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活地出现在自己面前,逐渐变成一个更有活力的少年人,裴观一在后来很多年去细想这件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宿聿从哪个时候开始有了变化,只是当开始变化的时候,他发现宿聿越来越耀眼。
天虚剑门的剑修需要外出游历,裴观一也不例外,出去游历的那日,向来会犯懒的宿聿第一次从家里走到了天虚剑门的山脚下,过去相伴的几年时光里,他从没有这么长时间地与裴观一分开。但宿聿不会说道别,他只会把后院里有的东西装进裴观一的行囊里,在出发前多给裴观一的剑上刻了两个聚灵阵。
“放心,师兄很快就回来了。”
宿聿被奚云平带了回去,裴观一独自远行。
段胤是裴观一少年时期外出游历认识的一个散修,初识的时候他还不是后来赫赫有名的刀尊,只是游荡在东海一直找人切磋比拼的好战之人。两人于一次秘境探险中不打不相识,彼时段胤输了一招,因不服裴观一年纪尚少剑术超群,两人先后切磋了数次,有来有回,成为了好友。说是好友,但段胤年长裴观一太多,他有种浪荡刀客的洒脱与自由,与人交友之际免不了切磋与斗酒。
裴观一会喝酒,酒的烈性更能让人进入无主之境,但他向来小酌。
在天虚剑门的时候不多喝,可在外游历的时候,他却能跟段胤成为了酒友……那在天虚剑门里向来只盛清酒的葫芦,不知不觉中换成了酒,从此赖上一个会时刻跑来天虚剑门切磋的好友。
“你这剑,没有禁制啊。”段胤问:“控制得住吗?”
裴观一看着踏雪剑鞘上的阵纹:“有的。”
“我得到过几块千年陨铁,回头匀你两块打个好鞘?”段胤却不明白裴观一的话,只是看着他那剑鞘,觉得上边的划痕歪曲诡异,剑是好剑,可这鞘怎么看都有点逊色,“不懂你。”
踏雪剑鞘上,从此再也离不开他的痕迹。
其实,在裴观一在看到宿聿跟奚云平走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其实也不放心。
缩在阴暗里孩童,渐渐身高抽条生长,总会长大成人。
但是等到宿聿真正长大了,独自一人走向更远的前方时,裴观一却无次数后悔,后悔在某些时候放开手。
此后,让他背负着沉重的过往,走向不可逆转的未来。
-*
裴观一外出游历,天虚剑门就安静下来了。
这种安静不知道用什么去形容,平日里小院也很安静,只是在裴观一走后,寂寥似乎多了几分。
宿聿是在第一天晚上走到山阶时,才意识到师兄今晚不会回来,小院里只剩下一个旧的人傀,与师兄留下的几样物品。回过头去看的时候,能看到院子角落各处留下的剑痕,也能看到高处师兄每次回来都会摘来的山果。
果核被留在院子里,最后长成了苍天大树,只是每一次摘果子的时候都很费劲。
但宿聿很聪明,他学会了爬树,爬到更高的地方,能眺望到远处的练剑峰,听到风声里带来的剑声,从中去分辨裴观一会在哪里,练剑峰何时回下课,今日结束尚早,师兄会不会下山给他买肉包子回来。
通灵魂的五感要比人族更通透,宿聿从小就知道,所以他能听到长辈们压低声音对他议论,也能听到启蒙堂里其他人族小孩暗地里对他的讨论还有师长的无奈。这些情绪很难用言语去形容,只是天虚剑门的人都很好,他们对自己有所隔阂,但没有往外去去说。
裴观一是特殊的,是那些人中除了师尊唯一一个会主动伸出手的人。
所以最开始他以为会被带走时,没想到裴观一会把他留下来,一留就是数年。
