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元一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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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不太聪明
“楚哥，”方以稍侧身，靠近身边同伴的耳朵，表情严肃地小声说：“我真觉得对面那个帅哥在偷看我。”
他们正在一家西餐厅聚餐。
帅哥就坐在陆应楚正对面。
包厢里一桌六个男人。
帅哥相貌惹眼，一进包厢就吸引各方注意力。
直男陆应楚对男人帅不帅不感冒，对方以神神叨叨的态度倒是敏感：“怎么？酒还没开就醉了？”
方以重点抓歪，双眼发亮：“要喝酒吗？”
“今天大任务是给你尧哥找对象，”陆应楚在桌面下挥拳头，吓唬：“你要是喝酒搅黄这事儿，把你揍成肉饼。”
方以发亮的双眼熄灭：“哦，好吧，那不喝了。”
陆应楚点头：“乖啦。”
饭过半，气氛融洽。
这是为撮合周尧和周尧男神的一顿饭，双方“恋爱军师”会晤。
甲方代表廖林和乙方代表陆应楚拳拳出击，你来我往。
当事人周尧与男神苏为安眉来眼去，暧昧十足。
方以就是个来蹭饭的。
显然帅哥也是。
帅哥靠坐在椅背上。
方以咬着吸管喝果汁，目光偶尔落在对面帅哥身上。
室内暖气足，帅哥解掉衬衫上排两颗纽扣。
氤氲光线下，帅哥微侧着脸，轮廓棱角分明，鼻梁挺立，好看的双眼半合，盯着桌前食物。
方以没再捕捉到对方偷看他的举动，仿佛一切真是方以的臆想。
饭后散场，双方寒暄，约着下次再见。
餐厅选在大学城附近，方以他们散步回去，帅哥和朋友们上了辆黑色迈巴赫。
司机把车沿环形公路开离市中心。
廖林坐副驾，频频回头与后座今天的主角八卦：“牛逼啊，找了个大学生。”
苏为安纠正：“研究生。”
廖林：“那也是学生。”
苏为安没理他。
廖林把话题往沉默不语光来蹭饭的人身上扯：“更牛逼的是你请得动琛哥来陪你玩这一出。”
南时琛歪着头，窗外风景急速后退。
黑压压的天，空气湿润，是下雨的前兆。
“玩什么玩，老子是认真的。”苏为安囔囔，“我哪请得动琛哥，是他自己要跟来的。”
廖林伸长脖子：“琛哥？”
连叫三声，南时琛才幽幽转过头，语气不咸不淡：“顺便来见个老朋友。”
“谁啊？”
“你们不认识。”
“哦。”不认识的话，廖林就不感兴趣了。
南时琛继续看窗外风景。
夜色黑浓，澄亮的窗玻璃上倒映出车内景象。
南时琛与倒影里的自己对视，想的却是方才席上的男生。
方以没感觉错，南时琛借着仰头喝酒的动作，偷看方以不下十次。
他们很久没见了，长时间的分别，方以把他忘了。
廖林还在叽叽喳喳：“不过对方军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啊，也是，军师从不下战场，都是还没出校园的青春少男……”
车子在黑夜里平稳前行。
黑云越聚越多，是有要下雨的趋势。
夜风清凉。
步行回学校的三人不紧不慢。
是顿愉快的聚餐，陷入爱河的周尧一路傻笑。
陆应楚复盘今晚的局面：“老尧，以我直男的直觉，你和你男神有戏，眉目传情，眼神拉丝，他偷偷给你夹菜都被我看到了。”
方以举手：“你和他眉来眼去三十六次，他给你夹菜十五次。”
周尧：“嘿。”
陆应楚转头和方以说：“今天坐在最左边角落的就是南家那位。”
方以踩路灯影子的脚步被打乱，啊了声，不知道那位是哪位。
陆应楚：“就那帅哥。”
方以歪头，他不认识什么南家北家，讪讪地：“这样。”
校门就在前方，方以不准备往宿舍的方向走。
周尧叫住方以：“你往哪里去？”
方以指着前面物化学院研究生实验楼：“实验室。”前天的实验还有个小尾巴，他准备今晚收尾写总结。
陆应楚：“明天休息再去啊。”
方以：“明天打工。”
周尧看着手里的短信：“苏为安说等下要下雨，你记得早点回宿舍。”
方以抬头望天，陆应楚也叮嘱方以早点回宿舍。
方以应下，陆应楚转头找周尧继续八卦他男神和南家的事。
