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苓儿觉得朕是昏君?”萧晟昀挑眉,“朕倒是想当一个昏君,那样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绊住朕,耽误朕与苓儿相处了。”
范公公在一旁听得汗颜,若是以前,他还会担心一下江苓,现在他已经完全不担心了,以萧晟昀对江苓的宠爱程度,担心谁都不用担心江苓。
江苓连“呸”几声:“这话陛下可别乱说,当昏君的人下场一般不会好,陛下还是当个明君好,流传千古,后世有名。”
萧晟昀捏了捏他的脸,到底还记得辅国公等几位大臣候在外面,看了眼范公公:“让他们进来吧。”
江苓往一边挪了挪,想要自己和萧晟昀看起来尽量正经点。
奈何萧晟昀不放人,江苓只好坐在原地,等辅国公带着几位老臣进来,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皇帝身边的少年。
对江苓,不少人只闻其名,不见其人,这些大臣里,除了辅国公和孟尚书,其他几位都是第一次见到江苓。
他们对这名深得萧晟昀喜爱的少年说不好奇是假的,尤其是辅国公入了一趟宫后,隐隐透露出赞同皇帝封一男子为后的态度。
他们很好奇,是怎样一个人,搞定了大启最难搞定的两个人。
据说先皇在世的时候,对这个太子妃也很满意,隔三差五送东西到皇宫,太后更不用说,只差把人当亲儿子疼了,就连一些夫人有送家中女子入东宫意图都给挡回去了。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隐晦的打量目光,江苓挺直了脊背。
萧晟昀开口:“诸位爱卿来,是为何事?”
辅国公拱了拱手,道:“回陛下,是为北莽的事,北莽得了消息,想将五王子赎回去。”
提起正事,江苓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被主人收回,舒了口气。
他静静坐在萧晟昀身边,致力于当一尊没有存在感的花瓶。
“你们怎么看?”萧晟昀敲了敲桌面。
“臣以为,此事有商议余地,若北莽想换回他们的王子,必须给与大启足够多的赔礼。”
“臣觉得不妥,北莽五王子参与的,可是谋反,且胆大包天到在大启境内对陛下动手,这等人,不该留。”
双方各持己见,谁也说服不了谁。
萧晟昀听他们说了一会,脸色越来越沉。
辅国公轻咳一声,打断双方的争吵,他清了清嗓子,问道:“皇后觉得,此事该如何?”
本来各抒己见的大臣齐刷刷将目光投到江苓身上。
江苓没想到,辅国公会将话题引到他这里,愣了一下,下意识去看萧晟昀。
萧晟昀眼眸微垂,语气不辨喜怒:“苓儿想到什么,直接说。”
“那我就说了啊,”江苓正襟危坐,“我认为,北莽五王子是一定不能放回去的,他在大启犯下这样的重罪,若是随意放回去,我大启颜面何在?诸位大人觉得呢?”
大臣们面面相觑,他们当然也知道这点,但北莽实力强盛,他们担心撕破了脸,北莽会出兵,即使萧晟昀取得了胜利,在他们心中,北莽强大可以肆意侵犯大启的观念不是一时半会能改变的。
“当然,这是其一,”一片沉默中,江苓继续开口,“若要我说,我们不仅不能放五王子回去,还需要北莽给大启一个交代,他们派人蛰伏在大启,意欲何为?他们侵犯大启威严,我大启不能就这么算了,必须交出罪魁祸首,并且赔礼道歉!”
话音落下,御书房陷入一片落针可闻的寂静中。
大臣们目瞪口呆,江苓这是不仅不肯送人回去,还想拿北莽给出的赔偿,两手抓啊。
“说得好!”辅国公大笑着打破寂静,“我泱泱大国,难道还怕他们一群蛮夷不成?这次的事,是北莽有错在先,我大启不追究就不错了,他们北莽还想跟我们谈条件?谁惯得他们?”
“现在的大启有陛下,不是那个任北莽欺负的大启了,诸位大人大可不必像从前那般忌惮北莽。”见这些人脸上还有犹疑之色,江苓再次出声。
大臣们还在消化江苓刚才的话,听到这一句,恍然回神,是啊,有陛下在,他们现在何须畏惧北莽那群蛮子?
