟培养出的武术大师。
这孩子不但将杀人视作一种常态、拥有一副桀骜不驯的脾气、来到家里的第一天就宣称总有一天会继承蝙蝠侠的一切,并且对他的每个兄弟都看不顺眼。
或许是因为罗宾制服的缘故,提姆是所有人里最被达米安针对的一个。
回忆起过去三天和达米安的相处日常——实际上,就是达米安拿着刀从各个角落窜出来刺杀自己的日常,提姆无奈地搓了搓脸。
“那真是个小恶魔崽子。”
西奥多有点惊讶:“连你都这么头疼?”
他确实听家里其他人说起过,新来的兄弟拿着两把长刀,差点把罗宾刺了个对穿。
所以刚才甫一见面,侏隼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透视能力,把罗宾上下检查了一遍,直到确认他身上没有新鲜伤口为止。
想起那个绿眼睛的孩子,提姆无话可说地摇了摇头。
正好服务员把他们刚才点的饮料端了上来,西奥多喝了一口,随口发问:“和我刚来的时候相比呢?如果最大数字是十,他的麻烦等级大概在什么程度?”
“一百。”罗宾毫不犹豫地给出一个幅度爆表的数字。
“以及你不是麻烦,泰德,无论是否和那个小恶魔崽子比,你都是天使。”
西奥多尽量镇定地笑纳了这个评价,但他感觉热气已经开始蒸上自己的脸。
为了防止表现得太没见过世面,侏隼鸟决定直接打出自己的杀手锏。
他握拳凑在唇边,故作姿态般咳了一声,就像是一个“向我看齐”的暗示。
紧接着,确定罗宾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以后,西奥多抱着壮士断腕般的决心,猛地拿出那个盒子。
“我有礼物想送给你,提姆。”
不等罗宾做出任何反应,设计典雅的鎏金首饰盒就朝着提姆的方向打开。纯黑的天鹅绒垫上,专用的金色支架撑起一对大小几乎相似、火彩璀璨如同霞光般的红宝陨石。
和罗宾的会面来得太快,西奥多还没来得及给它们按上戒托。
但是……
“提姆,我想和你成为永远的同谋。”
西奥多自己都无法想象,这句话竟然能如此顺畅地被他说出。
在寂静的真空宇宙里,侏隼鸟曾把这一幕排练了一千次。
他飘荡在人马β座的小行星带里,像是渔夫敲开蚌壳那样,一颗颗地捏碎陨石的外壳,从里面挑选想要的星星。
这颗里面包裹着宝石,那颗里面也有。但这块宝石红得不够明透、那块宝石又红得太过深沉。
侏隼鸟在星海里徜徉寻找,身边漂浮着上百颗赤红的原石,每一粒都红得像一颗炽热的心。
直到就连以半氪星人的体力都觉得有些疲惫,西奥多靠在某颗半人高的陨石上稍作休息。就在那一刻,仿佛命运提前在此写下了绝妙的一笔,侏隼鸟低下头,超级视线透过石头坚硬的外皮,看见两颗几乎相连的火红色宝石。
在看见它们的一瞬间,侏隼鸟就拿定了主意。
不必再逗留和挑选,只需配上一对黄金的戒托,这对红宝石就会成为世上最完美的结晶。
提姆接过盒子。
首饰盒很小巧,重量只与两枚蝙蝠镖仿佛,可罗宾的手心竟然有点隐隐地发颤。
侏隼鸟此前预想过罗宾可能会有的各种反应。
但无论在哪种设想里,提姆都是绝对游刃有余的那个。
所以他万万没有料到,罗宾居然会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单手紧握盒子,单手捂住了眼睛,从指缝里露出一对粉红色的耳朵。
片刻以后,提姆放下手,眉眼间还残余着许多未曾消褪的激动。
“天啊,你突然这么……我有点扛不住。”
“这么”后面究竟是“什么”,罗宾没有说。可西奥多已经无声而同步地心领神会了那个被省略的单词。侏隼鸟目光发怔地看着提姆的脸,脑海里反复回想起那个被遮挡在手掌后面的表情。
好可爱。
好直白。
好想亲吻……
他很确定,这一刻自己和提姆的思维完全合为一体。因为还不等侏隼鸟做点什么,罗宾就转过身来,胳膊坚决地按住了他的后背。
柑橘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忽然邂逅了一整个秋天。
柔软的嘴唇让人一瞬间联想到无数温暖的事物:枫糖、咖啡、近在咫尺的呼吸、罗宾带着笑意的眼睛、以及被缓缓抚过后颈时灵魂的战栗。
思维在湿润的触感里融化成覆盆子果酱一样的糖浆,所有连贯的想法都在这个吻中被冲击成断断续续的碎片。
如果早知道感觉如此美妙,我该在第一次见面时吻他。
西奥多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一个念头。
不管是他还是罗宾,或许都等待这一天等待得太久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两个人才气喘吁吁地分开,替对方整理有点凌乱的衬衫。
提姆就像从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自然而然地把手掌搭在西奥多的后颈。和过去不同的是,他用一种堪称珍惜的力道稍微收拢手掌,就像是掌心下正藏着一只的毛茸茸的小鸟,只需感受着体温的传递,便能获得心满意足的宁静。
罗宾笑着偏过头:“还把档案迁回去吗?”
