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员工连轴转了三个多小时,饭点过后店里才渐渐平静下来。
方以脱围裙,洗手,准备走人。
方妈从后厨出来,叫方轻舟:“等下把红袋子装的海鲜带回去,”然后才注意到背书包准备离开的方以:“你回家吃吗?”
方以把被书包带卷的衣服拉平,摇头:“不了。”
方妈对于方以回不回家的事不在意,不过还是提了句:“他们在里头下面,我让小刘多煮你一份。”
“不用,”方以转身要去储物间拿被子,“我等下还要去实验室。”
“哦,那你早点回去。”方妈不过问方以学习上的事,有人来收银台结账,她转身去开清单。
方以去扛被子,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从后门出来,绕了半圈,半黑的街道,一时没找到南时琛的车。
左顾右盼,最后被南时琛叫住。
南时琛往方以这来,走近,看清方以手里的被子,半笑:“睡我那不用自带被子。”
方以表情不是很多:“我回宿舍用的。”
南时琛,静了两秒,伸手:“我来拿。”
方以没客气,他刚忙完,手还酸着,有人帮忙是最好。
车停在不远处,南时琛把被子塞进后备箱。
上车前,方以低头嗅了下身上的衣服:“都是火锅味。”
南时琛给方以开门,他并不介意:“车上也没多好闻。”
方以嘀咕了声才怪,车里的檀香总让人上头。
上车后,借着车内灯光,方以才看清南时琛的模样。
南时琛在车里眯过觉,头发有点乱,声音也带着刚醒后的调子,他提醒方以:“系好安全带。”
方以照做,想到是自己让人家在车里等那么久,方以问:“吃晚饭了吗?”
南时琛:“没有。”
方以:“我请你吃饭。”
南时琛:“有钱?”
方以没什么钱,但方块老师的银行卡里存货满满:“有很多钱。”
五星级餐厅是请不起,正规又好吃的餐厅是可以,方以说:“吃火锅。”
车子还停在原地,南时琛指着方家火锅店:“这?”
方以摇头,报了家店名:“比这更好吃,带你实现牛肉自由。”
南时琛不疑有他:“走。”
店在另一条巷子。
车子停在巷口,方以带路,两人走街串巷。
不知道南老板对这种民间门店有什么想法,方以努力给南时琛介绍:“这家店的老板我认识,他们家在乡下养猪牛,店里的食材都是自给自足,他家的肉在我们这儿的菜市场卖的很好。”
南时琛应着:“你说好吃就肯定好吃。”
一句话,消了方以的顾虑,方以哭笑不得:“就这么信任我?”
南时琛声线低沉:“嗯。”
周遭人潮如织。
那声嗯跌进方以意识里。
浑身仿佛过了电。
牛肉火锅店坐落在巷尾,一栋三层楼高的餐饮店,店面装修以木质材料为主,古色古香,大门口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灯笼上毛笔字洋洋洒洒写着“牛”。
请南老板吃饭,方以下血本,要了间三楼雅间。
点餐任务交给方以,方以按着先前吃过的经验:“一半干锅一半清汤。”
店员问及口味,方以问南时琛:“你能吃辣吧?”
南时琛没什么忌口:“我都行。”
方以:“好。”在菜单上勾勾选选,下单,不一会锅底就给抬了上来。
方以让南时琛先吃干锅,“这个先爆炒过了,很入味,可以直接吃。”
南时琛嗯声,把盛好的米饭递给方以。
干锅牛肉切得薄,锅里红彤彤,牛肉合着芹菜辣椒薄荷酸萝卜,方以饥肠辘辘,配着菜肉一口气吃掉半碗米饭。
南时琛叫住方以:“慢慢吃。”
方以嘴里麻麻辣辣,“我今天比较累。”给客人上菜的时候就很想炫饭了。
鸳鸯锅的另一边是清汤,南时琛将牛后腿、牛杂、牛腱子往里倒。
方以又扒了几口饭:“你也吃呀。”
南时琛放下空碟,看向方以。
辣椒让方以的唇变得又润又红,尤其是那颗唇珠,辣熟了。
南时琛喉结一滚,把蘸料推到方以跟前:“吃点清的。”
方以嗯哈,夹了涮熟的牛肉,蘸小料,清汤的口感较嫩,综合了干锅的厚重感,方以多吃两口:“好吃。”
南时琛低头,也吃了几口,赞同:“不错。”
晚饭就这样解决了。
收银台在一楼。
方以去付钱,南时琛今天不掏腰包,默默跟在方以身后半步远,垂眼,目光锁着方以腰上。
方以在认真核对账单。
南时琛料他一时不会转头,抬起右手,张开手掌,隔空对着方以的腰比划。
那细腰,盈盈一握。
***
再上车,两人身上都是火锅味。
方以嗅嗅鼻子,哪还有檀香,这车是真“臭”了。
南时琛默认方以明天就要和他同居,边开车边问:“明天想吃什么?”
