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正说着,空气中陡然震荡起一股神秘的力量,仿佛是气压极强的气流,带起一阵穿堂风,又仿佛伴随着鸣金之声,既悦耳又空灵,整个草莓镇的人都感觉到了。
“发生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连常年在大厅角落里打瞌睡的扫地老头儿都醒来了,杵着拖把一脸懵逼地四处看。
随即,镇子的北部爆发出一阵欢呼,虽然离着很远,但由于小镇常年过于安静,两人还是听见了。
沛诚:“难不成是……”
森泽航还来不及回答,一声更为巨大刺耳的尖啸横掠而过,所有人不受控制地捂住耳朵,头痛欲裂。这尖啸中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力量,裹挟着暴怒、恐惧以及纯粹的邪恶。对此沛诚非常熟悉,正是他们上次在镇南神庙火烧变异植物时听到的声音。
这一阵刺耳的尖鸣过去后良久,镇上的人才勉强从这精神攻击中回过神来,先是嗡嗡文名、满脸恍惚,而后无比惊恐。相比之下,沛诚二人就淡定得多了。森泽航点点头,接着回答了刚才那个问题:“看来镇子北边的石像已经修好了,听那怪物的声音,估计气坏了吧。”
沛诚不免面露担忧:“会不会打击报复啊?”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而且如果它这么愤怒,说明神像的恢复对它起到了不小的抑制作用,应该算是一件好事吧。”森泽航无所谓地说。
“那南边怎么办?”沛诚刚问完,自己又有了答案:“先把剑送到铁匠铺那边看看?”
森泽航说:“现在怪物一定被大大激怒了,今天晚上不会太平,需要尽快把南部神庙复原才行。”
沛诚点了点头,又听森泽航说:“但你说的没错,银剑的修理也必须抓紧时间。毕竟神庙的复原最多只能限制怪物的行动,恢复成草莓镇过去的生态,但要将其彻底击杀,还是需要用到那把剑。”
沛诚明白了:“所以现在我们时间紧迫,得要分头行动了。”
森泽航有点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我还以为……我以为我提出这个想法后,你会舍不得和我分开呢。”
沛诚哭笑不得:“我知道,其实第一反应也是不要分开行动得好,但是草莓镇的夜晚几乎没有任何有效的行动时间,白天还是尽量不要浪费的好。”
森泽航点头道:“你刚才不该告诉詹姆斯铁匠铺的事的,不过也没关系,至少他还不知道我们已经取回了神庙银剑。两把剑你都带上,希望能起到点掩人耳目的作用,我去忽悠……呃,说服村民们。”
沛诚一听顿时也有点后悔——自己考虑得还是太不周全了,他刚迈腿走了两步,又转过来:“注意安全。”两个人同时开口,又都愣了一下。
“去吧。”森泽航笑着摆摆手。
沛诚顺着记忆一路往南走,先是看见了大门紧闭的石匠铺,想必里头的人早被镇民拽着去修复石像了。而隔壁本应是热火朝天的铁匠铺漆黑一片,熔炉是冰冷的,旁边搁着一桶浑浊的污水。地上散落着黢黑的铁渣,用来锻造的铁毡看起来饱经风霜,似乎被用得很厉害,但又很久无人打理过了。
“你好!有人吗?”沛诚一边喊,一边小心翼翼地往里走——似乎还有一间里屋,但没开灯,看不出有没有人在。
“我进来咯?”他脚下忽然踩到一个什么软软的东西,那玩意儿还动了一下,沛诚吓得大叫起来。
“啊啊啊啊!!!”
被他踩到的生物也大叫起来:“啊啊啊啊!!!”
两人都被对方吓得不轻,沛诚这才发现,原来旁边地板上铺了一块席子,上面还躺了个人,脸上盖着衣服在睡觉。只不过无论是席子、衣服还是那人身上的围裙,全都脏得如出一辙,根本同灰黑色的地板毫无分别。
“你吓死我了!”沛诚惊魂未定。
“你才有病呢!”铁匠怒道,“我睡午觉,你跑进来踩我一脚,还哇哇大叫。”
沛诚无法反驳,只得讪讪地挠了挠头。忽而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他先是贼眉鼠眼地环顾了一圈,才从背后截下银剑递出,问说:“这个能修吗?”
铁匠没好气地瞥了一眼,这一看,表情却立刻凝重了起来,问:“这东西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这你就别管了。”沛诚说。
铁匠横了他一眼,双手接过银剑仔细看了看——这把剑虽然不如詹姆斯那一柄破损严重,但因为银本身质地较软,又容易氧化,显得锈迹斑斑。而剑柄处没有银,没有“驱邪除魔”的功效,已被那些变异植物的浆液糊满了,现在根本拿不下手。
“能修,”端详了半晌后,铁匠做了结论,沛诚还没来得及高兴,对方又说:“修理费用1500。”
“什么!”沛诚大惊失色,“你怎么不去抢!”
“你这剑的材料有多贵你心里没数吗!”铁匠勃然大怒,“爱修不修!不修滚蛋!”
沛诚这下发了愁——因为没想到有需要用这么多钱的地方,之前森泽航只留了一些零钱做日常花销用,其他都分给老板娘了。他犹疑不定,试探地问:“没得商量?”
铁匠已经盖着衣服准备躺回去继续睡觉了。
“即使我告诉你这把剑的来历,说明它的用途?”沛诚继续勾引他。
铁匠“哼”了一声:“管我什么事。”
沛诚想了想,用脚勾过一把木头小板凳坐下了,问:“你知道关于那个怪物的事吗?天黑之后就会出动的。”
铁匠斜了他一眼:“这谁不知道?”
