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舟和陈特助两个人的对话将原本有些不明朗的场面变得清晰起来。
苏禾站在光打不到的阴影之处, 能感觉到众人的视线像钢针一样扎过来。
那些眼神里含义太多，但都不是正面的。
因为他的偷盗行为已经彻底暴露。
其中以顾沉舟的视线最让他感到恐惧。
苏禾张口想为自己狡辩，可是颠来倒去说了几句话后, 在男人那覆着一层淡淡阴翳的纯黑眸中渐渐没了声音和底气。
很少见到那么黑的眸色, 看着他就像是在注视路边一团影响市容的垃圾，就连最基本的厌恶都算不上，仿佛他只是个死物。
经历了那么多个世界，苏禾第一次在一个人的注视下感到无所遁形，他一瞬间甚至感觉, 男主早已知道了他的身份, 想要抹除他在这个世界的存在。
苏禾腿一软, 差点就摔在地上。
1551的声音将他从越陷越深的恐惧中拉了出来：【宿主，你手上拿的是什么文件？】
见到苏禾这幅完全僵硬无法思考的模样, 1551有些无奈。
虽然不喜欢宿主的行事风格，也不打算再继续为他的恶行买单，可是至少现在他还不能让苏禾真的进了监狱。
于是只能出声提醒。
苏禾猛地回神，他想起来自己刚刚为了掩饰自己进入办公室的目的，顺手在桌上拿的文件。
那份文件和其他很多东西整齐堆放在一边，一看就知道是不太重要的东西。
大概只是下面的一些小项目被送过来过目, 核对工作进度的。
偷盗天和那个十几个亿起步的项目，他是绝对要进局子，可如果只是拿了不痛不痒的小文件，也许还有周旋的余地。
于是苏禾努力挤出一个我见犹怜的笑容：“对不起……顾总, 有人威胁我必须要把这份文件拿出去, 所以我才擅自进入了办公室。”
他半真半假的说着, 脸上的表情当真是让人看了心软。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句话也并不完全是假话。
他还有周秦那群人当最后的挡箭牌。
而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他没必要再撒谎。
能够成为这家大企业高层的人，肯定都对商战间谍见得多了，他解释再多现在也不会有人相信。
至于向顾沉舟解释自己的清白，更是不可能。
陈特助根本没有背叛他，看样子就连昨天的饭局都有他的授意，早已知道他想做什么。
不过现在能逃得了一时，就尽量拖着吧。
【1551，去把我道具库里的楚楚可怜光环拿出来现在用上！】
1551眨眨眼：【好。】
这也是一个S级道具，是他剩下的最后一个S级道具。
放出这个光环后，肉眼可见的苏禾的表情愈发无辜可怜起来，这样的姿态让他在以往总是能够得逞。
知情不多的人，总是喜欢在他示弱后产生心软情绪，更别说这次他还使用了道具，不用过多的言语，静静的在那边站着，都透露出一股让人想要怜惜的气质。
可惜他这次注定要失败。
在场没有任何一个人因此动容。
能够站在这层成为顾沉舟心腹的人，至少有一点非常明确。
那就是他们极其高的工作效率。
而苏禾之前自命不凡，自从成为顾沉舟的新助理后，工作上也天天懈怠，不是想着如何把工作推给其他“不重要的”NPC，就是想办法和陈特助以及男主套近乎。
导致他自以为不错的人缘，实际上在这里并不存在。
苏禾面色变得苍白，他没想到自己那些叠加的道具buff不仅对陈特助不管用，就连对男主周围的人也不起作用。
明明之前的S级世界他也用过，对NPC效果还是非常显著的。
这真的是个S级世界吗？
他可从未听说过会发生这种事情。
措不及防的，他脑海中响起了廖明明的声音。
那句话犹如诅咒在他脑海中已经环绕了两天。
他在为恶魔效力，顾沉舟一定就是那个恶魔。
所以这些道具才会对顾沉舟以及他周围的人都不起作用！
僵持的时间有些久了，顾沉舟朝身后的人挑了下眉。
陈特助心领神会的上前，从苏禾手上拿过那份文件：“请还回来。”
他语气冷淡疏远，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就打开了文件里面的东西。
苏禾怔怔的看着他，想到昨天自己的沾沾自喜，以为对方已经被自己彻底拿捏，甚至对1551吐槽过这个人好像不行，不然怎么会完全不碰自己。
没想到对方只是真的对他不感兴趣。
那些嘲讽的话现在全都像回旋镖一样扎入了他的肉里，宛若朝自己打了几个大巴掌，脸上感到一阵生疼。
而接下来陈特助所说的话，才是真的将他打入了地狱。
苏禾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你再说一遍里面是什么！？”
陈特助干脆将手上的文件拿出来展示了，就连1551都看清了。
上面关于天和项目的几个大标题白纸黑字，非常醒目。
天和的机密文件怎么可能随便就放在办公桌的最上方。
迟疑了短短两秒后，1551就反应过来这也是给宿主下的套。