西奥多按了按自己的嘴唇,之前的感觉没有完全褪去,似乎还在隐隐散发着热度。
想到刚刚的那个吻,侏隼鸟也忍不住笑起来:“大概不能了。”
“确实。”罗宾煞有其事地点头,“B会把我们绑起来,倒吊在两只相距最远的滴水兽上。”
西奥多顺着他的话,在脑海里勾勒出了那一幕。
“倒吊我们的绳子,长度够我们荡起来接吻吗?如果够的话,我觉得那也不错。”
提姆大笑,笑得把额头抵在西奥多肩膀上。
“天啊,不愧是你。B会杀了我们,他恐怕真的要杀人了。”
侏隼鸟耸了耸肩:“放心吧,蝙蝠侠顾不上杀掉我们,毕竟他还得考虑达米安……”
一听见这个名字,提姆条件反射般露出了纠结的表情。
西奥多小心地碰了碰男朋友的太阳穴:“有那么让人头疼?”
“你见到就知道了。”
不需要太多考虑,西奥多就自然地点了点头。
“好啊,那我今天回去看看。”
刚一踏过韦恩大宅的门槛,就看见一个有点娇小的身影,抱着手臂站在二楼走廊上,隔着雕花的栅栏居高临下地睥睨着。
那男孩肤色偏黑,相貌几乎是布鲁斯的缩小翻版,但眉眼间额外带着几分野性的异域气息。他的眼睛是湖水一样的翠绿色,其中闪动着冷淡的杀意。
“德雷克,你像个失败者一样夹着尾巴回来了。让我看看你还带回了一个什么?”
尽管相处不到三天时间,提姆已经学会该怎么在大脑里过滤掉对方不友善的语气和修辞,自动提取对方话里的意思。
“这是西奥多。”
达米安的眼睛眯了眯,显然对这个名字很熟悉。
他想起半年前蝙蝠侠造访刺客联盟的原因,以及那之后刺客联盟和九头蛇联手,突袭卢瑟实验室的报告。
“哦,格林,我知道你。”绿眼睛的男孩不太客气地冷笑了一声,“已经被从韦恩家清除出去的家伙。你和德雷克混在一起,打算回来组成失败者联盟吗?”
提姆像是完全把达米安屏蔽了一样,给西奥多翻译:“他的意思是比起我来,还算看得上你。如果你肯好好争取,会留给你一个下属的位置。”
达米安:“哼。”
态度显然是默认。
尽管相处时间还不到半分钟,但侏隼鸟已经开始明白,为什么这孩子会被红头罩和罗宾整齐划一地叫做“小恶魔崽子”。
不动声色地搓了搓发痒的手指,西奥多仰起头,露出他标志性的、让这个家里每个人都下意识牙疼的天真友善的表情。
“我听说你想继承韦恩的公司、蝙蝠侠的披风……总之就是布鲁斯的所有东西。那么,你也要继承他的罗宾吗?”
这回不用达米安回答,提姆自己就露出了不敢苟同的神情。
达米安高傲地抬着头:“当然,我会继承父亲的披风,也会拥有自己的罗宾。”他加重语气强调,“不是现在这个。”
“蝙蝠侠的侏隼鸟呢?也要一并继承?”