方以吃饱喝足,眼皮开始重了,脑子还在强行清醒,他照着节气饮食问:“你会做腊八粥吗?”
南时琛:“我问你一个问题,答对了就有腊八粥吃。”
方以坐直:“你问。”以为是要盘问他放假不回家的叛逆行为。
车是往A大方向开,一路车水马龙。
南时琛的问题是:“腊八粥里的食材分别有什么?”
方以:“……”啊这,拿手机,“你等等,我百度。”
南时琛:“不可以。”
“那算了,不吃腊八粥,”方以收起手机,“换成糯米饭吧,”他给什么满足什么,很好养的,“这个食材我知道,是用糯米煮的饭。”
南时琛单手握在方向盘下沿,姿态慵懒,开口:“那就是答应来我这儿住了?”
被套路的方以:“……”吼,原来在这儿等他呢。
南时琛尾音上扬:“嗯?”
方以一咬牙:“住。”有暖气又有大床,便宜不占傻瓜蛋。
南时琛笑。
带着点随性的笑声极度性感,方以转头看了南时琛一眼,又飞快挪开,“但我今晚要先回宿舍。”
南时琛没意见:“明早我去接你。”
假期都没得休的方以酸了:“你没有工作吗?”
啊。
好吧,不能显得自己游手好闲的南总改口:“……我明天让司机来接你。”
方以:“好的,谢谢。”
南老板:“被子我先载回去。”
扣押被子,不怕人反悔。
方以:“……”狡猾的商人。
不能让南老板得逞:“晚上我冷怎么办。”
已经完全掌握军情的南老板:“你们明天才断暖气。”
方以眼角一抽。
南时琛,你是有备而来吧!
***
方以回到宿舍时,陆应楚的行李也不见了。
陆应楚今晚的夜班飞机。
宿舍真就剩下方以一个人了。
方以先去洗澡,换掉染上五花八门味道的衣服,然后开电脑,把新作前五话打包好,要赶紧交稿,让后期团队审核修改。
距离过年不到两周了。
点开小圆编辑的聊天界面,方以才发现和小圆编辑有一周多没联系。
先前考试没发现,方以戳戳对方:“编编,我带食粮来啦。”
没应。
不对劲,明明窗口显示了一秒的“对方正在输入”。
方以眯眼。
拖鼠标,甩一份空的压缩文件包过去。
钓一只小圆编辑。
立马接收并解压文件的小圆编辑:“……”
一颗炸/弹炸到聊天页面里。
方以被自己高级的钓鱼手段征服:“您终于出现了。”
小圆编辑:“……”
方块老师:“我还以为公司倒闭,你卷款逃跑了。”
小圆编辑:“这倒也不至于。”
方块老师:“嘿嘿,你看看呀,稿子有问题戳我哦。”
电脑外的廖林,先看兄弟三人群里在咨询如何快速做好一碗八宝粥教程的南时琛,再看发小猫乖巧表情的黄颜色的方块老师。
廖林觉得这个世界有点颠。
气温是从半夜开始降的。
天蒙蒙亮时,方以被冻醒了。
爬起床脑袋还有点懵。
学校抠搜啊,暖气也不知道是几点停掉的。
室内冷得像冰窖。
睡是睡不下去,方以起来洗漱,穿厚衣服,泡泡面暖身体,边吃边把日常要用到的零碎东西放进行李箱。
南时琛送的七本书只装第一本走。
也就住一个寒假,不用带太多东西。
等南时琛发消息来,方以才合上行李箱,出门前,拍拍桌上的猫咪玩偶脑袋:“你好好看家。”
猫咪玩偶不会说话。
放假了,校园里萧瑟空荡。
从宿舍到校门一大段路,仅匆匆走过几名学生。
来接方以的还是上次那位司机,一路安全把方以送到南时琛家门口。
南时琛一早确实在公司,将入门密码发给方以,并说:“右边鞋柜第二层有一双白色拖鞋。”
方以按着定位去找,找到了一双白色毛绒绒的棉鞋。
方以,默。
拍一拍黑色头像:“带兔子头的?”
