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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信息素后遗症 苏景闲 3855 2024-05-02 20:08:02

空气安静了。

“溪哥, 你知道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贺闻溪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瞬间就原地自闭了,他艰难地绷住心态, 解释:“他只是这段时间暂住在我家!”

贺闻溪特意避开了“收养”这个词。

一方面,他爷爷说的是,裴厉只是以被收养的名义, 在他们家住一段时间。

里面明显是有什么暂时还不能告诉他的内情。

另一方面,关于贺家的风言风语一直没少过, 到时候,在那些人的嘴里,裴厉说不定就成了他爸年轻时在外面的私生子, 因为他之前出了车祸, 他爷爷意识到只有一个孙子不够稳, 再加上不想眼看着贺家的血脉流落在外,所以把人接了回来。

至少在学校里, 贺闻溪不想“私生子”这个名头被冠在裴厉的头上。

罗轻轻抱着手,指尖点了点手臂:“我懂,你们只是单纯的偷偷住在一起,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她拍了拍贺闻溪的肩膀, 同情道,“小心一点,藏好一点, 千万不要被你家里人和老杜发现了。”

贺闻溪:“……”

你到底懂了什么?

回了家, 贺闻溪窝在椅子里,效率极其低下地刷了半张英语题卷。

写了两道完形填空, 他又忍不住把脑袋重重地磕在了桌面上。

趿着拖鞋下楼, 贺闻溪怏怏地打开冰箱, 手正伸向果汁,就听见门口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他从厨房探出个脑袋,有点犹豫要不要跟裴厉说一下这件事,但又完全说不出口。

他应该怎么说?

难道他要告诉裴厉,我说我没有跟你偷情,所以罗轻轻误会我们两个现在正在偷情?还让我偷的小心一点,不要被我爸妈他们发现了?

见裴厉单肩挂着书包准备上楼,贺闻溪有些心虚地招呼:“徐姨榨了很多果汁,要不要喝一点?”

原本正往楼梯方向走的裴厉停了下来,找到自己的杯子,站到贺闻溪旁边,从他手里接过冰凉的果汁壶,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见贺闻溪神情恹恹地盯着水晶杯上的纹路,没有说话,裴厉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又自然地收了回去。

贺闻溪只感觉额头一凉,反应过来,裴厉是以为他又发烧了?

双手握着果汁杯,贺闻溪解释:“我今天没发烧,”正想顺着这句话继续往下说,一阵震动声忽然响了起来。

是裴厉的手机。

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贺闻溪端起玻璃杯,慢吞吞地喝了两口果汁,思考着一会儿该怎么措辞。

周围安静,有植物的影子透过落地窗,落在了地板上,被夜风吹得轻轻晃动。

手机里,正在跟裴厉通话的人似乎很着急,语速非常快,声音还有点耳熟。贺闻溪零星听见了“摔倒”“晕过去”几个词,刚抬起头,就看见裴厉皱着眉,挂了电话后,就要往外跑。

贺闻溪一把将人拉住:“棠园的大门很远,出去也不好打车,姚叔还没下班,可以送你!”

三十分钟后,黑色宾利停在了巷子口,路太窄,再往里就开不进去了。

贺闻溪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跟过来了,可能是因为,他很少在裴厉的脸上看到这么明显的焦急。

推开车门下了车,贺闻溪临走前嘱咐姚叔先回去,说完就跟着裴厉往巷子里跑。

这里离市中心已经很远了,窄巷狭长,两边的房子很旧,电线杆上贴满了开锁征婚的小广告,墙角堆着的破烂红陶盆上长着几根野草,开着几朵很小的花。

裴厉停在一个小院子前,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跑过来给他开了门,一边道:“厉哥?我还以为你要再过会儿才到。”

贺闻溪借着光,发现来开门的人,赫然就是他第一次去“午夜飞行”时,帮裴厉给他递便利贴的娃娃脸。

只不过这一次,他身上穿着不知道哪所学校的校服,看起来年纪更小了些。

陈叶发现裴厉竟然把贺闻溪也带来了,没掩住惊讶,又连忙往旁边站了两步,让他们方便进门。

裴厉身上带着一股春夜的凉气,他熟门熟路地往里走:“怎么突然摔倒了?”

“我也不太清楚,我今天下了晚自习,路过巷子口,就想着来看看骆婆婆。结果敲了门,好一会儿没人应,我有点担心,就拿了备用钥匙开门,没想到刚进来,就看见骆婆婆往地上倒,吓了我一跳。”

“现在醒了吗?”