方以听了半耳，恍惚又想起席间那位俊朗青年。
***
几日后，A市冬日里难得的大晴天。
方以在兼职的花店里又遇到了那位帅哥。
帅哥穿了件白毛衣配驼色风衣，先打的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彼时方以在修剪新到的鲜花切片，怔怔地蹦出一句：“你好。”
圆桌上还有几捆没拆封的月季。
店里音响播到陈奕迅的《好久不见》，男音低回婉转。
方以记得陆应楚说过，帅哥叫南时琛。
南时琛环顾四周，室内暖气养着一屋花卉。
南时琛问：“你开的店吗？”
方以放下手上的活，半开玩笑：“我是老板的话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件丑围裙换掉。”
南时琛目光落在方以身前，围裙上丑丑的小黄鸭朝他龇牙咧嘴。
方以从圆桌后边绕出来。
南时琛指着身边五颜六色的花：“有推荐的花吗？”
“是送人还是？”
“送人。”
方以：“是……”男人女人？
“给我母亲的，”南时琛淡淡一笑，“她今天生日。”
方以哦了声。
没有色彩和价位要求，方以用康乃馨为主角包了束花，再把花束和收款码递给南时琛：“一百五十八元，祝阿姨生日快乐。”
南时琛扫码付款，打量起仅用半小时不到包扎起来的精美花束，“学美术的吗？”
方以摇头：“化学。”就是对色彩敏感点的前艺术生，嗯。
南时琛比方以高了个头，他需要稍低头才能与方以黑棕色的眼眸对视上。
从见面到收款，方以白皙的脸上表情变化不多，歪头时头顶几缕卷毛跟着晃动，呆呆的可爱。
南时琛抱好花：“那下次见。”
方以点头：“下次见。”可除了参加周尧和苏为安的婚礼，他们俩陌生人似乎没有下次见的机会。
南时琛离开后，花店又安静了下来。
天气预报显示下周A市将迎来初雪。
为初雪做铺垫，这几日气温骤降，方以出门都得裹羽绒服。
降温和火锅是标配，方以下午没课，手上实验刚收尾，方爸打电话过来时，方以没理由拒绝，换了件黑色耐造的外套去店里帮忙。
方家的火锅店开在市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周边是几家企业大公司和电子厂，A市二中也在附近，下班放学点，火锅店里热热闹闹，座无虚席。
方以从进店开始帮忙就没停过脚，楼上楼下跑，门口还排着十几号人等位就餐。
亲妹方轻舟放学过来，系了围裙着手帮忙。
方妈在收银台，方爸在后厨，店里另外几个员工个忙个。
方以给楼上包厢上完菜，绕到方轻舟身边，小声问她：“上次不是说要招聘新员工吗？”
方轻舟啧了声，“老妈说成本太高，没要。”
方以往收银台那看了一眼，方妈正笑盈盈地给客人结账。
“大哥也不回来，”方轻舟把厨房送出来的菜罗到托盘上，胳膊肘捅了捅方以，说，“我本来和朋友约好放学去看电影。”
方以把重的菜端到自己这边来，闻言不解：“那怎么没去？”
方轻舟皱巴巴着张脸：“还能为什么？还不是为了给你帮忙，老实人。”
方以顿了几秒，淡笑：“那谢谢你啊。”
方轻舟跺脚：“爸不舍得叫大哥来帮忙。”
方以眼神闪了闪：“大哥公司刚起步，比较忙。”
方轻舟：“你不也是，整天不是实验就是兼职，好不容易有休息……”
“轻舟，”方以打断小妹的话，“上菜了。”
方轻舟鼓着腮帮子，不情不愿：“哦。”
方以把轻的活交给方轻舟，没让她再替自己打抱不平。
小姑娘心直口快，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气鼓鼓地端着托盘离开。
方以原地站了几秒。
方爸从后厨探出头，叫醒发愣中的方以：“站那当雕像啊，赶紧过来帮忙！”
楼上一号包厢要上锅底。
方以净身高一米七六，实验室里能单手扛氮气瓶徒步上八楼的体格，端口大锅没什么困难。
楼上相较楼下安静。
包厢门是关着的，负责包厢的女店员替方以开门，朝里头说道：“打扰了，让各位久等，这边上个锅底。”
一号包厢里有片宽大的落地窗。
玻璃窗外，夜幕降临，霓虹灯交错，室内大圆桌前坐了六七个男人，有人西装革履，有人便衣随性。
方以端着大锅进屋，屋里暖气混着酒气。