天虚剑门的人都很好,宿聿从有意识的时候开始就没遇到过那么好的人,不会在他吃东西的时候打他,也不会在他进入领地的时候将他驱逐。从被仙人带进那座庄重高大的石门前,看着那个写着天虚剑门的石碑,好像很多东西就已经在无形中变得不一样,他学会了走路,学会了人话,也渐渐能理解曾经他理解不了的意思。
裴观一走后的第一天,二师兄奚云平会带着很多阵书上门,有些书已经是他看过的,奚师兄就改日就会换新的,还会带着阵法材料上门,一点点地拓宽他对阵法的理解。还有与裴观一同为剑修的林师兄,他看起来很凶,裴观一走了,练剑峰的事务就交由给他,宿聿偶尔会听到跑到院子里避难的师兄师姐们对他的讨论,说他不懂变通,比大师兄还严厉。
宿聿不会告状,师兄师姐们也很爱与他说话,说完了还会给他带东西吃。
知道他容易饿,每次带的都很多,也不重样。
被他们说很凶的林师兄,宿聿觉得他是好人,因为他每次上门的时候,都会记得他喜欢吃零嘴,会带山脚下宋记的包子给他。
不怎么凶,还会在宿聿提出要木剑的时候,转日就让锻造峰的人送来……他给裴观一刻剑鞘的刻刀,就是林师兄给他送的。
院子里说安静,有时候热闹得有点过了。
不想练剑的师兄师姐们把这地方当成避难点,有时候会带着他出去玩,有时候就躲在师兄院子的后面学着凡间,烤一只山野的雀鸟。宿聿因此得到一点口福,为了避免被其他师长发现,师兄们会选择贿赂他,每次他都能吃得很饱。
好吃是好吃,但他想跟师兄一起吃。
起初宿聿以为这样的日子最多就过个几天半月,但裴观一半年没回来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不一样。
长久的陪伴让人彼此习惯另一个人的存在,他成功入道筑基的那天,裴观一没有回来……只是他收到了一份礼物,听欧阳师姐说那是从东海寄来的,某处很危险的秘境里的东西,他那时候不太理解是什么东西,直到往后在书上看到,才知道那是阵修们造阵法所要的材料。
很贵重,能做高阶阵法。
但他还没学到高阶阵法,只能把这些收起来,等到以后会新阵法的时候,再拿出来用。
积攒的材料越来越多,院子的安静一如既往。宿聿有时候坐在山间仰望着天空的星星,旁边没有练剑的师兄,吃果子的时候也会吃到涩的,没人给他挑出来……等到很久很久之后,裴观一真的不在的时候,他才恍然明白这种情绪叫做思念。
葫芦老旧,上面刻的聿字多了几道岁月的印痕,葫芦壳也磕破出些许痕迹。
没有等到来年开春,某次冬夜的夜里,裴观一回来了。
那夜风雪飘飘,院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层雪,山间的妖兽们也不跑出来。
院子里只剩下奚师兄留下取暖的阵法,他听到屋外细碎的声响,以为是哪只不长眼的妖兽跑进他的陷阱里,只是走出去时见到满身风雪的裴观一。
比起初见时的模样,肩上攒着薄雪的少年似乎晒黑了一些,戴着破旧的斗笠,剑上缠着沾血的布带,满身还有未曾散去的喧嚣肃意,还未走近时就能闻到厚重的血味。
少年摘去斗笠,轻声地将行囊放下,回过神时才见到站在屋檐下愣愣地看着他的宿聿。
还未等他说话,宿聿就赤着脚跑过去,轻轻一跳就跳到了少年的身上。
“师兄回来了!”
少年脸上出现了一分意外,很快便笑了笑,只得把跳到身上的人抱好,放下手中的剑:“师兄身上脏。”
说是这么说,但宿聿没有松开他。
日常相处的时候不觉得有变化,可将近一年未曾见面,宿聿才发现师兄长高了,身上的灵气也跟强了,说话的声音也比以前沙哑了些,不说话的时候好像是离得很远的一个人,他不想让师兄离得太远。
裴观一松不开他,只得将有些脏的手往后擦擦,才去摸宿聿的头:“又不穿鞋,不怕挨冻是吗?”