遂,积极讨论起如何让北莽赔罪的事来。
这次轮到江苓目瞪口呆了,他没料到,之前还处处谨慎的大臣变得这样大胆,让北莽赔这么多东西,是要彻底将北莽榨干啊。
等大臣们初步商议出一个章程,已经是两个时辰之后了,江苓饿的肚子咕咕叫,终于把人送走后,忙拉着萧晟昀去用膳。
用完膳,两人溜达着消食。
“咦?那不是辅国公吗?”江苓望着前方的身影,道。
大臣们留到现在,早已过了饭点,萧晟昀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帝王,给他们赐了膳,让他们吃饱再出宫。
这个时候,其他大臣都出宫了,他们现在只商议出了一个大致流程,具体细节还需要推敲。
辅国公特意留了下来,因为还有一件事,需要萧晟昀定夺。
“陛下,皇后。”辅国公朝两人走来。
“国公是有什么事吗?”江苓拉着萧晟昀的袖子问。
“是有一件事,关于十皇子的,经证实,十皇子与北莽公主有私情,但他拒不承认自己与北莽勾结,更没有掺和进谋逆一事,陛下您看……”
怎么处置十皇子,是一件棘手的事,因为十皇子说的是真的,他只是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压根不知道美色背后附带的危险,如果他知道,以他的胆子,怕是会立刻远离。
坏就坏在,他不知情是真,参与进这件事也是真,北莽公主借他的手,做了不少事,虽然被及时发现,没酿成大祸,但不能因为灾祸没发生就当做不存在。
萧晟昀从没将这个被崇明帝扶持起来与自己抗衡的皇子放在眼里,闻言只是皱了皱眉:“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不用因为他的皇室身份给与特别优待。”
辅国公对这个结果不意外。
说完正事,辅国公没有久留,很快离开。
“殿下,方才在御书房时,那些大臣的态度怎么转化得这么快?”江苓问出困扰自己多时的问题。
他说的,是一开始赞成送五王子回去的大臣,这些人一开始分毫不让,后来却快速变了观念,让江苓很是惊讶。
“因为他们经过苓儿的提醒,意识到现在的大启和以前不同,不需要再顾忌北莽会随时打过来,在朕出征之前,大启深受北莽困扰,为了能让边境百姓少受点苦,朝廷退让许多。”
可惜,这些退让换来的,是北莽的变本加厉,一年比一年过分的肆虐。
对北莽,大启臣民心中,早已堆积了太多不满,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送到门前,可不得好好发泄一番?
“可是,这样,真的不会有什么问题吗?”江苓起初,只是想要北莽赔点东西就好,最好的就是将曾经从大启吞下的东西全吐出来,经大臣们的商议,这些东西已经多到让他震惊了。
“本来,朕当时将北莽打回老巢,他们就该给大启赔礼,这一步因为朕中毒,拖到现在,如今两者叠在一起,他们赔再多也不过分。”
当然,大臣们会把握好一个度,让北莽足够肉痛又不至于起兵的度,虽然北莽现在出兵,他们大启也不会惧怕就是了。
在萧晟昀的吩咐下,他手里的大军整装待发,若北莽有异动,消息会以最快速度传到京城。
兵部、户部也行动起来,做好万全准备。
北莽在将希望大启归还他们五王子的消息传到大启不久后,收到了大启朝廷送来的回信。
王帐里,北莽王愤怒砸了酒杯:“大启是什么意思?”
五王子的舅舅阿扎鲁使了个眼色,伺候的奴隶忙将放在案头的信拿过来。
阿扎鲁看完,眉头紧紧蹙起,他明白,王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了。
因为大启非但没同意还回五王子,还狮子大开口要求北莽给大启一笔赔偿。
这笔赔偿里,包括但不限于草原、战马、牛羊……
比他们最初试图换回五王子提出的礼物多了十倍不止。
“大启未免太过分!”
这个时候,他们倒是忘了,以前他们在大启犯下的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大启损失的,又岂是这么点东西?
北莽的王已经老了,发了会火,扶着桌子直喘气,阿扎鲁上前扶了他一把,恨恨道:“当初就该让大启的太子永远留在战场上!”
“他不是中了奇毒吗,为什么现在活着不说,还成了大启的新皇?”北莽王眯起浑浊的眼,“那人不是告诉我们,中了那药,大启太子活不过三个月?”
“听说是娶了个太子妃冲喜,人就醒了,据那边的探子说,大启太子醒来后,和正常人一般无二,除了一开始不能行走,奇毒对他的影响近乎于无。”
北莽王对萧晟昀的恐惧通过三年战争深深刻进了骨子里,听说人安然无恙,眼里闪过一抹惧怕,颤声道:“去准备他们要的东西。”
“难道就这么给他们?”阿扎鲁不满,因为清单里点名要的,有许多都属于他,让他送这么多东西出去,无异于心头割肉。
“不然呢?”北莽王阴狠盯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在做什么,如果大启不满意,带兵打过来,你就带你的人去迎战吧!”
这和让他去送死有什么区别?
阿扎鲁握紧拳头,心中的不满集聚到了极点,他看着眼前将行就木的北莽王,心中某个想法渐渐成型。
王已经老了,不再适合继续坐在这个位置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