陈叶无奈:“醒了,给你打完电话没多久就醒了,我原本想打120的,骆婆婆不让,还说就算救护车真来了,她也不上去。”

贺闻溪大概听明白了,他想起那次在“午夜飞行”外面,裴厉站在热带植物下面打电话,应该就是打给这个骆婆婆的。

这时,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传了过来:“哪用得着叫救护车?小裴知道的,婆婆一直有眼前发黑的毛病,今天晚上没胃口,没吃东西,这才吓着了小叶。”

站在裴厉身后的贺闻溪敏锐地察觉到,裴厉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如同弓弦一般紧绷着,一直到现在,听见骆婆婆的声音,确定她确实没有出事,才缓缓松弛下来。

房间并不宽敞,却收拾的干净整洁,桌面纤尘不染,一个头发泛白的老婆婆靠在叠起来的枕头上,拥着被子,念叨:“我喝点糖水,再吃点东西,人就缓过来了,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明天还要上学呢。”

贺闻溪好奇,就从裴厉身后往里看了一眼。

骆婆婆立刻笑道:“哟,这是哪里来的漂亮小孩儿?小裴,你带来的?”

裴厉让开半步,把站他后面的贺闻溪露了出来,点点头:“嗯,我现在住在他家里。”

骆婆婆笑容更深了些,仔细打量着贺闻溪:“要我说,这小孩儿长得可比你好看!你整天都不爱笑,半点不讨喜,你们学校的小姑娘,肯定都喜欢他,看不上你!”

贺闻溪心想,这倒不见得,作为裴厉的同桌,他早就发现,时不时就会有粉红色的信封出现在裴厉的桌肚里,只不过裴厉一封也没看过。

裴厉没接话,转而朝陈叶道:“你先回去,明天还要上课,再晚院里的大门也要关了,这里我照顾着。”

“行,那我先走了!”陈叶向来都听裴厉的话,跟骆婆婆和贺闻溪道了声别,就拎着自己的书包跨出了门。

见贺闻溪已经站到了骆婆婆床边,裴厉喉结动了动,没说什么,只道:“我去厨房煮碗面给您。”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你要不要?”

有他的份?贺闻溪确实有点饿了,虽然第一次来长辈家里就吃吃喝喝,显得很没礼貌,但既然裴厉都这么问了,那就是不用客气的意思,贺闻溪点了点头:“要!晚上食堂的肉太少了,吃不饱。”

“好。”

贺闻溪习惯性地叮嘱:“我不要葱和蒜。”

“我知道,不要香菜,微辣少盐,面不要太软。”

等裴厉去了厨房,贺闻溪回过头,就发现骆婆婆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表情慈和。

他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解释:“其实也不是完全不吃。”

骆婆婆抿着唇笑起来:“人呢,都有自己不爱吃的东西,我就不爱吃胡萝卜,从小到大都不爱吃,小裴也有不喜欢吃的。”

贺闻溪点点头:“对,他也不吃香菜。”

骆婆婆看贺闻溪的眼神更温和了些,说起:“小裴被接走的时候,走得急,我担心的晚上都睡不着,就怕他在新家里过得不好,现在啊,看见你,我就放心了。”

被夸的有点不好意思了,贺闻溪连忙道:“裴厉除了话少点,也很好相处!”

“他那个人,表面上看着跟冰块似的,不爱说话也不爱笑,防备心很重,但其实心软得很,你只对他一点好,他就会十倍百倍地回报你。”说到这里,骆婆婆叹了声气,粗糙的手抚着被面上的刺绣,“小裴从小就是个好孩子,只是命不好。不知他的父母怎么想的,这么好一个孩子,没满月就扔在了孤儿院门口,真是造孽。”

“后来,八岁的时候吧,有一对夫妻因为没有生育,收养了小裴。没过两年,生了个儿子。

小裴不知道在那家里,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腊月寒冬的天气,他半夜一个人跑了回来,孤儿院没人给他开门,他就白着一张小脸,自己坐在院门口的台阶上,那时候他也才十三岁。”

贺闻溪心里忽然被什么刺了一下,疼得他呼吸一颤。

恍惚间,他像是感觉到了足以刺骨的冷风。

他遇见裴厉时,裴厉已经更加接近一个成年人的模样了,坚定,沉静,甚至在“午夜飞行”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显得游刃有余。

贺闻溪想象不到,十三岁的裴厉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喘着气,冒着寒风,穿过拥攘的人群和寒冷的街道,跑回了孤儿院。

又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因为无处可去,独自坐在大门紧闭的孤儿院前,执着地等待天亮。

他想起在任务世界时,曾经有一次,他问裴厉,离家那么远,会不会难过?

