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教练迫不及待地扶住梁舒, 递上水杯。梁舒一直举着一根手指,眼神亮晶晶的。直到他喝完半壶水,喘过气来。他说道“第一, 我保证是第一。咱们H省队有希望了!”
邢教练揉了揉眼睛叹了口气笑道“你这个傻孩子。”
分数打出来了:
技术分(T分):44.6
节目内容分(P分) :38.5
短节目得分:83.1
排名第一!并打破了全锦赛的短节目记录。
梁舒露出了一个畅快的笑容,随后脱力地倒在邢教练肩上。兴奋的H省队的队员们, 再也抑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他们冲上前,把汗津津的梁舒抱在怀里, 拥向观众席, 为梁舒向观众们索要欢呼。亲眼见证了奇迹的观众们早就喊哑了嗓子。优雅矜持的花滑体育馆, 竟然热闹地像足球球场一样。
这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它是和平年代的传奇。
人们永远渴望少年英雄,白袍小将单骑救主,飒沓如流星。今天的梁舒, 就是那位关键先生。
与之正好相反的是J省队。自建队以来,他们从未让男单冠军旁落过, 哪怕是短节目的阶段性冠军。这支J省队星光熠熠,其主教练更是有望接任国家队教练。他们出征全锦赛是要再创辉煌, 却不想在短节目遭到一个黑马, 在最后时刻绝杀。
一哥郭群整个人都蒙了。赵兴业教练的手机不停地在响,他却不为所动,继续指着队员的鼻子骂娘。直到铃声响到第五遍, 赵兴业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脸色大变,立马接通了电话。
电话对面是劈头盖脸一顿臭骂,直接下了最后通牒。“J省花滑不是C国无敌吗?一个全锦赛, 就是给你送分的题,居然也能在小河沟里翻船, 你如果男单完不成夺金任务,就别想着入主国家队,完成我们的计划了。到时候,先保住你J省主教练的位置再说吧。”
赵兴业挤出笑容点头称是,“短节目是我们大意了,这是个意外。但是短节目比分代表不了什么,我们会取得最后的胜利。哈哈哈哈,您放心,我给你立下军令状。我们的计划一定会顺利推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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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训中心主任邓光反复拖动视频的进度条,短短两分钟的视频他已经看了一个上午。身为C国冬季项目一把手,他每天陷在文山会海里拔不出来。今天上午却破天荒地推了一切事情,躲在办公室里看比赛视频。
邓光手上的烟燃出了好长一段余烬。他踱到窗口,将茶缸里的残茶倒进花盆里,拨通了通讯录中沉寂的号码。
“姜师姐好,钟钰又拿到一枚分站赛的金牌,师姐后继有人。”邓光联系的正是C国花滑唯一的流星姜晚南。
“邓主任,你很久不叫我师姐了。是国内有什么单板赛事,想找钟钰参加吗?直接跟他说就行,不用通过我。”
“不是单板的事情,是花样滑冰。”邓光讪讪地说道。
姜晚南是C国花样滑冰史上,唯一拿得出手的运动员。有人说,如果当年有更好的条件,她的成就不仅于世锦赛第三名。当年国家没给到支持,现在求到人家,邓光有些难以启齿。更何况,姜晚南的儿子钟钰,是C国奥运会唯一稳定的夺金点,也在为国效力。
“我早就远离了花样滑冰。”姜晚南声音有点冷。她也曾竭尽全力,但是终究留下遗憾。女单运动员的巅峰期以月为单位计算,过去了就过去了。她自问拼尽全力,对得起国家,对得起花样滑冰。
“我不相信你的热血彻底凉了,因我的血还热着。六年后就是京城冬奥会。多少体育人能盼来一次在家门口的奥运会。我不想向人家求一个东道主的外卡名额,然后垫底出局一轮游,在全国人民面前丢人现眼。这是百年一次的机会。别说什么不在乎。你要是不在乎,十年前就不会提出跨项培养运动员的建议。姜师姐,现在C国花样滑冰需要你。”邓光说道。
世人皆以为花滑跨项培养计划是冬训中心的方案,其实是姜晚南,借着邓光的口提出来的。说到底,她还是割舍不下C国花滑。