“我当然……”
还没等这句话说完,布鲁斯正好扶着额头,从他的书房走了出来。
从他的表情来看,过去三天,蝙蝠侠准是在水深火热和头痛欲裂中度过。
当他意识到西奥多也在的时候,那种一跳一跳放射性的偏头痛,范围迅速蔓延到整颗脑袋。
蝙蝠侠几乎瞬间就预感到,这里即将发生一场战争。
在两个人之间犹豫了一下,布鲁斯转向其中相对还能沟通的那个。
“西奥多,你……”
没等蝙蝠侠把话说完,侏隼鸟就已经腾空而起。
他轻盈地飞到蝙蝠侠身边落下,同时挂着最灿烂的笑容迎了上去,甚至主动挽起了蝙蝠侠的手臂。
面对这不同寻常的举动,一瞬间,最高的警报等级在布鲁斯的大脑中熊熊燃烧。
而西奥多已经柔顺地眨眨眼睛,声音听起来甚至有些怯怯的。
“您是在说我吗,达米安少爷?您确定要从布鲁斯老爷手里继承我吗?”
“——”
这一刻,蝙蝠侠听见自己脑浆沸腾的声音。
而纯洁的达米安已经火冒三丈。
“谁准许你这么亲密地搂着父亲了,格林?!我当然会继承你——”
蝙蝠侠终于打断了这场令人灵魂脱壳的对话,尽管还是晚了一步。
“够了,达米安!还有西奥多!”
语言已经无法描述出此时空气中的贵乱程度。
楼下,罗宾紧紧地抿起唇角,竭力压下喉咙口即将冲破阻碍的笑声。
二楼书房门口,侏隼鸟挂在蝙蝠侠的胳膊上,爆发出一阵堪比夜翼的大笑。
达米安把那笑声视作挑衅和轻蔑的信号,脸色涨得通红,瞬间抽出自己雪亮的两把长刀。
像是嫌这一幕还不混乱似的,正好回家的红头罩单手抱着头盔,懒洋洋地吹了个口哨。
“妙啊,小妈文学。”
——由此可见,阿米利卡的文艺青年平时都在看什么东西!
布鲁斯疼痛的太阳穴终于炸开。
他用那种异常低沉的、早晨六点钟被吵醒时才会用到的语气,仿佛下一刻会把地狱里被熬煮的康斯坦丁汤灌进在场每个人嘴里。
“都安静、你们全部、现在立刻。”
当天晚上,蝙蝠侠去夜巡时,一口气带走了罗宾、侏隼鸟、红头罩以及达米安。
其实自从阿卡姆精神病院的所有权登记在西奥多名下以后,蝙蝠家就很少出动这么大的夜巡规模了。
但今夜,蝙蝠侠必须得把自己的养子和亲生儿子们随身携带着。
在目前这个相对安全的哥谭,这群小鸟们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在夜巡的蝙蝠车上,蝙蝠侠至少阻止了二十七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其中有三次,蝙蝠侠的蝙蝠披风被踩了个脚印,最厉害的一次,被打飞的刀鞘甚至“咚”地在蝙蝠头盔上敲了一下。
终于,忍无可忍的蝙蝠侠把他们陆续分配到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分配的时间和夜巡路线都经过严密的计算,确保他们不会相遇并且大打出手。
从某种意义上讲,这天的夜巡确实还算平稳地结束了。
蝙蝠侠稍微留了一会儿,和罗宾汇合,并且与这个家里最懂事的孩子谈了一阵心。
黑暗骑士在某座塔楼上停留,标志性的披风如同旗帜般在哥谭的半空高高飘扬。
他熟悉整个哥谭的全貌,从这里往下俯视,不足以看见最完整的风景。可塔楼所在的位置,却是让黑暗骑士和罗宾都会心一笑的熟悉。
“还记得这里吗?”