宿聿天生是游魂,喜阴,天气热的时候都要躲起来,外面飘飘的雪才是他喜欢的事物。
赤着脚踩在雪地里的感觉很不一样,只是裴观一每次都要给他穿鞋。
等到裴观一带他进屋的时候他已经没了困意,看着师兄带回来的那个行囊,没忍住地扒拉袋口,想瞧瞧里面放了什么。裴观一似乎知道他想要看什么,最后随身拿了一袋蜜饯出来,是东海那边的特产,堵住了宿聿的嘴。
很甜,但是太远了。
他不想让师兄去那么远的地方买蜜饯。
行囊里东西最后还是被裴观一翻出来,有一半放在了宿聿的屋里,另一半给了剑宗其他师兄师姐。
只是悄悄跟在裴观一身后回来的,还有一个人。
宿聿与段胤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段胤兀自潜入了裴观一的住所,与安静待在屋里看书的宿聿碰个正着。彼时敏锐的宿聿早就驱动了自己做的简易阵法,但小孩做的玩意,对着那耍流氓不讲道理的酒鬼不起作用。
两人大眼瞪小眼,最后是段胤不顾挣扎地把宿聿捞到了自己怀里,用着满脸没刮的胡渣蹭着宿聿的脸,满身的酒气全撒在宿聿身上,像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好玩的小孩,忍不住抱在怀里逗弄,而宿聿从没见过那么鲁莽的人,见到人就要跑,不过最后都被段胤捞了回去。
最后是裴观一赶回来解救了他,还见到他在雪地上跑得通红的脚。
“这小孩也太弱了,丢东海去喂鱼,鱼还得嫌他细皮嫩肉。”段胤看着躲在裴观一之后的宿聿,“男娃胆子这么小可不行啊,裴观一你这师弟以后出去会被人欺负的。”
裴观一只是丢个葫芦给他,而后道:“不会的,他聪明。”
“你少欺负他。”
宿聿看着跟在裴观一身边的这个酒鬼,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一个很奇怪的人。
酒鬼经常来,每次来都要找师兄切磋,打起来整个天虚剑门都知道,纷纷去观战。
宿聿待在院子里都能听到声音,只是某次他好奇跑去看,就又被酒鬼给抓住了。那个人从来不收拾自己,胡茬跟头发总是弄得他身上很痒,而他的阵法对他都不管用,次次对垒,次次败北……后来宿聿学聪明了,见到他就跑,只是他跑得越快,后面被抓住的时候就跟没得跑,其他人拿这个酒鬼没办法,每次只有师兄来救他。
不打架的时候,酒鬼就会带很多酒来,跟师兄坐在院子里喝酒。
宿聿不懂酒有什么好,但他每次见到师兄练完剑回来都要喝上几口,偶尔还能看到师兄拿着酒葫芦坐在月下发呆。
有次师兄见他好奇,便开了葫芦嘴给他闻,只是他闻了一下便退了,拿着酒葫芦的师兄见到他反应失声笑了笑,似乎早料到如此,重新拿了回去:“师弟还小。”
其实宿聿已经不小了,他的身体在这些年逐渐生长,已经慢慢地长成了少年的模样。
只是他在长大,师兄也在长大,宿聿数着日子长高以后,却也没有赶上师兄的高度。
后来宿聿还是偷喝了,偷喝的第一口就被烈酒烧得不行,直呛出声。
偷偷地把葫芦嘴塞好,不敢让裴观一发现……他不懂酒有什么好,却每次都会好奇师兄里的葫芦装的是什么酒,次次偷喝,次次都被呛到。偷喝总是会被发现的,他不知道师兄什么时候发现,回过神来师兄已经轻轻地捏住他的后颈,像小时候那样,说他不长记性。
喝醉酒会晕,会不小心在阵法书上画了一大片,改日去还书的时候被藏书阁的长老训斥。
那种叫做喝醉,裴观一的酒,宿聿每次偷喝都会醉……但他从来没见过师兄醉,也没见过师兄身上有过重的酒味。
这种小习惯一直没改,直到某一天,宿聿才忽然发现。
师兄的酒葫芦里的酒换了,还特意给他备了一个新的葫芦,那葫芦里装是果酒,没有那么呛口,甘甜像是他小时候吃的山果。
这种日子持续了很久很久,裴观一每隔几年都要出去游历,或者时不时接受师门任务外出,出去就一定会给宿聿带各种各样的东西回来。
