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吃着午饭蒋煦的电话就打过来了,程迟雨假装低着头吃饭,实际上竖着耳朵试图偷听话筒里传来的声音。
但是什么也没听见,只能听见喻安宵敷衍的回应。
“今天吗?太着急了吧。”喻安宵说。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喻安宵哦了声,“是他啊,很多年没见了,他怎么还记得我。”
程迟雨后背都挺直了,眼睛盯着自己面前的碗筷,但是打起了十万分精神来倾听喻安宵的回应。
大概是电话对面揶揄了两句,喻安宵笑了一声,说:“今天不行,太赶了,改天吧,他才刚回来,不着急。”
还是打算赴约的意思。
程迟雨愤愤地戳着碗里的米饭,听见喻安宵挂了电话,才赶紧停手。
喻安宵没有提及这通电话,只是评价了一下这家餐厅的菜品。
程迟雨默默叹了口气,他要去见谁,和自己当然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喻安宵不提,程迟雨倒是有话想问。他稍微委婉地说道:“蒋娇龙的消息这么灵通啊,真是你的师弟吗?”
喻安宵点点头,说:“之前在学术研讨会上认识的,听说他毕业后在英国待了一段时间,最近刚好回来。”
程迟雨哦了声,说:“那你又有的忙了。”
喻安宵好笑地看向他,说:“这句话听起来怎么有些阴阳怪气。”
“啊?我没有吧。”程迟雨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说,“想约你吃饭的人这么多,我只是感慨一下。”
喻安宵笑道:“放心,不会耽误和你吃饭,我挑工作日去,这下你总不能说我半道丢下你了吧。”
程迟雨看看他,说:“已经约好了?”
喻安宵点点头,说:“下周三的晚饭,那时候你应该还在上晚读,估计你放学了,我也就回去了。”
程迟雨看着他说:“不用赶着回来,我又不用你去接。”
喻安宵开玩笑说:“好啊,只是有些人不要因为回去没看见我,就一脸幽怨。”
“我没有。”程迟雨面无表情地辩驳,“我是担心你喝酒了。”
“好好好,吃饭吧,不说你了。”喻安宵笑着打发了他。
很烦。
程迟雨又从心底涌起一阵烦躁——喻安宵还是把他当小孩子看。
明明他觉得自己很明显在长大,现在和喻安宵站在一起,看起来身量也相差不大。为什么喻安宵却好像看不见他的变化,动作亲昵,却毫无它意。
程迟雨抬头就能看见他垂下眼睛时长长的眼睫,他吃饭的动作很轻,只是这么看着他,都会觉得赏心悦目。
也许是两个人总是呆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太久,很难发现对方的变化。
又或者是,喻安宵并没有很认真地观察过他,只是在重复着每一天的生活。
喻安宵只需等他高中毕业,距离那时还剩下不到两年的时光,就再也不用顾及他的存在,而在交友和情感生活上束手束脚。
他也能理解蒋煦为什么总是不停歇地为喻安宵牵线,喻安宵需要一个稳定可靠的伴侣,常年独居的成年男人拥有一个合适的伴侣本来就是理所应当的。
非常合理,也十分常见。
但是程迟雨的心底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和我待在一起不好吗?
他自己也被这个声音吓了一跳,整个人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他不知道那些追求者眼中的喻安宵是什么样的,但在他眼中,喻安宵有自己的规则和底线,如果想要和他长久稳定地生活下去,必须要遵守他制定的规则。
听起来很强势,但是程迟雨知道,他的需求并不难做到。
程迟雨咬着筷子,目光时不时在他身上停留片刻。
可是自己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周三这天又下雨了。
程迟雨晚饭也没去吃,趴在桌子上看着窗外的大雨发呆。
他的前桌刚刚销假回校,把从家里带来的绿豆糕分给他,说:“怎么不去吃饭?”
程迟雨跟她道了谢,说:“不太饿。”
他说完想起前桌是因为生病请假,已经将近一周没有来学校,就关心了一句:“你身体好了吗?”