“那你知道你隔壁的石匠老哥这两天去哪儿了吗?”沛诚又问。
铁匠嗤笑了一声:“不就是被一群傻小子给撺掇着去镇北修复什么神像去了吗?什么神秘宝藏,我看是想钱想疯了。”
你修一个任务道具要我一千五百大洋才是想钱想疯了吧,沛诚腹诽,但嘴上还是耐心地说:“宝藏确实是有的,只不过不是他们想的那种。”
铁匠不耐烦道:“你到底要说什么?我说了,这种没影子的传言我不感兴趣!”
“刚才你也听到了吧,你知道那是什么吗?”沛诚神秘兮兮地说,“神像恢复了一个,怪物生气了,今后镇上的日子不好过了。”
铁匠闻言顿了顿,表情终于严肃了些:“你的意思是?”
“你帮我修好这把银剑,我们才有机会彻底地杀掉怪物。你难道想一直过这种夜不出户的生活吗?而且镇子没有商人往来,没有旅人路过,镇上的人也出不去,根本没有打造防具和刀剑的需求,你很久没生意了吧?”
沛诚一边说,见对方表情松动,一边想——我只是把森泽航和老板娘说的那一套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还真的有效果?
这到底是21世纪的奸商太狡猾,还是19世纪NPC的脑回路设定太单一?
“平时光是修补农具和马掌,能有什么收入?”沛诚继续谆谆劝诱,“你看你炉子都冷掉了。”
“八百。”铁匠伸出五根手指头,“不能再少了。我丑话说在前面,就凭你,我可不认为你能杀掉什么怪物,不过但那东西确实让我烦得够呛,要是能让那怪物也恼火一阵子,我也没什么不高兴的。”
沛诚连连点头,说:“行,这里是定金,我今天只带了这么多,你先收着,预计什么时候能修好?”
铁匠蹙眉道:“我要先看下材料够不够。”
沛诚立刻解下另一柄原属于詹姆斯的银剑,说:“这里还有一些银,材料取完后,剑你就丢在外面好了,是不要的。”
“那行,这就好办多了。”铁匠竖起三根手指,“三天时间,快的话两天。”
“太好了!”沛诚蹦起来,想要马上回去找森泽航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忽然想到:“等等,那部分材料是我自己提供的,你是不是应该再给我打点折?”
铁匠嘴角抽搐:“五百,再废话一句,生意不做了。”
“行吧行吧,脾气这么大。”沛诚走了两步,又回头狐疑道:“你不会拿了我的剑跑路吧?”
铁匠就手抄起一小块铁锭扔过来,沛诚连忙躲开:“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你哪儿也去不了,我先走了,你加油!”
于是,铁匠成为了草莓镇第二个中气十足对他喊出“给我滚!”的人。
沛诚回到赌场,翘首以盼,等到天都快黑了森泽航才从外面回来,可身后还浩浩荡荡跟了一大票的人。沛诚打眼一看,几乎半个草莓镇的男人都在这里了,且包括森泽航在内每个人都灰头土脸。
这组合本就已经足够奇怪,更为神奇的是——所有人都勾肩搭背、相谈甚欢,仿佛十分愉悦爽快。众人围到吧台处点啤酒,森泽航笑着和他们道别,那些男人竟然还很尊重他似的同他打招呼,沛诚看得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了?”沛诚觉得自己简直像漏看了一集。
森泽航冲他扬了扬眉,两人走到角落后他才开口,直切出题道:“我思来想去,镇南神庙要怎么突入最高效,最后决定还是采用最原始的方式,火烧。”
“啊,”沛诚认可道,“上次尝试下来,火焰的确非常有效。”
“已知,如果没有植物的掩护,不论是怪物还是变异生物都见不得阳光,除非穿别人的皮。”森泽航说,“但我相信,画皮肯定是有限制的,或许是时间上的限制,比如皮肉过一段时间会自动腐烂,也有可能是行动力上的限制,不然怪物直接穿着受害者的皮潜入镇子,把所有人通通吃掉不就好了。”
“很有道理。”沛诚说。
“所以,我先是和村民放出消息说,去北边神庙完全是被骗了,真正的宝藏其实在南边,是那个叫詹姆斯的赏金猎人放出了假消息,在调虎离山。”森泽航小声说,“然后他们就群情激愤,要奔着南边去了。”
“噗,”沛诚忍不住笑了,“所以是利用树立一个共同的阶级敌人——倒霉的、狡猾的外乡人詹姆斯,然后和村民趁机拉拢关系,取得信任吗?”
“我也没想到他们一逗就上钩。”森泽航耸耸肩:“于是我赶忙劝啊,我说镇南危险,而且全是参天大树,没有光照,这样直接去是不行的。”他摆出一副忧心忡忡的表情,仿佛真在为村民着想一般:“所以我们首先要做的是,在镇南挖出一条防火隔离带,保护镇子的安全。然后设置多个起燃点,再利用助燃剂和风向,保证神庙里的所有植物在烧光之前,火绝对灭不掉,除非下暴雨。”
“哦哦哦哦!”沛诚捧哏道。
“总之,19世纪的居民科学知识比较有限,我说完之后他们都一愣一愣的,然后就把我当成什么厉害人物了。”森泽航双手一摊。
沛诚听完也是一愣一愣的——这人到底什么配置啊,来草莓镇的第一天,他明明连游戏最基础的玩法都不清楚,就用牌技把整个赌场的人收拾得服服帖帖,混到了免费吃住。
这才几天过去,他已经把游戏机制摸了个一清二楚,而今天出去一趟,更是直接收服了半个镇子的NPC,这脑子也太好用了吧,更别提领导力简直逆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