男主对人心的把握过于准确，甚至猜到了苏禾会利用周围的东西来让自己所犯的罪降到最低。
如果男主想找苏禾身上携带的U盘，苏禾一定会让他提前删除U盘里的东西。
而他作为系统没有理由拒绝宿主的这个命令，虽然他没有那么大本事黑入男主的内部网络转移他的文件，可是简单删除U盘里的东西，对于攻略过这个世界互联网数据的他来说，是轻而易举的小事。
没了U盘证据，苏禾也许都构不成犯罪。
现在这份在他手上刚接过的文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再也没有了借口。
顾沉舟的细心程度，简直就像是知道了他的存在。
完美抓住苏禾马脚的同时，避开了会让他为难的部分。
1551懵懵摇摇头，赶紧将这个离谱的想法甩出脑袋。
他想到了那九十九个系统的下场。
虽然目前还没有调查出他们是为何而死，不过目前看来暴露自己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他回了回神，继续观察着气氛窒息到极点的对峙现场。
有几个人表情十分严肃的朝苏禾发出提问。
“你是谁派来的？”
“苏禾，你知不知道偷窃本公司高级机密，是需要支付赔偿金的。”
“……”
苏禾被问得完全开不了口，他这辈子从未如此难堪过，他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在表世界栽跟头。
而就在他渐渐绝望的时候，一直一言不发的顾沉舟突然开了口：“你被辞退了，自己去找人事吧。”
苏禾猛地抬起头：“然后呢？”
他不相信顾沉舟就这么放过自己，他可是特意为自己做了一个局。
之前那么多折损在这个世界的攻略者，恐怕都是这么出事的。
这个男人完全抓住了他们攻略者的心思，知道他们攻略的惯有手段。
苏禾难得的大脑清醒，终于跳出了自己魅力值远高于其他人的固定思维逻辑，开始思考自己的下场。
可顾沉舟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惊疑不定。
顾沉舟黑沉沉的眸子没有一丝温度：“鉴于你还没有彻底将文件转移，后续把事情交代清楚了，公司法务部不会去找你的。”
就连1551也感到惊讶。
男主居然决定放过宿主了……
苏禾警惕的看着他，刚刚顾沉舟看他的眼神里，毫无疑问出现了杀意，他差点被吓得什么都招了，再也不会蠢到以为男主还对他有别的意思。
不过他向来会顺着杆子往上爬，在短暂思考无果后，他立马点了点头：“好。”
只是被辞退，总好过真的入了监狱。
顶着众人复杂的视线，苏禾几乎是逃一般的狼狈离开了。
在最后跟着宿主离开的那一刻，1551视角往后调了调，刚好看到了顾沉舟望过来的视线。
明明是落在苏禾身上的，1551却犹如被烫了一下一般。
那个专注的眼神中居然有几分侵略性……就像是那天不下心在假山里他抬起头看到的。
很快苏禾就离开了，1551想再看仔细一点也没了机会。
……
跟着苏禾回到出租屋，1551亲眼看到了苏禾大发脾气。
他几乎把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一遍，直到客厅里几乎没有一处可以站的地方。
苏禾面孔扭曲大叫大骂。
1551第一次见到宿主彻底卸下坚韧小白花的面具，把自己最真实的性格缺陷暴露无遗。
他就像一个有躁郁症的人，对着空气不断诅咒着。
甚至说出了希望这个世界消失的话语。
1551想到999上次对自己说的话。
那九十九个系统经历过的世界，都灰掉了。
他心中有轻微的不安。
却不敢在此时的宿主面前发表任何言论。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苏禾终于冷静了一些下来。
他像个疯子般坐在一片狼藉之中，低头看不清神情，声音突然变得非常柔和，几乎是算得上甜腻。
“1551，你还在吧？”
突然被点了名的1551抖了一下，他不得不点点头：【我还在的。】
仔细听，苏禾的声线底下藏着浓浓的怨毒：“我现在被男主辞退了，以现在我的身份想要在接触到他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猛地提高了音量：“你要帮我！！”
1551圆溜溜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惊吓：【需要我为你做什么呢？】
苏禾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1551，你现在是我唯一能信任的了，你得帮我，帮帮我……”
他魔怔了一般不断重复着，眼底里的光渐渐变得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