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不止赫兮师徒,当场所有人都鸦雀无声,整个品茶会安静得落针可闻,银绒狐疑:这些人这么没见过世面吗?自己这番高论竟把他们震惊成这样?
然后就见到斜对面看热闹的弟子——还是个熟人,乃是同他一起闯过秘境的清田——一直悄悄地使眼色。
银绒顺着清田的指点,回过头,就看到了自家准道侣。
“……………………”
刚刚还说赫兮师徒俩背后说人不注意看周围,现在倒好,现世报,自己口出狂言的对象就在身后。
现在轮到自己被抓了个正着,银绒有点尴尬。
四周看热闹的人,尤其是有些阅历的修士,都大气不敢喘,都以为城阳老祖会雷霆震怒,他们都是过来人,知道再宠爱一个玩物,也有底线,绝对不容玩物有上位之心的。
而文练宗掌门则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神色,但他到底有些城府,很快便压抑住神情,静静地等着老祖发飙。
他身后躲着的赫兮却已然忍不住了,虽眼中全是笑意,却还是强行抿着唇做出惊慌之色,楚楚可怜地落井下石:“朝雨道君,这、这是谁啊?我刚刚被他吓得不轻——”
赫兮突然出声,终于唤醒了怔愣的城阳老祖。
城阳牧秋脑中反复回响那句‘城阳衡是本妖的人’,心里的狂喜隆隆地冲刷四肢百骸,一时之间竟忘了回应,而脸上也因为过于震惊欢喜,反而保持着平日里习惯性的面无表情。
这份隐秘的欢喜,都被赫兮打断了,城阳牧秋不满地看了赫兮一眼,其实完全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因而直接忽略,而是接着银绒方才的话,面上渐渐浮现出掩不住的笑意,道:“不错,我是他的人。”
掷地有声,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
什么????
城阳老祖承认了?谁是谁的人???堂堂太微境掌门,当世第一大能,被人宣布所属权之后,竟然不生气,还……好像捡了天大便宜似的,如此……愉悦?
赫兮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震惊了,只有银绒,对他的答案并不意外,但也忍不住涌出一股甜蜜,比新酿的桃花酒还要甜上一万倍。
银绒忽然就有些维持不住骄横霸道的“妖妃”人设,低声说:“牧秋哥哥,你怎么来了?”
城阳牧秋被这一声“哥哥”叫得非常熨帖,举着冰镇乳酪,满眼温柔:“你要的乳酪,怕化了,又用灵力一路冰着。”
这厢城阳老祖旁若无人的秀恩爱,那厢赫兮师徒差点当场跪下,这是……他们这是撞到铁板上了!城阳老祖竟然,竟然这般宠着这只狐狸精?而他们做了什么,他们竟然痴心妄想,以为自己能取而代之!这回马屁拍在马腿上,得罪了老祖的心上人,他们文练宗本来就是个小门派,惹上这样大的麻烦……让一个小门派消失,不过是朝雨道君动动手指的事啊!
银绒虽然心中甜蜜,但还没忘记此行的目的,并没有接城阳牧秋的乳酪,故意哼道:“现在没胃口吃啦!”
而后一指赫兮,“他方才说我面目可憎,吓到他了!”
赫兮吓得噗通跪地:“我没有!我我我只是说被他吓到,没说他面目可憎!”
这时候竟然还在狡辩,文练宗掌门不忍直视地别过视线,真是被自家徒弟蠢哭了。而城阳牧秋更直接,一个禁言咒,干脆让他闭了嘴。
没了赫兮的狡辩,银绒便开始独自表演:“他心怀不轨,试图勾引你!还恶人先告状……”
银绒也知道自己这样子不是很潇洒倜傥,像个善妒的妖妃,但这修真界大大小小门派、芸芸众生里,想爬上第一仙门掌门的床的人实在太多了。
他做一次“妖妃”,方能一劳永逸,杀一儆百,以绝后患。
就是还得拿捏好度,不然演得太过,惹城阳牧秋反感,祖宗若是不配合,那么这出戏便演砸了,最后适得其反。
可银绒还没表演完,城阳牧秋便接了戏:“来者皆是客,我太微境诚邀各派商议要事,见各位辛苦,于是以品茶宴答谢,没想到……”
后边的话,作为主人不方便继续说,但上位者便是这样,只要点明自己的意思,后边的事情,有的是人愿意替他分忧。
当即就有个小门派站出来义愤填膺地说:“城阳掌门待你们不薄,可你们竟然在他的宴会上,欺辱他的……人,此为不义!空口污蔑胡公子,此为不仁!如此不仁不义之人,我等真愧于与之为伍!”
“不错,这位所谓的岭南第一美人,不一心向道,只知搔首弄姿,连衣裳都模仿胡公子,却不知东施效颦,丑态百出!”
“如此寡廉鲜耻,实乃我辈之耻!”
银绒都被他们文绉绉的声讨给说懵了,最后,在这些小门派们七嘴八舌的力荐下,城阳牧秋“勉为其难”地顺应民心,将人请了出去。
说是“请”,其实同“赶”也差不多,这师徒二人的脸丢尽了不说,文练宗得罪太微境的传闻也会不胫而走,即便城阳牧秋不做什么,以后文练宗相当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修真界寸步难行。
银绒目瞪口呆,待到众人散去,忍不住悄悄问城阳牧秋:“这么夸张的吗?那些小门派,不久之前还跟那师徒二人套近乎呢。”
“是么?”城阳牧秋不大在意地说,“可能因为文练宗得罪了我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正常。”
银绒还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名门正派翻脸不认的速度,还处于震惊中,小声说:“我怎么觉得,那些人像一群奸臣,你……”
银绒没把‘像昏君’三个字说出来,有点后悔:“我刚才是不是太跋扈了?这事传出去,会不会影响太微境的声誉啊?”
他还在琵琶镇跟着师父混日子的时候,就听说城阳老祖是个清冷端方的君子——严重与本人形象不符——可见他很注意声誉的,今日自己如此骄横,他居然还这般纵容……
城阳牧秋却笑了:“不是什么大事,你是‘妖妃’,我便做‘昏君’来配你。”
银绒:“……”
城阳牧秋将冰乳酪递给银绒,温言道:“有我在,你尽可以飞扬跋扈。”
银绒:“!!”
完了,是心动的声音。
银绒觉得自己完全沦陷了,为什么这么不讲理的话,祖宗说出来就这么动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