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试周来的快去的也快,快乐的寒假生活终于拉开帷幕。
徐怀砚放假第一件事就是躺在谢疏家大睡三天三夜,早上捱到躺不住了才舍得爬起来,早午晚饭全由谢疏安排,玩游戏到天亮也有人无怨无悔地陪着,小日子简直不要太美好。
“我已经开始期待退休生活了。”徐怀砚缩在谢疏怀里,一手抱着一罐可乐,一手拿着遥控器美滋滋道:“那时候肯定比现在还舒服,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不愁上学,不愁工作,养点命大的盆栽,搞个小鸟笼,出门我就搞个轮椅让你推着我,连路都不用走,啧啧,妙啊。”
“想得不错。”谢疏很喜欢听他说关于以后得计划,因为在他的每一个计划里,都会有他。
“无聊了可以拉上兰乐他们一起出去到处走走看看,不对,老了我应该不会想出远门,还是还成搓麻将吧,益智一点,还能避免老年痴呆,你觉得呢?”
谢疏忍笑:“嗯,你说的都对。”
徐怀砚一脚蹬在他腿上:“你太敷衍了。”
“没有。”谢疏低头亲亲他额头:“只是刚刚收拾了行李,有点累。”
“噢。”徐怀砚勉强接受这个理由,瞥了一眼玄幻门口满满当当三个大箱子,忍不住吐槽:“你在里面给我装了什么,怎么会这么多啊?”
“两个人的东西,当然多。”
徐怀砚直起腰刷地仰头:“两个人?你也去?”
“嗯,我也去。”
“那你之前怎么完全没有告诉我?”
谢疏搂着腰把人重新拉过来抱好:“我以为这样算个惊喜。”
“惊喜,也算吧,可是,你为什么要去啊。”徐怀砚想不通:“就为了陪我,你爸妈同意你寒假过年都不回家?”
“他们巴不得我不回去打扰他们。”谢疏道:“而且,宝贝,一两天还勉强能熬,要我一个寒假不跟你见面,我可能会抑郁。”
“夸张了。”
“不夸张。”谢疏埋头在他肩膀深深吸了口气:“我说过的,我离不开你。”
徐怀砚被他弄得有些痒,缩着肩膀推他:“谢老板,你好粘人,你是粘人精吧?”
“只粘你一个,粘上就扯不下来了。”
而且,粘人精配撒谎精,天造地设。
徐怀砚乐不可支,放下可乐转身回抱他:“行,来来来,给你粘个够!”
最后他们也没去成那个堪比风景区的乡下,就在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徐怀安打电话过来,让徐怀砚马上去一趟米国,徐健行可能撑不到过年了。
行李都是现成的,两人买了第二天的飞机票直飞米国,下机徐怀安派了人过来接他们去别墅,徐怀砚二话不说拒绝了,跟着谢疏径直打车去了早就订好的酒店。
两个人到了房间第一件事蒙头大睡,把时差倒过来,才考虑安排时间去看徐健行。
“明天再去吧。”徐怀砚一点不着急:“下飞机时我问过接机那人,虽然情况不好,但也不至于就剩这两天。”
谢疏点头,他都无所谓,只要他高兴就好。
又窝在酒店里懒了一夜,第二天谢疏循着地址将徐怀砚送到医院楼下。
“我就在对面咖啡厅等你,出来给我打电话。”
徐怀砚找到病房的时候,只有安月婉在里面照顾他,徐怀安不在,也不见一个护工。
哦,他差点忘了,徐健行纵横商场一辈子,野心有多大,戒备心就有多大,从来不会随便让谁近他的身。
安月婉带着黑色大口罩和渔夫帽,一张脸大半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眼角周围凹凸不平的皮肤还隐约可见。
门虚掩着没有关严实,徐怀砚只看了一眼便毫不客气伸手推开门,也不进去,就抱着手靠在门边,脸上挂着十足的嘲讽:“啧,火急火燎叫我过来,我还以为可以直接见到骨灰盒呢,结果还没死?”
