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大哥的声音, 沈从曜没有半点心虚,淡定的松开余顾,“大哥, 你怎么来了?”
兄弟两人都是正妻所出, 虽然性格有差异,但是关系不错,所以对于外人要敬上三尺的冷面小将军,沈从曜依旧嘻嘻哈哈。
他今日着了一套藏青色衣袍, 腰上挂的不是玉件而是香囊,衣面上琐碎的纹路金线, 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与沈从曜不同, 沈从景素来只喜欢黑白两种颜色的衣袍, 今日着的是黑衣劲装,干净利落, 但从衣面上的暗绣能看出来价值不菲。
两兄弟有几分相似, 但又很不一样。
余顾被松开, 赶紧后退一步,之后扭头去看沈从曜口中的大哥。
沈从景对比他弟弟的玩世不恭, 多了几分正义和生人勿近的冷漠, 余顾只是一眼, 便低头不敢去看。
一来是被男人身上的肃杀之势给吓到了, 二来则是他的内心因为看到沈从景, 翻起了波涛汹涌的巨浪。
对沈从曜他是厌恶居多, 而对于沈从景余顾心中有恨, 他在极力控制自己, 不要冲动。
余顾咬着唇瓣,疼痛让他清醒了些。
他看沈从景, 对方也在看他。
见这小公子看到自己像老鼠见到猫,怕的不行,他觉得疑惑。
“大哥,你把人吓到了。”发现余顾身体在抖,沈从曜说着站在少年身前,遮挡住沈从景的视线。
“午饭已经准备好了,去吃饭。”本只是打算看余顾一眼,就把人丢在后院角落自生自灭,但是现在沈从景改变主意了。
那样太过冷漠,不近人情了,怎么说余家曾经帮过沈家。
沈从曜微微一愣,却也没有说什么,而是领着余顾往正厅去。
沈从景虽然被人称一句小将军,但是如今将军府却是他说话,沈老将军带着妻妾去了偏京养老。
倒不是儿子夺权,而是老将军打了一辈子仗,想享享清福。
沈老将军刚正不阿,他对于余顾进将军府毫不知情,不然不可能放任儿子做出这种荒唐事。
余顾根本不想跟他们去吃饭,但如今到了别人地盘,他如果反驳主人家,恐怕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好过。
午饭异常丰盛,看起来倒真像是为迎接余顾特意准备的。
两人不自觉都去看余顾反应,后者眼眸里没半分波澜。
余顾五六岁那会已经记事,家中大宴,他见过不少,就是将军府的装潢,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余家繁荣之时,那真是一寸地一寸金,他不过五六岁,居住的独院用的都是各种珍品铺盖,进口的羊绒毯,把玩的夜明珠,最常见还是金子,雕刻成各种玩具模型的金块,余顾拿来耍,拿来扔。
三人落座,沈从曜想说什么,却在看余顾心不在焉,他动动唇,没道出一句话。
不过还是默默给对方夹了菜。
和二人坐一桌,余顾浑身不自在,他更是没有任何胃口。
不过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对方夹菜,他就道谢,但没有夹回去的意思。
因为他也因为这事被戏弄过。
对方瞧不上他夹的菜,直接丢给了狗。
所以,余顾也不打算讨好他们,因为不管如此做,得到的只是一句不配。
沈从曜看他态度如此冷淡,微微挑眉,“表弟,不应该礼尚往来吗?”
听到这话,余顾抬头看他,眼里的不耐收回时已经晚了。
沈从曜对上那眼神,眉头紧锁的更加厉害,他好像没做什么,这人怎么就如此讨厌自己。
“你别捉弄他了。”
他还要说什么,沈从景开口打断弟弟的话。
沈从曜很是郁闷,他好像什么都没做吧。
又是一阵无言。
沈从景放下筷子,对沈从曜说:“西边那院子不是空着吗?你带表弟去那里住。”
沈从曜点点头,心里疑惑大哥怎么就改变想法了。
沈从景要去忙,起身冲余顾点头便离开了。
余顾也没有再吃,只有沈从曜慢悠悠的,“你们都退下。”
他挥手赶走屋子里的下人。
余顾看到他这么做,心里一紧,跟着也要起来,“我也先退下了。”
他刚起来迈开一步,便被沈从曜拽住,“表弟,你为何这么讨厌我?”
