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话音落下, 沈成荫沉默两秒。

接着他呼出一口气，微微蹙起的眉头一落，竟然是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

洛水惊讶了。

“我以为是什么事让你觉得聂柏雪是个卑劣的人呢……”沈成荫抬眼, “那时候你和我说了之后, 我就在想不会是什么约炮诱骗，又或者什么杀人放火之类的事吧？”

“……幸好不是。”

然后，他轻轻的说：“洛水, 在我看来你和聂柏雪的这些事都算不上卑劣。”

洛水愣了一下，也许是坦白出多年的往事让她轻松了很多，又面对熟悉的朋友, 她难得袒露了心声。

“……其实，我决定结婚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霍家的人脉，有了这层关系，我公司未来的路走得也会更快更顺畅, 甚至可以说我很多因为层面不够而没有门路的事，也终将靠着霍家打开。”

“即使这样，你也不觉得我是一个坏Omega吗？”

“……毕竟, 我并不是大众推崇赞美天真无辜喜欢追逐爱情的那种Omega。”

沈成荫心情有点复杂。

——他是个男人，他上辈子出生所在的环境就是鼓励男人不断往上爬，成立自己的事业, 这个过程中就会自然而然考虑利益得失，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方面——比如通过某种不违法的途径获得资源，又或者通过婚姻攀附上有权有势的岳丈, 从此一步登天。

这些不说是十分常见, 但在某些论坛或者私人聚会中闲聊时都会被推崇。

可以说, 这几乎是大家心照不宣的想法，甚至他们更过分, 有些时候还有人会主动分享怎么泡到白富美，就算泡不到，他们也会很精明的计算要怎么样才能挑选经济实力更好的女方结婚，又或者怎样才能“绑架”对方获得更多的利益。

他们的嘴脸要更赤/裸，更恶心。

最终，想要往上爬的人会通过社会的层层筛选，占据某个行业的高层，甚至做到某种高度之后获得更大的话语权，社会资源和人脉不断倾斜，当整个社会的话语权都掌握在他们手中的时候，那些犹豫不决，因为传统规训束缚住自己的人也终将在日复一日的蹉跎中后悔终生。

在沈成荫看来，洛水是个清醒自己想要什么，又是很有远见的Omega，她每一个选择都几乎证实了她没错。

这样没什么不好。

更何况是对方主动提出结婚的呢？

沈成荫连忙摇摇头，他说：“怎么会呢，你只是有野心，而野心并不是一个坏东西。”

他看着眼前的Omega，认真的说：“洛水，你很聪明，你身上具备着令人惊叹的特质，迟早有一天你会在自己的行业里到达一个令人仰望的高度的！”

沈成荫的话里充满赞美、激励和兴奋，他是真心为洛水高兴，话音落下之后，洛水好半天都没说话。

半晌，她才幽幽说了一句。

“……你这样说，会让我很后悔之前渐渐疏远你。”

沈成荫笑了一下，说：“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早就不在意了。”

洛水问：“那聂柏雪呢？”

“……什么？”

洛水说：“你现在对聂柏雪什么看法。”

沈成荫想了一下，说：“聂柏雪和我一起长大，我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也有自己的底线，就算当初有勾引，我想也并没有给谁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我记得，毕业的时候班里的氛围都相当愉快。”

“其实我是一个很容易进死胡同的人，中间六年我们没太联系过，但现在也和好了。”

沈成荫又问：“洛水，那你呢？你现在还讨厌聂柏雪吗？”

洛水挑了下眉：“怎么会，我又不是高中生。”

一开始面对无从而起敌意的时候，她是很讨厌聂柏雪，可是认识这么多年，她早就看淡了，和聂柏雪之间保持着不那么友好但却可以继续交往的微妙关系，只不过唯一一点令她看不惯的还是聂柏雪面对沈成荫的时候的畏缩。

这么多年，她也想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到底会有个什么结局。

——聂柏雪，既然你不行，看在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就让我来助你一辈子之力吧！

她说：“我还是很感谢他当年资助我的，如果当年我没有出国，就不会见到那么广阔的天地，也不会回国创建公司了。”

洛水有点无奈：“只不过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聂柏雪还是没长进，看他暗恋你这么多年，我都从旁观者变成参与者了……你不知道吧？其实我一回国就发现聂柏雪都结婚了还没表明心意，我真的震惊了，实在看不下他这幅样子，明里暗里刺激他几回，他竟然也忍到现在才和你告白。”

沈成荫忽然觉得脸有点热。

和熟人叙旧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茶水续了三壶，而夜幕也渐渐降临。

洛水掏出了一张银行卡，推给沈成荫。

“这是什么？”沈成荫不明所以。

洛水笑了笑说：“当年聂柏雪资助我留学的钱，一直没机会给他，现在我公司也有了盈利，但这点儿钱还是还得起的。”

沈成荫点点头：“好。”

临走前，洛水看了沈成荫一眼，忽然说：“成荫，虽然今天你自始至终都在回避是否喜欢聂柏雪这个话题，但总有一天，你都要面对他。”

“你真的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吗？”

她笑了笑，温柔的声音在茶室回荡。

她说：“去好好想一想吧，给自己一个答案，也给聂柏雪一个答案。”

·

沈成荫到家的时候，聂柏雪在等他。

“回来了？”

今天聂柏雪白天有个行程，一早就出门了，沈成荫本来以为他要忙一天，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他就在家了。

晚上六点，这个时间还挺早的。

聂柏雪点点头，黑色的眼睛望向他。

这双眼睛好像有什么魔力，一看过来，沈成荫就什么话都说了。

“……我今天去见了洛水，她让我给你张卡，说是当年你资助他留学的钱。”

说着，沈成荫就过去把卡递给了他。

聂柏雪接了过来，接着就拿出了手机，在上面点了几下。

他的操作没避讳沈成荫，沈成荫看得一清二楚——聂柏雪直接又点开洛水的账号，把钱又转了回去。

沈成荫疑惑。

做完这一切，聂柏雪解释说：“这些钱换她出国，这笔交易很公平，又不是借贷关系，没有必要还。”

当沈成荫拿出洛水的银行卡的时候，他和洛水之间的谈话，聂柏雪应该已经猜得差不多了。

客厅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

聂柏雪自认为他在沈成荫面前维持的形象十分好，温柔体贴，行事有度，如今暴露出多年前的事情，他很难说现在会发生什么。

——也许是一场无法挽回的激烈争吵。

他沉默不语，眉目很冷清，就端坐在沙发上，好像一尊雕刻而成的黑色雕像，又冷又硬，在等待着某种审判。

Alpha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的耳边却传来了Omega上扬的声调。

这个声音带着一点高兴、激动，却唯独没有愤怒。

“聂柏雪，这个点儿还早，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今晚我做饭，我们吃火锅吧！”

沈成荫欢快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