徐健行被徐怀砚气了这么多年都没习惯,听到他阴阳怪气的声调就急火攻心,指着他没说出一个字就猛地一阵咳嗽,那架势差不多都要把肺刻出来了。
安月婉无意责怪徐怀砚,只是扶住徐健行一下又一下温柔地顺着他的背脊,小声安慰他不要激动。
徐怀砚嗤了声,走进去在离他们俩最远的角落拉开一张椅子坐下,好整以暇地等着徐健行咳完。
上一次见到徐健行还是在那场闹剧一样的寿宴上。
时隔这么久,在病魔的折磨下,徐健行的变化不止一星半点。
瘦是最直观的改变,原本还算饱满的双颊个眼窝都深深凹了下去,显得颧骨越加突出,一双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锋利,变得浑浊不堪,脸色蜡黄的像是刷了一层蜡,老人斑一下子暴出好多,死气紧紧笼罩在他身上。
甚至不需要去找医生求证,只一眼,徐怀砚就知道徐怀安没有骗他,面前这个卧病在床,连坐起来这种简单的动作都需要搀扶着的老人,是真的不行了。
徐怀砚歪着头,徐健行枯瘦如骷髅的脸渐渐和一张同样病态遍布的脸重合起来,他像他曾经的妻子一样躺在病床上接受病魔侵蚀,很快也会以同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唯一不同的是,徐健行至少还有安月婉在身边照顾他。
真是不公平。
徐怀砚想,就应该让徐健行把当初他母亲受过的所有苦都尝一遍,让他知道弥留之际得不到心爱人一个眼神一句关心,满怀遗憾与失望地离开人世到底是怎么样的痛苦。
他真的对这个老人一点感情都没有了。
见他终于缓过来些,徐怀砚又道:“反正我都来了,有什么遗言赶紧说,我可不保证你死那天我一定有空过来。”
“你个畜生!我怎么,也是你爸!你一定要这样咳咳咳……这样跟我说话吗!”
“啧,中气还挺足。”
“你就这么,盼着我死吗!”
“不然呢?”徐怀砚歪着头,笑容也变得刻薄:“我要说我希望你好好活着长命百岁儿孙满堂,你信?”
“你,你到底还有没有良心,我,我是你爸!!!都到了这个时候……你就不能跟我好,好好说话吗咳咳咳!”
“行了!”徐怀砚腾地站起来,最后一点笑容也敛干净:“用不着你强调这么多遍,要不是因为这层恶心的关系,你死在哪儿我都不会多看一眼。”
徐健行攥紧了被子,整个因为用力过度都在发抖,安月婉沉默地坐在旁边一声不吭,不帮他,也不打算帮徐怀砚。
也许她现在唯一的作用,就是在徐健行被气得病情加重时帮他按个铃。
“都快死了,还跟我在这里摆架子?告诉你,苦肉计对我没用,我要是不想你你这么早死掉,只可能就是不想让你这么轻松就解脱,最好在病床上瘫个两三年无人问津,把我妈当初受的苦全部受一遍,下去之后,也好让我妈看了消消气。”
徐怀砚嘴上不留情,每句话都奔着马上气死徐健行去。
“你……你这个,你这个逆子,畜生,不,不孝子!”
翻来覆去就这几句,徐怀砚都听麻木了。
“看你你也没什么别的话准备对我说了。既然咱们相看两相厌,我也就不多留了,那就什么时候能说永别了,我再来看看热闹。”
言毕,干脆利落转身离开。
徐健行心口堵得厉害,大口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握着安月婉的手汗湿得冰凉:“畜生,我怎么会生出这么个畜生!”
“行了,你现在最忌情绪激动,躺下再休息会儿吧。”
安月婉抽出手,像之前每一次那样,温柔地拉上被子轻轻帮他盖上,细致有余,却让人感受不到几分真心,仿佛照顾他只是一个纯粹的义务。
徐健行躺在床上盯着女人恬静的侧颜,好一会儿,才喃喃道:“月婉,你是不是也在怪我……”
“你知道的,我没资格。”她低声道:“有资格的那位也已经没机会再怪你了。”
“不,不是,月婉!”徐健行慌了神,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知道我一直喜欢的都是你!我没有……”
“我知道。”她拍拍他干枯的手背,直到他睡着了,才起身离开。
喜欢和现实是两码事,这她一直都知道,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从知道徐健行在她怀孕时瞒着她跟另一个女人结婚开始,就已经明白得很通透了。
这一脸的伤,也许就是她的报应。
报她明知他已有妻子,却还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与他偷偷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