“当然。”罗宾有些怀念地俯视其中一丛灌木,“我在这里拍下了罗宾的照片。”
照片里,初代罗宾,也就是迪克曾经做了一个漂亮的四连翻,这才让提姆借机破解了蝙蝠侠和罗宾的真实身份。
回忆起提姆最初找上门来,给自己展示照片的样子,蝙蝠侠头盔下露出的半张脸上,嘴角也舒缓地朝两侧展开。
“罗宾。”黑暗骑士沉甸甸地叫出这个代号,仿佛正在品味它和自己一同经历过的那些厚重的故事。
“达米安在刺客联盟被培养长大,他被灌输了一些非常残酷、非常错误的想法。他是我的亲生儿子,但那不代表我把罗宾放在他的后面。”
“我都知道的,B。”
提姆微笑起来,信赖而温暖地看向他的导师、搭档还有父亲。
“你当然在乎达米安,就像你也同样在乎我们。”
即使是手握无数plan的蝙蝠侠,计划里也会有顾虑不到的地方。
这句话的意思是,在蝙蝠侠和罗宾谈心的短暂的时间差里,达米安、侏隼鸟还有红头罩提前回了家。
于是,当蝙蝠侠到家的时候,只见蝙蝠洞的地板上不知以什么方式,被制造了许多焦黑的痕迹。
便士一挂着一副不动声色的表情,冲蝙蝠侠微微欠身。
“主要战场在上面呢,老爷。”
不等阿尔弗雷德把这句话说完,布鲁斯就已经感觉到自己升高的血压。
果不其然,电梯门一打开,只见韦恩大宅的客厅已经变成一片狼藉。像是一千二百只哈士奇刚刚在里面奋勇冲锋,又好似阿卡姆众人才预定过这处风水宝地,开了个庆祝彼此重获自由的狂欢party。
满目疮痍的客厅里,打碎的水晶吊灯触目惊心、变成一地玻璃碴子的茶几随处可见、被砍成破烂的壁纸令人不忍多言、留下深深刀痕的古画让人灵魂战栗。
唯独韦恩夫妇的画像还在原处悬挂着,就连画框毫发无损,只有外层玻璃蒙了一层淡淡的薄灰,隐约能窥得小鸟们在上面展现的最高尊重。
有了过去三天的经历打底,蝙蝠侠问出这句话时,语气里已经可以毫无波澜。
“发生了什么?”
老管家摇了摇头:“您应该能够想到,西奥多少爷和达米安少爷吵了起来。”
这两个家族里最不省心——其实家里的每个孩子都各有各的不省心——的男孩一开始只是在言语上互相挑衅。
西奥多称呼达米安为“尊贵的、打算继承我的达米安少爷”。
而被戳了痛脚的达米安,他怒气冲冲地表示:“你在挑衅我吗,一半一半的外星怪胎?”
黑暗骑士默默地听着老管家关于此事的叙述,甚至可悲地从里面听出了属于侏隼鸟和达米安的克制。
“然后呢?”
老管家用一种平平无奇的语气描述:“杰森少爷正好路过。”
实际上,红头罩根本就是今晚大战的导火索。
他抱着自己的头盔,头盔里装着一层不知何时搞来的爆米花,十分悠闲地路过。
“别吵了,你们两个,也别给对方互相起外号。”
“一个小恶魔崽子,一个小魅魔崽子,在这里争什么呢?”
“——红头罩!”
“——陶德!!!”
刹那之间,两把长刀带着凛冽的破空风声,擦着红头罩的两边耳朵,深深地钉入客厅墙壁。
一把刀来自于达米安,另一把刀也来自于达米安。不好意思,西奥多刚才凭借蛮力,直接从达米安手里抢了一把现成的。
接下来的战局就很难再用言语描述了,毕竟这三个人之间的同盟关系是如此的脆弱、混乱而瞬息万变。
一开始,确实是西奥多和达米安在同时暴揍红头罩。
但很快,随着达米安一声怒斥“格林你竟敢抢我的刀!”,场面迅速变化成了侏隼鸟和红头罩联手降伏小恶魔崽子。
而随着达米安抛出杰森当年在刺客联盟时的把柄,场面又演化成红头罩联合刺客联盟继承人一起,共同殴打半氪星人。
谁料得到红头罩只是诈降,杰森以极快的速度自立门派,三家各自分庭抗礼……
听到这里,蝙蝠侠阻止了阿尔弗雷德继续复述下去。
看着被打出一个大洞,正在呼啸着灌入冷风的窗户,黑暗骑士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脑部血管几乎爆炸的压力里,布鲁斯把自己的脸埋进手掌,冷静,再冷静,直到大脑内只剩下一句刻骨铭心的感叹。
还是那句话:孩子养多了,有时候真的挺烦人的。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