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乐无所谓,有车总比打出租来得方便,不过他拿不定轮椅上这位美少年愿不愿意,便低头用目光询问他的意见。
徐怀砚需要吗?当然需要!
方不方便的暂时先搁在一边不说,作为一个对人家别有所图的小流氓,徐怀砚是真的想谢疏了,想跟他说话,抓心挠肺那么想。
“好啊。”他听见自己特别爽快地应下,就像之前每一次接受谢疏帮助时那样:“那就麻烦你了,谢老板!”
然后看着谢疏从容下车过来打开副驾驶的门,像之前每一次那样抱起徐怀砚妥帖地把他安置在副驾驶上,又把轮椅放进后备箱,一切做完了才又回到驾驶座坐好。
一顿操作下来两个当事人都觉得没什么问题,把兰乐看了个目瞪口呆。
直到拉开后座车门坐进去,才恍然觉得明白了什么。难怪徐怀砚刚搬进来那几天让他吃饭洗澡上药时总是呆坐着不动一副等着什么的样子,起初他还以为是因为哥哥搬进来不习惯,现在他懂了,合着他是等人抱啊!
从上车开始兰乐就很懂事地闭嘴不说话,谢疏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默,目视前方认真开车,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徐怀砚。
还说他不给他个理由就要坚持不懈的对他好,合着都是说着玩的?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徐怀砚心里不大高兴,但也知道是他先开的这个头,一边说要跟人保持距离,一边又怪别人没有信守承诺继续对他好,说难听点,这就是又当又立的典范。
暗暗唾弃了一把这个讨厌的自己,徐怀砚抿了抿嘴,率先打破沉默开口跟谢疏搭话:“你怎么开车来了?以前都没见你开过。”
“家里离学校远,开车方便。”中规中矩的回答,他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一句多的没说。
徐怀砚难得能准确抓住一句话的重点,惊讶道:“你没有住在学校?”
“为什么?”徐怀砚立刻追问:“你不怕被记过处分了?”
谢疏听着听他急切的语调,终于舍得偏过头看他一眼,只是目光还是冷冷淡淡没有起伏:“之前为了照顾你请了假,这个学期一直到期末都不用住校。”
“可是你现在没有再照顾我了。”
“的确。”谢疏说:“毕竟你已经把我赶走了。”
徐怀砚原意不是想说这个,他只是想问为什么他在搬回去之后没有继续住在学校,可是谢疏这么一说,轻易就把话头带往另一个方向。
“你怎么会会这么理解?我没有赶你走。”
“那我应该怎么理解?那天让我收拾好东西离开,把钥匙留在吧台的人不是你?”
“确实是我,可是我真的不是赶你走的意思啊。”徐怀砚觉得这一点有必要解释清楚:“要不我现在把钥匙给你,你再搬回去?”
这个解释方式真的是很清奇了,兰乐听得目瞪狗呆。
更清奇的是谢疏竟然会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我搬回去,那你呢?”
徐怀砚指着后座那位:“我当然是继续住他家。”
谢疏嗯了一声:“那不必了。”
这话潜台词比“我家离学校远”还要明显,但是徐怀砚这回不敢轻易认领了,一不知道怎么接,二怕会错意,索性闭嘴装鹌鹑。
一路沉默到兰乐家大门口,兰钦早就在门口等着他们。兰乐率先下车把轮椅拿出来,再回头想去接徐怀砚时发现谢疏已经先一步将徐怀砚抱了下来,朝兰钦略微点了点头便径直把人送了进去。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谢大才子?”兰乐盯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这简直就是小徐的专属座驾啊,说他们没点什么,谁信?”
兰钦早没了刚刚等他们回来时的兴致,低头沉默地走在兰乐身后,听见兰乐的自言自语,眼神一暗,攥着衣摆的手用力到指节都开始泛白。
谢疏没有多留,把徐怀砚送进去就离开了。
兰乐进去时徐怀砚坐在毛茸茸的地毯上摆弄游戏机,毛球在他脚边喵喵的又蹭又叫半天,也只得到一个敷衍的摸脑袋。
“怎么就走了,也不留下来吃晚饭?”
“他回家还有事。”
“哟,你怎么知道,你留过人家了?”
徐怀砚不耐烦地看他一眼:“这是什么阴阳怪气的语气,你是长舌妇吗?”
兰钦进厨房拿了两瓶酸奶出来递给他们,然后顺势在徐怀砚身边坐好抱起毛球放在膝盖上逗弄。
兰乐嘿嘿一笑:“这就叫阴阳怪气啊?原来当长舌妇这么容易。”
徐怀砚插上吸管滋溜溜开始喝酸奶,顺手又开了一局游戏,不想搭理他。
兰乐是那种因为没人搭理就会乖乖闭嘴的人吗?显然不是。
往兰钦脑壳顶呼噜一把:“弟,你不是说今天要赶完三个PPT吗?这都几点还在这里蹉跎时光,赶紧去做你的要紧事,别晚了做不完又可怜兮兮让我帮你。”
说什么悄悄话连亲弟弟都要支开。
兰钦笑了笑没说什么,乖乖起身回房间。
徐怀砚叼着习惯开始一间屋一间屋地搜物资:“就算你把人叫走我也不会跟你说话,懂?”
