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矢破空, 万籁俱寂。
蓝瑟回过神时，男人猩红炽热的血液晕染了他澄澈的凤眸。
蓝瑟耳畔, 霍飞寒低沉湿热的呼吸声渐弱。
是压在他身上的、霍飞寒的身体太重了吗？
明明快死的人是霍飞寒, 蓝瑟却手脚发凉，身体发颤，眼前出现重重叠叠的黑色晕圈……
他也快，无法呼吸了。
……
“蓝公子？蓝公子？蓝公子！”
蓝瑟再次睁开双眼时, 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柔软的床褥上。
屋内的装饰比不过养心殿奢靡, 但室内温热床褥柔软。
简陋却舒适。
床头柜放着两支熊熊燃烧的烛火, 炽热的火焰照亮了房间。
窗外, 天色是暗的。
雌雄莫辨的清润声音响起：“喝点水吧。”
蓝瑟循声看去, 温宁正站在他的床边, 递给他一杯温水。
蓝瑟低声道：“谢谢。”他的喉咙干涩沙哑, 像是粗糙的砂纸摩擦。
温宁听蓝瑟道谢, 她杏眸忽闪了一瞬, 神情看起来不太自在。
“你睡了一天一夜，刚才梦魇, 出了一身汗。所以我才叫你醒来。”温宁道, “一会儿喝了药，你可以躺下继续睡了。”
蓝瑟喝了半杯温水, 勉强润了润嗓子, 但嗓子还有些不舒服。
蓝瑟点点头，算是应了温宁的话。
温宁看着蓝瑟乖觉的模样，心中的不自在感更深。
曾经宫中, 蓝瑟贵为天子高高在上, 向来肃着脸对他们爱搭不理。
一段时日未见，蓝瑟看起来清减了许多, 那张白嫩微圆脸蛋都能看出尖下巴了。
他双手捧着一杯温水，认真点头的模样像是一只乖巧的白兔。
她和霍飞寒离宫的这些日子，蓝瑟看起来过得似乎并不好。
想到这，温宁的杏眸稍有缓和，她看向蓝瑟的目光中隐约流露些许怜悯。
也对。
蓝瑟不过是个傀儡皇帝，蓝朝与萨鹰部落对持占据下风，他在宫中自然不好受。
更何况，他的亲舅舅郑国公为了利益，甚至将他送到萨鹰部落任人宰割……
“门外有仆从。你要是饿了，可以直接喊人送些吃食过来。”温宁隐晦地朝着蓝瑟微圆的腹部扫了眼，道，“但你身体虚，不能吃太多东西。”
蓝瑟：“谢谢。”
青年的声音不像往日清冷，像是被温水温过般，听着多了几分沙哑的柔软。
他纯澈的凤眸盯着温宁，墨瞳深处似是真挚的感谢。
蓝瑟清楚。不管是霍飞寒还是温宁，都是将他从虎狼堆里救出来的救命恩人。
他若没离开萨鹰部落，或许今日便是他的死期。
骤然督见蓝瑟的眸，温宁的耳尖与面颊莫名地微微发烫。
温宁唇瓣微张。她正要开口说点什么时，房间内的门忽然被人一把推开。
温宁看向门外，对上了一双深沉寒彻的眸。
男人的虎眸轻轻扫过温宁，警示意味十足。
温宁抿平了上翘的唇角。
秋夜的寒风吹散了房间内的暖意，也吹凉了她发热的面颊。
温宁冷声道：“霍飞寒。你肩膀上的伤还没好，不能随意下床。门口的仆人没和你说过吗？”
霍飞寒顶着一身寒露走入室内，随手关门：“那箭无毒，又只是刺穿了肩膀而已。我的身体没有大问题。”
温宁面无表情：“伤口反复崩裂，感染化脓几率增大。到时候断你一臂，你就舒服了。”
霍飞寒皱了皱断眉，淡声道：“我又不是好动活泼的三岁小孩，伤口怎么可能轻易崩裂？另外，我刚才在路上碰见了阿柴，他找你似乎有急事……”
阿柴是温宁的心腹之一，专门替温宁打探外头的各种紧急情报。
温宁听到阿柴找自己，神色一肃。她与蓝瑟、霍飞寒打了声招呼后，便匆匆离开房间。
见温宁走了，霍飞寒略显紧张的眉眼骤然微松。他将房间门合得紧些后，走到了蓝瑟的床边。
蓝瑟的身上依旧穿着那件轻薄、隐约可见雪白肌肤的红色纱裙。
奔放炽热的红衬得蓝瑟肌肤洁白塞雪，他身后乌黑的发丝间编坠着金色的流苏，饱满圆润的额前缀着一颗耀眼的红宝石。
脱尘绝世美人，淡妆浓抹相宜。
霍飞寒炯炯有神的虎眸直勾勾地盯着床褥上的蓝瑟，目光顺着蓝瑟白嫩的面颊缓缓下移。
可惜，蓝瑟锁骨以下的部分统统被身上灰扑扑的被褥遮盖得严严实实。
回想起昨日深夜，暖香帐篷，灯下美人全貌。
霍飞寒干涩的喉结微动，在心中头一次夸了萨鹰部落。
萨鹰部落虽然是蛮夷之族，但审美还挺不错。
霍飞寒的目光过于炽烈，蓝瑟有些不太适应。他放下水杯，正要端起一旁温好的药时，霍飞寒抢先一步将药碗到蓝瑟的唇边。
霍飞寒另一只手臂顺其自然地揽住蓝瑟清瘦的肩：“我喂你。”
