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用了五分钟的时间,陆时郁就恍然大悟,他猜得到崇野可能是因为什么走的,能让他走的也就只有那一个人。
越野车划破黑夜,发出轰鸣,险些将他的理智一同震碎。
凌晨三点四十,陆时郁出现在郑家祖宅门口,他回常平市四年,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来郑家,按了三遍门铃,管家才披着外套睡眼惺忪地过来开门,一看见是他眼睛都亮了,还以为是自己做梦看错了。
“小郁少爷?少爷怎么这么晚……这么早回来?”
陆时郁礼貌性地和他打了个招呼,从他身边进门,出了玄关就停下脚步,“罗叔,董事长呢?”
“先生在睡觉啊,少爷找先生有事吗?”
“罗叔帮我叫一下董事长。”
罗忠年迈的脸上写满震惊,他看一眼墙上的挂钟,“少爷,现在是凌晨……”
“麻烦您了,他会愿意见我的。”陆时郁一字一顿,一句话几乎是挤出齿缝。
罗忠还在犹豫,为难地想要让陆时郁再等等,“六点左右先生就会起床锻炼了,少爷稍等一会儿?”
陆时郁从他身边过去,迈大步准备上楼,“那我自己上去。”
“哎!少爷!”罗忠手忙脚乱地拦住他,陆时郁腿长,他一个小老头差点跟不上。
“算了算了,少爷,我去给您叫。”
罗平叹了口气,一边的外套掉下来,他微微弓着腰把衣服拉上来,不知道陆时郁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刚做好心理建设要在凌晨打扰自己的主家,门就在眼前打开了。
“别叹气了老罗,是小郁来了?”
郑亭江看起来并不意外,或者说他就是在等陆时郁来找,陆时郁这么聪明,怎么可能想不到来找他?
虽然免不了又是一顿争吵,但也是好事,既然他来了,就说明崇野的确又一走了之了。
“对,少爷来了。”
“你快去休息吧,我和他聊聊。”
看他表情有些凝重,刚刚陆时郁又很明显十分不爽,这父子俩总是针锋相对,他一个做管家的也不好多管不好多问,只能说相比于之前整天对他颐指气使日天日地的小少爷,他确实更欣赏陆时郁,见面次数不多,对郑亭江百般厌烦,但还是讲究礼貌和尊重的,是一眼就有出息的年轻人。
他从郑亭江的父亲那一辈就在郑家做管家,也不知道能不能以后有机会继续给陆时郁打工。
郑亭江下楼的时候陆时郁站在楼梯口等他,他来了十分钟都没坐下,一看见郑亭江虚伪的笑脸就觉得怒火中烧,他攥着拳压抑着怒气,但还是忍不住一开口就是质问。
“你去找崇野了?”
他没有用敬称,郑亭江就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出现了更加不可弥合的裂缝。
“对,怎么了?他走了吗?”郑亭江没有否认,一句话说得云淡风轻。
“你和他说了什么?”陆时郁靠近他,郑亭江年纪大了,保养再好也有些佝偻,站在陆时郁面前也需要仰视。
“我只是告诉他你有未婚妻,他都没有问问你吗?”
郑亭江坐在沙发上,指了指对面,“坐。”
陆时郁并不想坐。
“我说过不会结婚的,你为什么要和他说这些?”
“这些重要吗?小郁,你想想我当时说了什么?我问你,你不会离开他他就同样不会离开你吗?看吧,时间最考验人了,他对你可没有你对他那么坚定呢。”
虽然崇野失去联系,但是他们好不容易才和好,崇野和他一样珍惜这段感情,这是他确信并坚信的事情,崇野这次一定不是要逃掉,他肯定在等自己去找,或者是想要独自冷静。
陆时郁再抬头的时候,郑亭江很惊诧地发现,他竟然红了眼眶,语气也变得平静,但是每一个字都透出失落与无奈。
“董事长,算我求您,别再去找他,也别再插足我们的感情,我不会和孟希尔结婚,更不会和其他任何人联姻,而且——”
他呼出一口气,眼眶有些酸痛,“我会离开郑家,无论是我还是崇野,以及我们的感情都和您、和郑家不会再有任何关系。”
他说完没有等郑亭江回应,转身便离开,郑亭江看着他的背影,第一次看出了落魄,一个“求”,一句话像是扎在他心里,他从小到大再到老的自信在这一瞬间变得动摇了。
凌晨四点,陆时郁重新坐回车上,他用手遮住脸搓了搓,浑身疲惫。
崇野会去哪里呢?
两个家里都没有,崇野自己家里也没有,逢青和付英南不知情,陆时郁灵光乍现,突然想起来崇野还有一个同事——陆哲恩。
陆哲恩感情遇到问题的时候都会找崇野说,可能崇野也会找他聊聊呢?