兰乐说:“不懂,你这不就主动跟我说话了吗?”
“再见。”徐怀砚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又被兰乐拽着手臂给拉回去:“别这么无情啊朋友,怎么,见过旧爱就不想搭理我这个新欢了?负心汉。”
“靠,你在放什么屁?”徐怀砚甩甩手臂,挣不开。
“不是吗?看看多疼你,两步路都舍不得让你走还抱来抱去的,这要是都不算有意思,我把脑袋摘下来送你当球踢。”
“这又能说明什么。”徐怀砚低声嘀咕:“不能走路当然只能用抱的,他力气大没地儿用,指不定就是觉得这样方便还能顺便锻炼身体吗?”
兰乐咬着后槽牙一脸苦恼:“怎么我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么会自欺欺人,歪理找得一套一套的,就是有点蠢,我听着总感觉你在把我的智商摁在地上摩擦。”
“就摩擦你了不服揍我啊。”
“哎。”兰乐夸张地叹了口气:“心疼谢大才子,满腔热血全撒在了狗头上,你非要人家明明白白说出来才肯相信吗?我有时候都怀疑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你真的好烦啊,一点眼力劲没有,没看见我不想说这个,你就非要逮着不放吗?”徐怀砚变成了一只冒着青烟的盒子,烦躁地啧了声,转手又开了一把:“相信又怎么样不相信又怎么样,当了20年的直男突然让你跟个男的亲亲我我谈恋爱,换你你一下子就能接受啊?我不需要缓冲一下的吗!”
“有什么好缓冲的。”兰乐事不关己,怎么说都不腰疼:“本来互相喜欢这种事情概率就很低,你看你第一回 就中奖了,高兴还来不及,纠结什么?上去就是干啊!”
“干个屁,我懒得跟你说话。”徐怀砚站起来把喝光了的空酸奶盒扔进垃圾桶,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往房间去:“我要睡一觉养养神,晚饭好了再叫我。”
兰乐盯着他的房门,一手摸摸下巴,乐呵呵自言自语:“这不是走得好好的么,怎么就要抱来抱去的了?”
徐怀砚最近睡眠质量直线下降,以前摸上床闭眼睛不到五分钟指定就能睡得又沉又死,可是现在不行了,除非困到不行,否则就算在床上滚个十万八千圈都没办法睡着,一闭上眼睛满脑子都是谢疏,连做梦都梦见过好几回,什么样的都有,无一例外醒了之后给吓得眼泪汪汪。
“原来恋爱真的很折磨人啊。”徐怀砚趴在枕头上,想着今天谢疏跟他说的话。
谢疏说他不搬回去住,那他也不回去了,意思不就是他只想和他一起住,他不回去他也不回去?
说实话听到的时候还是挺爽的。
其实徐怀砚对谢疏是不是喜欢他这件事没有百分之百的确定。
喜欢男生啊,概率本来就不高,可是谢疏从来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在各种暗示,说不高兴是假的,一想到自己迷迷糊糊喜欢上的人很大可能也喜欢自己,他高兴得简直想要跳起来。
可是谢烦就烦在他们两个性别相同啊。
徐怀砚不是没听说过同性恋,也从来没歧视过同性恋,但是他一直觉得这事儿离他特别遥远,至少他身边从来没有见过,就像从电视,新闻听到哪里哪里又出了什么事故,哪里哪里又发生了什么天灾人祸,也就听一听,从来没想过这样的事情有朝一日会落到自己头上。
当头一棒,欢喜又忧愁。
哎,总是爱情啊,让人受尽折磨。
随着冬日渐深,时间临近期末,徐怀砚的脚终于好得差不多,虽然结痂还没有完全脱落,但是正常走路已经不是问题,轮椅什么的都可以扔到一边了。
与此同时,他乱成飘忽不定的心思也终于随着伤口恢复,在冬日某天的清晨尘埃落定。
一开始发现的时候徐怀砚真的就想干脆算了,就假装从来没发现过,全当不知道,然后一放假就从宿舍搬走,或者申请换一个宿舍然后再搬走,只要别再这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待在一起,那感情自然不就淡了?
不得不说徐怀砚真实太傻太天真,也太高看自己,搬出来见不到了是真,感情变淡什么的就完全是在扯淡。
徐怀砚不但没有觉得轻松多少,反而整夜整夜地失眠,越是见不到他就越想见,越是没机会说话就越想跟他说话,反正他期望的是什么样,现实就会跟反着来。
感情淡没淡不知道,反正他是越来越想搬回去,恢复跟谢疏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