前桌看起来心情不错,说:“其实前两天就能来上学了,但是我想休息,就在家里多赖了两天。哎呀生病了就是不一样,我妈都不说我了,天天嘘寒问暖的。”
程迟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晚上七点钟,喻安宵和这个许久未见的师弟吃上了这顿饭。
师弟刚毕业没多久,充溢着从博士论文解脱的生命力。
喻安宵公事公办地恭喜他顺利毕业,师弟却说:“这么见外啊,我们也就一年没见,你不会把我忘了吧。”
“怎么会呢,恭喜你一下都成见外了。”喻安宵笑说。
师弟就和他碰了碰杯,笑说:“你的恭喜,那我当然要收着了。”
虽然来之前蒋煦已经和他大致说过喻安宵的现状,但是师弟还是旁敲侧击地打听了一句:“今天来和我吃饭,其他人怕是要排队了吧。”
喻安宵微微歪头,说:“这又是什么新的谣言?不会是蒋煦传的吧。”
师弟一笑,知道他和蒋煦关系很好,顺水推舟开了个玩笑,“可不是呢,我说想约你吃饭,蒋煦就说‘思凡呐,他可不好约呢,档期很满的’。”
这种话一听也知道是在开玩笑,喻安宵笑说:“什么鬼话。”
楼思凡在喻安宵即将毕业的那一年,和他在研讨会上相识。喻安宵恰好是与他同组的师哥,两个人接触了挺长时间,但是喻安宵只谈学术,谈完就走,连顿饭都没约上。
看起来喻安宵对他的印象并不深,看蒋煦传完话的反应,对方似乎都快把自己忘记了。
楼思凡在约他之前就做了功课,也打听到他对另一个追求者似乎没什么兴趣,顿时自信心倍增。
但是蒋煦有些意味深长地摇了摇头。
楼思凡警铃大作,说:“难不成他心有所属?”
“那倒也不是。”蒋煦说。
“那你摇什么头?”
蒋煦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他嘛,家有恶犬。”
这顿饭还没怎么吃,两个人光怀旧去了,喻安宵却突然接到了电话。
楼思凡示意他随意,喻安宵就当着他的面接了电话。
若说喻安宵刚刚和他聊天的语气只是客气,这会儿接电话的语气倒是丰富了很多。
他皱起眉头,说:“不舒服吗?医务室去看了吗?”
对面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的语气有些担忧,说:“他在旁边吗?我和他说一下。”
电话那边应该是换了人,喻安宵的语气变得更加温柔且耐心,“怎么回事?要不要去医院?想回家?好啊,要我去接你吗?”
楼思凡觉得这个语气太奇怪了,他有些坐立难安了。
喻安宵似乎根本没想过此时自己离开饭桌会冷落另一个人,还在关注着电话那边的情况。
“那你自己回去,作业不要拿了,我会和老师说一下的。”
楼思凡听到这里反而稍稍放心——听这个说法,对面大概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孩子,而喻安宵不可能有孩子,可能是亲戚朋友家的寄住在他这里。
“晚饭吃了吗?”喻安宵又问,片刻后他接着说,“那我回去给你带点吃的,你先睡一会儿。”
楼思凡觉得此时是展现自己爱心的时候,见他挂了电话,忙关照道:“怎么了,要提前回去吗?”
喻安宵跟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本来在上学,说头晕得很厉害,想回家休息,他平时小病都不会请假的,怎么突然说要回去,我有点不太放心。”
楼思凡马上摆出善解人意的样子,说:“那我送你回去,看一下也放心。”
喻安宵说:“太不好意思了。”
楼思凡大度道:“没关系,师哥,下次你要补我一顿饭哦。”
“好,我会记得的。”
喻安宵这次出门没有开车,楼思凡直接来他楼下接他过去吃饭,就为了能再送他回来,再顺理成章的“上楼坐坐”。
楼思凡把买好的晚饭从车里拿出来,坚持要送他上去,还说:“万一需要去医院,也能帮忙送一下。”
喻安宵就没有拒绝。
楼思凡还在为自己第一次吃饭就能进他的家门感到窃喜时,客厅的灯一打开,看见蜷缩在沙发上的人影,楼思凡差点当场跳起来——小孩子在哪里?这是个什么东西!
喻安宵很快地走到他身边,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怎么睡在这里?不冷吗?”
沙发上的人好像刚刚睡醒,看了他一会儿,才说:“觉得脑袋很重,没来得及进屋。”
喻安宵说:“摸起来也没有发烧,是感冒了吗?”
程迟雨还是摇摇头,说:“可能是有点累——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有没有耽误你的事情?”
喻安宵好像此时才想起来自己家门口还站了个人,忙起身招呼他进来,把买来的粥饭放在餐桌上,说:“起来吃点东西吧,实在不舒服还是去医院照个CT看看吧。”
喻安宵背过身打开包装袋的时候,楼思凡和坐在沙发上的小鬼撞上了眼神。
楼思凡心说,他照什么脑CT,他脑子清楚得很!
作者有话说:
请投喂海星和评论进行加速,看某恶犬主动出击,仗喻行凶!(直到月底尽量保持日更!感谢大家支持!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