他没有陆哲恩的联系方式,只能去联系赵繁承。
像他们这种精英人士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不关机,所以赵繁承很快就接听了电话。
“陆总?”
“不好意思赵总,这么晚打扰您。”
“没事,做咱们这行的,早睡晚起不是常有的事儿吗,您说。”
“那个,陆哲恩在您身边吗?”
赵繁承看了一眼身边睡着的漂亮男孩儿,“在呢,他还睡着。”
陆时郁想着直接和陆哲恩对话也不太合乎规矩,所以便告诉赵繁承,“赵总,是这样,我想问问他,今天崇野有没有找他说什么?”
“我帮您问问。”
赵繁承拍拍陆哲恩,轻声细语,“哲恩,醒醒。”
陆时郁下意识把手机拿远了一点,秉持着非礼勿听的原则。
陆哲恩缓了一会儿,声音还有些含糊,“几点了?”
“四点。”
“四点你就要做?”
“……”赵繁承看了一眼手机,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不是,是陆总打电话问你今天崇野有没有打电话给你。”
“野哥?没有啊,我们好几天没有见面了,你还提醒我了,过几天找他吃顿饭,我太困了,再睡一会儿。”
“好。”
赵繁承重新拿过手机,“陆总,哲恩说没有联系他。”
“好,麻烦您了。”
陆时郁挂掉电话,呼出来的气都在颤抖,他仰头思索,崇野平时也不见和其他朋友联系,他真不知道还能找谁。
“如果有时间真想回嵩水看一看,这八年我都没有回去过。”
脑子里突然冒出来崇野说过的这句话,陆时郁猛地坐直身子,崇野有没有可能是回嵩水了?
这么晚买不到飞机票,况且每天去嵩水县只有一趟航班,时间就在他刚下班那会儿,看来崇野是回过他的消息就上了飞机,飞行模式一开正好和他失去联系,下飞机也就没有再打开。
陆时郁又看了高铁票,一直到后天都没有余票,他根本没有耐心等这么久,把车加满油,看了一眼时间,如果他现在开车过去,今天晚上应该也能到,比飞机还快一点,况且嵩水县没有机场,下了飞机他也是要开几个小时的车的。
陆时郁买了几瓶功能饮料放在车上,上高速路才想起来自己没买食物。
要找崇野的心思太急迫,也顾不上吃什么。
他顺着导航,上一次走这一条路是八年前,郑亭江来接他走,当时是离开崇野,现在是寻找崇野,倒是也有几分相似,只是路边的景色已经全然不同。
十几个小时的车程,陆时郁一口东西没吃,饮料喝了不到一瓶,中间去了两次服务区的卫生间,除此之外,没有多休息一秒。
从嵩水县收费站路过,他一颗心跳得如同雨夜轰雷,他说不出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总之喜怒交杂,握着方向盘的手都用了力气。
他先回家看了一眼,这几年房子倒没什么改变,只是院子里多了许多杂草,太久没回来,再看见的时候心中难免无限感慨,毕竟两个人在这里生活的那段日子实在让他怀念,也实在美好。
但是现在他没有时间感慨,房门是锁着的,钥匙他也不记得在哪了,崇野自然也进不来,那他应该就是回了自己家。
陆时郁觉得自己真应该庆幸嵩水县的发展没有那么迅速,他还能找到去崇野家的路。
距离越来越近,不禁有些近乡情怯。
天黑透了,浑身的神经才有机会苏醒,跑长途最累,他又没人换班,已经觉得劳筋疲骨,肩颈和四肢都酸痛难耐。
远远看见小房子的灯亮着,陆时郁松了口气,但是很快欣喜卷集着愤怒同时将他占领,再向里面车开不进去了,他下了车,竟然腿软一个趔趄。
揉了揉快要没有知觉的双腿,陆时郁朝着那座小房子走过去。
大门开着,他站在门口,身后月色清凉,周身都被披上银光。
崇野慌乱地搓搓裤线,真看见陆时郁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忐忑不安,尤其是当他看见陆时郁站在自己面前,强大的气场压下来,让他连张嘴说话都忘了。
他最清楚陆时郁,这个表情,这个眼神,大概——不对,是一定——要发火了。
“哥……唔……”
他还没反应,陆时郁就掐着他的腰狠狠吻下来,像是要把他拆吃入腹,手上的力道也毫不留情,可以想象一会儿就要青紫一片。
一吻结束,嘴唇很痛,崇野好像尝到了一丝血腥的气味,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陆时郁的。
他下意识去抓陆时郁的胳膊,却被甩开,陆时郁的手抬上来掐住他的下巴。
就像在酒吧重逢那天一样。
“崇野,你真是长能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