那么多陌生客人的聚会里，方以第一眼就看见了南时琛。
南时琛坐在最里头，一身黑衣，双手抱在胸前，目光遥遥与方以对上。
方以突觉手上的锅变得沉重。
谁也没想到“下次见”来得这么快。
上菜位置被一寸头男子挡住，寸头男背对门口，没看到方以。
南时琛目光在方以爆出青筋的手臂上扫了两眼，沉声：“周数，让开。”
那被叫周数的男人开始不解，身边朋友示意周数往后看，周数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给服务员小帅哥让位。
方以垂着眼，没再去瞧南时琛，低声对站起来的寸头男道谢。
后面几道菜依旧是由方以来上。
第二趟来的时候，方以发现南时琛换到了寸头男的位置上，寸头男不见踪影。
南时琛侧着身，让出空间给方以上菜。
一桌无言，都直着眼睛往他俩身上看，目光猎奇。
方以动作麻利。
南时琛猜测：“两份工？”
方以把菜摆齐，站好，才迎上南时琛的目光，他回答：“这是我家的店。”
方以没穿工作服，只系了条店里的围裙。
南时琛垂眼，在围裙图案上打量一圈：“很可爱。”
方以点头：“我也觉得很可爱，图片是我设计的。”
南时琛笑笑。
两人安静对视，方以抿了下唇，一时不知道要再说什么。
陆应楚和周尧总说方以呆木，不会处理人情世故。
为了尧哥和男生的恋爱进度，作为尧方军师，方以觉得现在有必要发挥下地主情谊：“等下你们消费打五折。”
南时琛尾音上扬：“五折？”
“……嗯。”方以缓缓点头。哪有什么五折，他又不是老板，只是等等少的另一半他再用自己的钱补上罢了。
南时琛顿了两秒，才收下方以的好意：“那谢谢老板了。”
假的方老板：“不客气的。”
***
方以是一刻不停忙到打烊，期间一号包厢下楼结算时方以替方妈结了单，等南时琛那群人离开，方以才默默把少的钱补上，不让方妈晚上盘点时发现异样。
晚上出了笔钱，方以不舍得打车，从火锅店出来，在公交站等车回学校。
冬日夜风瑟瑟，路边店铺陆续关门熄灯，几小时前还热热闹闹的街道渐渐安静下来。
路上行人不多。
公交车站只有方以一个人，末班车还没来。
方以把双手揣在口袋里，缩着脖子，在昏黄灯光下踱步徘徊，试图通过运动发热。
不知过了多久，末班车还没来，倒是有一辆黑色迈巴赫停了下来。
方以停住乱动的脚步。
南时琛棱角分明的模样从车窗后露出来，他朝方以问：“去哪？”
方以把踹口袋里的手拿出来，指着A大的方向：“回学校。”
南时琛解了车门锁：“送你。”
方以身上一股火锅味，是下意识摇头拒绝：“不、不太好吧？”
“顺路。”
“嗯？”
南时琛脸不红气不喘地瞎说：“苏为安给你舍友的东西在我车上。”
说罢，摇下车后窗。
后排椅上摆着一大袋包装精美的东西，不知道是什么礼物。
“啊，好的好的，”方以有身为恋爱军师的觉悟，没推托，开车门，上车，系安全带：“一会我帮你拿上去。”
南时琛重新锁好车门，点头说：“谢谢。”
蹭车的方以反到被感谢。
车里开着暖气，有淡淡的檀香味，音响里放着不知名的英文歌。
方以规规矩矩，坐姿笔直。
南时琛安静开车。
车行一半，方以发冷的四肢回暖，脑子也回转过来。
方以回头，小声询问：“但是，他为什么不自己送……”
方以指了下后排的礼物。
南时琛目视前方道路，唇角上扬，对方军师不算太笨啊。
方以回头看了两次后排安安静静的礼物。
礼盒那么大，会是什么呢。
南时琛解释：“他最近出差。”
方以哦了声：“这样。”
车开到校门口，外校车进不了校园。
方以下车，南时琛也下来，把后排的礼物拿出来，全递给方以，“有点重，需要我和你一起提回去吗？”
方以自然是拒绝的。
除了用大袋子装的礼物是苏为安给周尧的，还有个小袋子。
“夜宵，”南时琛单独交代小袋子里的东西，“我晚上多买的小蛋糕。”
方以左手小袋子，右手大袋子，不太确定地问：“给……我的？”
南时琛点头：“答谢老板五折优惠。”
方以小弧度晃了下左手，眨眼：“欢迎下次再光临。”
南时琛：“下次还五折吗？”
方以哽了下，“……要不，七折？”
南时琛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