裴厉当时回答,不会难过,因为不管远近,有家就意味着,有一个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

直到现在,贺闻溪才明白了这句话。

裴厉端着三碗面进来时,贺闻溪正在跟骆婆婆聊学校的事,绘声绘色地模仿老杜的名句:“你看这道数学题,多么美丽!”

发现他进来了,贺闻溪立刻恢复了正经,在小马扎上坐好,只是心口仍然滞着一股涩意,让他连面前的人都不敢多看。

每碗面上都卧着一个煎鸡蛋,贺闻溪闻着香味,先三两口把煎蛋吃了,正准备挑起面条时,忽地,又一个煎蛋被放到了他的碗里。

贺闻溪奇怪地抬头:“你不吃?”

或许是由于碗里浮起的热气,贺闻溪的鼻尖被熏得微红,双眼澄亮,裴厉收回筷子,垂下眼:“没你这么饿。”

“哦,那谢了啊,”确定裴厉没有说假话,贺闻溪没有再客气,吃完第二个煎蛋,才开始继续吃面。

洗了碗,又陪骆婆婆聊了会儿天,老太太头不晕了,念叨了几遍他们明天还要上学,没到十一点就开始催他们赶紧走。

从院子里出来,两人走在窄巷里,不知道从哪一户的院子里,吹来了一股很淡的花香。

贺闻溪盯着斜斜映在地面上的影子,说不清是是心血来潮,还是因为好奇,他望向裴厉:“骆婆婆说,你以前住的地方就在附近,我能去看看吗?”

“那里没什么好看。”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裴厉还是带着贺闻溪,拐到了另一条路上。

不过几百米地距离,贺闻溪站在孤儿院对面的街沿上,没有再走近。

银色的金属大门关得严实,门上挂着一把大锁,里面的几栋建筑稀稀落落地亮着灯。

贺闻溪朝里望了望,倏地意识到一个问题:“院门每天都关这么早吗?”

“嗯,十点就会关。”

贺闻溪立刻偏头:“那你从‘午夜飞行’回来,不都过了十二点,有人给你开门吗?”

“没人开门,门卫住在后面,不住在门卫室。”

见贺闻溪一脸“那你怎么办”的表情,裴厉解释,“骆婆婆卧室旁边有间空着的房间,以前是她儿子在住,好几年前,她儿子去了外地,再也没回来,那间房就空出来了。我不回院里的时候,会去那里睡一晚,要是时间太晚了,穆大哥也会让我直接睡酒吧里。”

贺闻溪眉间浮起一层焦躁,没忍住问:“院里的人不管你吗?”

望着建筑物隐没在夜色中的剪影,裴厉语气平淡:“我被收养过一次,但我跑回来了,那对夫妻来办理了退养。院长很生气,因为院里的小孩被退养,不是件好事。所以从我十四岁开始,他们不能赶我走,但也不再管我。”

贺闻溪感到了一种无力。

因为这些事对于裴厉来说,都是已经过去了的事。即使他如今再愤怒,也没有任何作用和意义。

他烦躁地用脚尖一下一下蹭着地面,心里有种不知道怎么描述的难过,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宣泄才好。

春夜的风从冬日吹来,还泛着未褪的凉意,裴厉没有再看,转过身:“回去了,小心又发烧。”

贺闻溪跟在他后面,忍不住反驳:“我也没这么爱生病。”

两人招了一辆出租车,半夜路况极好,红灯也少,一路顺利地进了棠园。

车在门前的台阶边停下,贺闻溪被摇晃了一路,硬生生把瞌睡摇了出来。

他跟着裴厉走到门口,见裴厉换上那双黑色拖鞋,忽然开口,语气认真地喊了一声:“裴厉。”

“怎么了?”裴厉抬起头来,里面的灯还没有打开,只有门廊灯的微薄光线映进来,为他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浅辉,他的眉目俊朗冷冽,像天幕上缀着的月亮。

贺闻溪想,他不知道裴厉会在这个家里住多久,也不能预测以后的路裴厉会怎么走,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想法。

“我是想说,就算以后你离开了这里,只要你想回来,随时都可以回来。”

这里就是一个你无论到了哪里,都可以随时回去的地方。

许久,月光散落进水里。

怔忪后,裴厉的嗓音似乎比春夜的风还要轻,他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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