男人灼热又坚硬的胸膛紧紧地贴在蓝瑟微凸的脊背上，熟悉的怀抱令蓝瑟不由自主地卸下内心防备。
蓝瑟下意识地张开唇瓣，苦而酸涩的药滑入喉咙。
蓝瑟眉头一皱。
这药好苦。
“吃点蜜饯。”
霍飞寒像是会变魔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块蜜饯。
蜜饯裹着蜂蜜，散着诱人的甜香。
蓝瑟唇瓣微张。他本想只咬一小块，霍飞寒却将整颗蜜饯全都塞入了他的口中。
湿热柔软的舌尖与灼热粗糙的指腹一触即分。
熟悉的、酥麻的电流窜过蓝瑟的舌头。
口腔大量分泌晶莹潮湿的涎水。
……
凤眸被水色侵染，眼尾晕上醉人绯红。
大抵是房间内的暖盆放得有些多了。
蓝瑟想。他的脸好像有点烫。
“药还没吃完呢。”
霍飞寒低沉磁哑的声音在蓝瑟身后响起，他无意识吹拂蓝瑟耳后与脖颈肌肤的呼吸，更粗重了几分。
“继续吃吧。”
霍飞寒望向蓝瑟的棕眸裹挟着化不开的深色，恍若一团不可见底的墨。
不像是哄他吃药，更像是想将他囫囵吞噬……
蓝瑟被褥下的右手攥紧了被角。他的心脏怦怦直跳，好似快要跳出喉咙。
霍飞寒的目光深沉又危险，蓝瑟本该趋利避害。
可不知为何，他无法移开视线。
直到室外的秋风躁动，吹得门和窗棂哐哐作响。
蓝瑟这才回过神来。他长而翘的睫毛似是蝴蝶羽翼般轻颤。
“我自己喝。”蓝瑟从被褥中探出手，“你肩膀的伤还没好，万一裂开……”
“给你喂药这点小事，我常做。”霍飞寒的棕眸夹杂灼灼焰火，“皇上，是在心疼我吗？”
蓝瑟动作微顿，他立刻撇过头，避开霍飞寒的目光。
“我没有。”蓝瑟刻意冷着声道，“还有，我已经不是皇上……”
“在我的心中，你永远都是我的皇上。”
霍飞寒加重了“我的”二字读音。
房间的温度，被炭盆熏得更热。
蓝瑟的面颊也更热了。
一碗药喝净，蓝瑟却像是喝了一整碗的、醉人的酒。
他白皙的面颊浮现出两朵酡红，清冷的凤眸氤氲薄薄水雾。
是房间太热了？还是那碗药里有迷魂草？
蓝瑟觉得自己好像喝醉了，他的大脑昏昏沉沉，意识迷离不清。
被褥移开，他的身躯反而愈发地烫。
……
躺在床上被红纱金线轻裹的大肚美人，好似一朵盛开的、艳丽的花。
男人粗糙的、似是麻布般的双手攥紧了他纤细白嫩的足。
他低声在青年的耳畔道：“皇上，求您疼我。”
“疼疼我。”
一夜月色如水潺潺。
室内低吟浅唱不绝。
翌日天亮，才稍有消停。
午后。
温宁冷着眼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看着垂头丧气的霍飞寒乖乖找上门来。
闻着霍飞寒身上难掩的血腥气，温宁只冷笑了一声。
“呵呵。”
——
依照霍飞寒的计划，他化名迪赛埋伏于萨鹰部落中。既可以观察萨鹰部落的动向，也可以偷偷地照顾蓝瑟。
但他没料到，呼延朔竟然会如此心狠手辣。想要在那天晚上折辱蓝瑟后，再将蓝瑟杀死、然后让霍飞寒将蓝瑟的尸首挂在蓝朝起义军的城墙上……
霍飞寒只能被迫提前展开了营救行动——刺杀完呼延朔后，将蓝瑟连夜带回蓝朝起义军的地盘中。
虽然在途中霍飞寒肩膀上中了一箭、出了不少血，但好在事发从急，萨鹰部落追赶他的人来不及备上毒箭，只用了普通的箭。
不然，霍飞寒早就一命呜呼了。
霍飞寒在沙场带兵打仗惯了，他不是个消停的性格。
受伤第二天，他便摸到蓝瑟房间。
在温宁冷嘲热讽中和蓝瑟那夜后恢复清冷态度、与他保持距离的情况下，霍飞寒只能耐住体内的燥热，偶尔碰碰蓝瑟的肩膀手臂，好好养伤。
他伤口恢复得很快，没多久便好得差不多了。
萨鹰部落的新首领呼延朔被霍飞寒刺杀身亡，萨鹰部落乱成一团，蓝朝起义军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进攻机会。
霍飞寒伤口刚好，还没来得及在蓝瑟面前刷刷存在感，对战蛮族经验丰富的他，就又被拉到了战场上指挥组织进攻。
不到一个月，萨鹰部落骑兵便蓝朝起义军打得落花流水。
又一月，萨鹰部落彻底分崩离析。
……
蓝朝起义军不仅彻底击退了萨鹰部落，还吞噬了萨鹰部落原有的领土与草原。
起义军获胜凯旋之际，一则流言也在坊间不胫而走。
据说，带领蓝朝起义军打退萨鹰部落的大功臣个，便是曾经那位年纪轻轻就骁勇善战的霍将军——霍飞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