收到东西的时候宿聿会开心,等裴观一的时候他总觉得漫长,他也想跟着裴观一出去,但是剑修的历练没法带上他。有回他提早知道了师兄即将游历回来,那日特意跑到山脚去等人。最后等到睡着了,睡醒的时候被人背在了身上,裴观一身上带着外界的气味,连着本身那种山雪的气息都很淡,宿聿靠在他的身上,一路被背回了家。
“怎么在这?”裴观一问。
宿聿说:“奚师兄说你今天回来,我来接你。”
以前他也去练剑峰接过师兄回家。
裴观一忍不住笑:“那下次我早点回来。”
师兄是一个会承诺的人,说早点回来,往后的每一次外出他都尽可能早回,最晚也没超过三个月。
宿聿也渐渐长大成人,不再是那个小时候需要师兄师姐们照顾的小孩,学会的阵法也终于能坑酒鬼一次,将那酒鬼坑骗到了天坑里,直让酒鬼在里面叫喊,说谁在山边挖这么大一个坑,只可惜没把酒鬼耍赖不给的刀抢过来。
若是抢过来,定要在上面刻上好几个阵法。
后来酒鬼爬出来的时候,直接跑去了奚师兄的院子。
只有裴观一往回看了他一眼,宿聿拢了拢袖子,假装没看见,最后得到的是师兄重重地揉了揉头。
“下次不要说谎。”师兄这么说。
宿聿很长时间也没想明白,为什么他一撒谎,师兄就会发现。
阵法是很有意思的东西,真正入了阵道,宿聿开始懂得为什么师兄日日都要练剑,有时候不是因为需要去练习,而是其中的奥妙足以让他流连忘返。宿聿便不再拘泥于普通的阵法,各种各样的阵法他都想学,去天虚剑门的藏书阁,去问师尊或者奚师兄,将一点点会的东西融会贯通,成为自己的阵法。
在逐渐长大的日子里他遇到了隔壁医宗的徐天宁,见到起手回春的医修,也想让自己的阵法里有回春的妙用,便与徐天宁开始研究起医阵。只是研究医阵的日子里充满了坎坷,他跟天宁不小心炸了吴长老的医庐,不小心毁了隔壁陈师兄的药田,甚至与天宁跑到遥远的西地小医宗时还将医宗的门口炸了个大窟窿。
迎来的自然是长辈们的训斥,还有不远万里跑来的师兄。
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裴观一只要有空每次都会到,也会问清缘由然后给人赔礼道歉。宿聿后来想过很多事,少年时自己学阵法那么快也有师兄的一份功劳,不顾后果、无忧无虑的性格也是那么养成的……然后开始天南地北地跑,研究各种各样的阵法。
有时候见到师兄的踏雪剑,他总是有点嫌弃,那是他还尚未掌握阵法时候刻的阵,很粗糙,还破坏了踏雪原有的禁制,封不住剑气。
锻造峰的长老还因此说过师兄,但师兄从来没有换过那个剑鞘,一直带在身边,也不在意其他人对他剑鞘的议论。
“留着这个作甚?”宿聿问他。
师兄愣了一下,而后看着那个剑鞘,用指腹轻轻摸着上边的刻痕,轻声道:“趁手,习惯了。”
剑修对剑都是有感情的,宿聿知道,所以往后很多年他每年都在那上面刻阵修复。
把幼年时自己闯下来的祸,用新学的阵法补上,其他剑修有的,他希望师兄也有,而且有最好的。
一年一年地改,改成最好的模样,让踏雪剑鞘拥有最好的禁制。
只是再好的禁制,却也没能保护住师兄,宿聿往后有很多年,在天虚剑冢不见天日的囚禁里,看着插在身上的踏雪剑时想着,若是当年在踏雪剑鞘多刻一横,将其改成能攻能守的鞘体,会不会就能在魔窟的围剿里护下师兄的一条命,会不会一切就不一样了。
可惜没有如果,他也没有往回走的机会。
宿聿长大后,师兄渐渐地很少外出。
而宿聿却爱上那广阔自由的外界,奚云平问他想不想去看天下奇阵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出门的时候师兄来送他,他忽然发现与小时候颠倒了过来,甚至每次去外面炼阵的时候,研究出新阵法的时候,他总会想给留在天虚剑门的师兄捎带一份。他捎出去的信件,都会得到师兄的回复,与之一起来的还有师兄送的东西,有时候是阵法材料,有时候是他没见过的阵书……更有时候,他能见到不远万里而来的师兄。