这次他拉的是余顾的手。
虽然身边有王妈妈照顾,但他到底是罪民,不可能什么事不做,所以余顾的掌心并不光滑。
“二少爷,请你不要捉弄我。”余顾看着男人。
沈从曜侧着身子,单手撑着下巴,一只手紧紧拽着余顾,他微抬头,眼眸半眯,含着笑,被酒润红的唇,上挑着,似乎心情不错。
他的语调带着几分懒散和戏谑,总之就是不正经。
“表弟,为何这么说我?我什么时候捉弄你了?”男人故作伤心的低头,“从见到你,我频频示好,倒是表弟不近人情,真真让我伤透了心。”
这话说的余顾哑口无言,他因为剧情原因下意识做出了那些态度,而男人并没有像他得知的剧情一样做出那些事情。
“对不起。”余顾语气放软了,低下头道歉。
他并没有看到沈从曜眼眸里划过一抹恶劣的笑,“那你可要自罚三杯。”
说着,男人单手给自己见底的杯子倒上酒水,之后端起,递给余顾。
“我不会喝酒。”余顾听到他的话,很是为难。
心里却是冷笑,他就知道这人不可能改变。
不过,余顾心里有了新的打算,躲是躲不掉,那么他就好好面对吧。
心中划过一抹戾气,余顾面上带着几分无措。
沈从曜对上那明亮澄澈的眼眸,微微一愣。
不自觉的,他把酒收回到自己唇边,抿了一口,但喝完,沈从曜却觉得依旧口干。
“二表哥?”看他不说话,只是用盯猎物的表情盯着自己,余顾心里忌惮,小心翼翼的唤他。
这声“二表哥”,叫的沈从曜喉咙发干,“我带你去看院子。”
他一饮而尽,没有再去为难少年,松开余顾之后,男人摇着扇子先行一步。
西院位置不算偏僻,环境很不错,里面什么都不缺。
余顾微微挑眉,这和他得知的住处有所不同。
沈从曜给他挑了几个下人,就有些心不在焉的想离开。
余顾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
“二表哥,能不能让王妈妈过来。”他的语气几乎是带上了恳求和讨好。
王妈妈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必须把人留在自己身边。
“嗯。”沈从曜喉结滚动,抽回衣袖匆匆离开。
余顾看着他的背影,很是疑惑,不过这人不打扰自己,再好不过。
沈从曜几乎是跌跌撞撞进了自己的院。
“二少爷你这是怎么了?”下人看到他慌乱的样子,吓了一跳。
“没事。”沈从曜表情凝重,“不许跟过来。”
说完,他便进了自己卧室。
关上门之后,沈从曜拿着折扇不停扇风,表情越发难看。
他垂眸去看自己,只觉得荒唐无比。
虽然没有娶妻纳妾,也没有去花楼找过姑娘,但他从前可都是只把注意力放在漂亮姑娘身上,可从来没有去盯着什么男子瞧过。
如今,他这是?
大概是喝醉了。
想到朋友常说的温柔乡,沈从曜按按太阳穴,他得想到时间去试试,他开门让人准备热水。
洗完澡出来,沈从曜并没有放松,反而神情越发的深不可测。
刚刚他脑子里并没有想什么姑娘,而是不过见了几面的表弟,实在是荒唐至极。
他在院子里走来走去,吹了冷风,还觉得不够,又抱着经书看了起来。
院子里的下人都不敢说话,他们二少爷这是魔怔了吗?
“余顾呢?”
在树荫底下,看的烦躁,沈从曜抬头问。
“啊?”身边下人被问的一愣。
“算了,我自己去。”说着,他便起身。
他不过是去看看自己是不是因为喝多的缘故,才如此饥不择食。
对,就是如此。
心里如此说服自己,沈从曜的步伐也越发的从容不迫。
余顾正在屋子里看书,他身边还围着两个丫鬟。
他天资聪慧,这些年也在想办法读书,所以这些东西他都能看懂。
本来只是余顾自己在看,身边两个丫鬟虽然是下人,但对于这个表少爷,她们都没太多恭敬,小动作很多。
余顾干脆拉着她们一起读书。
丫鬟大部分都不会认字,而余顾非常耐心,听了她们的名字,之后给她们解释含义,又拿纸张去写。
他的字很漂亮,和余顾柔弱的表象不同,反而有股坚韧在里面。
“余少爷好厉害!”
两人看到自己名字,欣喜的拍手。
余顾嘴角扬起,“还好了。”
他耳尖红红,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
沈从曜推开门进去,就看到三人有说有笑,三人离得近,倒像是余顾左拥右抱。
他看到只觉得扎眼,“你们这是在高兴什么?说出来也让本少爷乐呵乐呵。”
沈从曜虽然还是玩笑语气,但是几人都能感觉到危险。
两个丫鬟赶紧站直,工工整整的行礼。
余顾是写完那个字,才抬起头,“二表哥,你怎么来了?”
“怎么?觉得我打扰到你了?”沈从曜心里不爽。
这么讨厌他,却和两个下人笑的这么开心。
“不是,我只是觉得表哥应该很忙才是。”余顾说着已经站起来,给旁边两个丫鬟递了眼神。
二人弯腰行礼,转身离开。
把这一切收入眼里,沈从曜惊讶,他短短时间倒是收获了两个姑娘的心。
“没看出来,表弟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他的语气异常怪,余顾听的不舒服,只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想来是觉得自己收拢了他府上的人,对自己不放心吧。
“我只是写了她们名字而已。”余顾实话实说。
“写她们的名字?”沈从曜提高声音,走到桌子前,之后就看到了,不但有两个姑娘的名字,还有带她们字的诗句,这也难怪两人态度如此转变。
“怎么不见你写我的名字。”沈从曜说完便有点后悔,不过让他收回,他又不想。
“啊?”余顾一愣,呆呆看了他两眼,“二表哥,我的字不怎么好。”
他怕写完,得到一句不配,所以直接委婉拒绝。
“的确。”沈从曜看到纸张上的名字,点头肯定,“表弟是该好好练习练习字。”
“我会的。”余顾顺势接话。
“作为表哥,就勉为其难教教你。”沈从曜走说。
他口头上很是为难,但是动作麻利的把那些用过的纸卷到一起,全部丢掉,之后摊开新纸张,示意余顾坐好。
余顾硬着头皮去拿毛笔,男人站在他身后,圈着他,大手覆盖他手上,微微收紧,“就从我的名字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