她忍不住问道“跨项培养计划怎么样了?这些年我回到H省老家,一直没敢去看。”
“师姐,你当初埋下的种子开花结果了。H省队在这次全锦赛上大放异彩。”
姜晚南沉默了一会说道“钟钰是自己要玩单板滑雪,不代表我还想靠近竞技体育。我老了,只想过两年舒服日子。”
邓光叹了一口气“哎,我跟你说实话。C国花滑正在走在岔道口上。六年后奥运会的任务压得死紧,花样滑冰现在却看不到成绩。培养一个运动员周期太长,花滑运动员还有发育期的不确定性,今年是天才,明年就沉湖了。
还有一件事,我的兜里没钱了。冬季项目最烧钱,每年请国外大牌编舞的钱占了整个项目的一半预算,但是国家这么大的投入却收效甚微。J省主教练赵兴业提出了两难自解的办法。彻底放弃培养国内运动员,一方面引入国外运动员,一方面做打造商业营销,和娱乐公司合作吸金。既缓解了资金问题,又能保证京城冬奥会的成绩。
哎,好好的冰雪运动不发展,把钱投入到请外援和娱乐营销上。这就从根子上彻底杀死了C国花滑,毁了我们的再生能力。”
姜晚南打断道“你也知道这是饮鸩止渴。邓光,脊梁断了就再也接不起来了。你们不会真打算这么做了吧。”
“基本上。”
姜晚南怒道“这是让C国花滑断子绝孙的毒计!你把有限的经费和资源全都投到请外援上,也许有一时光鲜。C国的小运动员没有训练经费还被夺取了比赛机会,就是天才也废了。
等这批外援走后,C国花滑只剩下一地鸡毛。本国运动员毫无竞争力,下面的冰童看到这样的光景,谁还敢做专业运动员?什么梯队建设,更是白日做梦。这一个政策,能毁掉C国花滑三代人,让这个项目彻底烂掉。邓光,你要做千古罪人吗?”
邓光劝道“师姐你别生气,还没到那一步。今年全锦赛是内部商议出来的关键节点。就把全锦赛当成C国花滑的终极测试,一赛定终身。谁拿金牌谁就拿名额去世锦赛。谁拿金牌谁就是奥运年种子,获得全力培养。一切以成绩论,谁都不许返回。这样争破头的各家省队,都能信服口服。如果真枪实弹拼出来的冠军,都救不了C国花滑,我也能愿赌服输了。”
“邓光我看错你了,你竟然忍心掘C国花滑的根。你对得起师傅的在天之灵吗?”姜晚南依然义愤填膺。
邓光淡定地说“我不掘,等我下马后自有人来掘。时间不多了,都知道是自欺欺人,可至少是个办法。他们在秘密接触A国的鹿谦。现在鹿谦没答应。他一定想等到京城奥运周期再考虑,利用东道主的身份加成。我现在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也许我们真的遇到了天才。
有一个叫梁舒的孩子很有天赋。跳跃、滑行、表演,简直是生而知之的天才。就像你儿子钟钰对于单板滑雪天赋一样。一样在赛场上,他们身上好像带了聚光灯。姜师姐,您一定不想看着一位C国花滑天才被埋没吧。”
姜晚南奇怪道“你这么自信我看了他比赛一定会动心?”
邓光意味深长地说道“任何一个花滑人,都不想错过见证天才封神的机会。”
姜晚南挂了电话立在那里久久不能回神。她赤着脚走到落地窗前,猛地拉开密不透风的天鹅绒美式窗帘,窗外玫瑰般的暮色渐渐褪去,第一颗星星闪烁在银河旁。
“妈,还没睡。”钟钰听到了响动下楼来。
“嗯。你别管我好好休息。你最近太累了,又是期中考试又是参加分站赛。哦,还忙着上网跟人打嘴仗。”姜晚南眼中闪过一丝促狭。她来到A国是专门看儿子的。
“妈。”钟钰面皮挂不住了。
姜晚南越发有兴致。这个儿子哪哪都好,满分考进顶级名校,大文章一篇一篇的发表,还是最受瞩目的单板小王子。就是孩子长大了,越发爱摆出个冷脸,不好接近。她走近了说“骂赢了吗?”
钟钰微抬下巴“那必须的。”最后的战役,以阿廖沙放出完整视频为结束,不算他钟钰的功绩,让他有点微妙的不爽。
“很少见你这样管别人的事。那个男孩是谁?你今年新认识的吗?”姜晚南奇怪道。
“他是今年去冰钻的C国男单。那帮人存心害他,一个异国他乡的小男孩肯定很无助啊。你懂得,就一直短信轰炸我,向我求助。”钟钰大言不惭道。
“你就答应了?”
“同胞嘛,拔刀相助。而且今年C国男单选手去冰钻交流的事,是你暗中促成的。我不能眼看着有人破坏啊。”钟钰曲着手指刮了刮鼻梁的驼峰。
“他是H省队的?”姜晚南意识到了什么。
“对,他叫梁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