只是师兄都很忙,待也没待多长时间。
经常会在外面等他,等到他从阵法中回过神,都不知道已经被师兄看了多久。
最后伸手接过师兄丢过来的东西,那是小时候都会吃的天虚山的山果,即便长大了,师兄还是会给他带。
一如既往的习惯,像是每次都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的师兄,宿聿在以后很多日子在看到踏雪剑的时候都会想起裴观一,也会想起沉寂在妖山魔窟森森白骨之上的踏雪剑,被段胤带去虚无之地,走上一条不归路的时候,剥去自己所有记忆与情绪时……
最后时间里,他还是会想裴观一。
……
午后的时光正好,丹田里灵眼生息养足地缓慢乱转着,周围的鬼气稳定而自由。
宿聿睁着眼睛看着房梁,在恍惚中才意识到自己做梦了,神魂重创后很多记忆纷乱着来,让他回想起了少年时期很多事情,丢失许久的记忆与情绪渐渐涌来,让他最近每一觉都睡得比平时晚,一伸手的时候没有摸到旁边的裴观一。
只有残余的气息,表示着不久前人还在这。
他餍足地翻过了身,偏头看到摆在床榻附近的踏雪剑鞘,承载多年磨砺的剑鞘上已经有了很多划痕,某些稚嫩的痕迹渐渐模糊……而上方最新的刻痕是他昨日才刻下的,如愿以偿地多增了一横。
宿聿又翻过身来,伸手想去枕头底下勾小人书,一翻却什么也没翻到,只在角落里摸到了一个新的木雕。
木雕上刻着他的脸,仔细一看更像是小时候的他,上面是笑着的,但是宿聿知道自己很久没笑过了。
他新奇地摸了摸上面的刻痕,不知道裴观一雕刻的技术什么时候这么好,比擅刻阵的自己还厉害。
窗外传来了声音,万恶渊的午后没有过于炙日的阳光,阴阴凉凉的带着微弱的热意。
宿聿想着出去晒会太阳,往外望去,看到远处处不断往上飞的炊烟,院子外挖了个土坑,上方用阴木搭就了简易的架子。
几个器灵绕在那边,正在捣弄人间的烧鸡,源源不断的炭火味飘来。他们旁边围着几个鬼修,最后还是张富贵用渊里的灵植弄出来了一些调料,独当大任地当起了厨子,在一群器灵的夸赞下搞得很不好意思,就是那火候不太好控制,毕竟控火的人是林师兄。
“醒了?”声音从侧边传来。
宿聿偏头就看到顾七倚在窗外。
男人手里抱着惊雷剑,湛蓝的妖瞳深邃又好看,不知道倚在窗边待了多久,但是他睡醒的动静一定是瞒不过他。还未等宿聿说什么,有什么东西被丢了过来,宿聿伸手接住,拿到手时才发现是一个新鲜的阴果。
顾七说:“新摘的,那边也快烤好了。”
新摘的是万恶渊的阴果,烤好的是肉鸡。
墨兽在旁边吧唧吧唧地吃着阴果,“那点没灵气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器灵能吃东西吗?”
不见神明冷哼一声:“器灵还能喝酒呢,你有本事一会别吃。”
墨兽:“我就吃,我还要吃半只,不给你留!”
宿聿啃着阴果,眼睛微微往旁看:“嫌弃就别吃了。”
墨兽:“!”
不见神明乐了:“听到没,没你份。”
墨兽:“我每天那么辛辛苦苦地巡山,我吃鸡怎么了!”
宿聿等着远处的烧鸡,心想着林师兄会控火吗?
留神偏过头时,见到顾七满眼的柔意。
少年时期的陪伴,到后来的相濡以沫。
时间在渐渐里,将故人的面孔变得模糊。天虚剑山无忧无虑的过往转眼消逝,故人不在,往后的一条路就只剩他一个在走。直到万宝殿崩塌,不断的转世,真正睁开眼时,见到那自南坞山上落下来的剑光,从此那消寂很多年的剑声再次出现在他的耳际。
不会再走,也不会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