南时琛:“嗯。”
方以的话不像真心在夸:“老板眼光真好。”
南时琛:“一直都很好。”
方以不回复了。
硕大的别墅里只有方以一个人。
趁南时琛不在,方以行李没急着收,急的是去荡一下院子里的秋千。
从昨晚答应借住后,方以就开始幻想荡秋千的快乐。
后院那些被养护起来的花已经开始抽新枝。
秋千旁边的地板被南时琛打理得很干净,方以快乐的走过去,快乐的荡秋千。
气温虽冷,但天空很蓝,万里无云。
方以坐在秋千上,晃着脚丫,风吹起他额前碎发。毛绒兔子鞋也在晃。
荡上,荡下。
自由得像只要起飞的小鸟。
快乐到不行。
方以哼起不着调的歌曲。
如果不是南时琛出声的话,方以应该能哼三首歌。
回来有一小会、又看一小会方以放飞自我的南时琛,缓缓地开口:“楼梯口那个银色行李箱是你的吗?”
……
快乐好像被施了暂停的魔法。
……这熟悉的带笑的声音啊。
方以用脚板刹车,稳住晃悠悠的脑袋。
抓着藤绳,站起来,深吸口气,回身,挤出牵强又社死的微笑:“嗨。”
南时琛心情很好,笑容都要裂到后脑勺:“要我帮你把行李拿上去吗?”
“不用不用,”方以快步回屋,“哪好意思。”
方以哼唧哼唧,一口气把行李箱搬到二楼,南时琛不紧不慢跟上楼:“厨房里煲了腊八粥,糯米饭是昨晚做好的,要吃热一下就能吃。”
放下行李箱,方以听得胃暖暖,问:“我要交伙食费吗?”
南时琛把行李箱推到客房门口,回头说:“从你工资里扣。”
方以觉得合理:“可以。”
“给你准备了一些冰淇淋。”南时琛打开客房门。
行李箱被推进房间,但南时琛没踏进屋。
没去管行李箱,方以眼睛亮晶晶:“在冰箱里吗?”
问出口方以就想抽自己,冰淇淋不在冰箱在哪里,他肚子里吗!
南时琛比了个一的手势:“但一天只能吃一个。”
方以超级配合地点头。方以觉得这位南朋友超贴心了,选择借住真是完全正确的选择。
贴心的南姓朋友继续说:“衣柜里有件衣服。”
方以:“嗯?”
南时琛什么都能说:“小寒礼物。”
方以微愕,现在小寒也要送礼物了?
那大寒呢?
南时琛电话响了。
方以懂事,进屋,“你去忙吧,我收拾行李。”
南时琛瞥了眼来电显示,还确实是公司的事,开完早会他就跑回来了,留秘书和助理在那善后。
南时琛交代:“收拾完下去吃东西。”
方以:“好。”
客房是方以上次住的那间。
屋子被重新布置过,整齐干净,飘窗上摆着几只小玩偶,书桌上多了台式电脑。昨天被扣押的被子搁在椅子上。
方以踩着那双可爱的毛绒拖鞋,把四周都走遍,最后打开衣柜,在里头看到了那件“小寒礼物”。
柜子里原先的衣服被撤走了。
只有那件礼物躺在里头。
方以拿起礼物,抖开,是一件印着猫咪图案的浅蓝色运动衣。
先往自己身上比划,嗯,合身。
再摸一摸布类,又软又滑。
再再闻闻味道,衣服洗过,有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
再再再把衣服翻面,找不到吊牌,应该是被剪掉了。
大牌衣服的logo做得隐秘,方以把衣服一百八十度翻转后才在帽子里衬看到标签。
这个牌子的衣服方以认识。
奢侈店里头卖的衣服价格是要方以不眠不休一天更二十话才能赚到的钱。
退是退不回去了,方以小心翼翼把衣服叠好。
心在胸膛里砰砰跳。
***
行李箱里的东西不多,方以很快收好,胃在惦记腊八粥。
开门。
南时琛居然没走,倚在栏杆上接电话,看到方以出现,收起冷漠的表情,朝方以点头,指指楼下。
方以比了个ok手势,下楼,去厨房寻腊八粥。
粥被煲在锅里。
方以开盖,热乎乎的白烟冒出来,锅盖上有湿哒哒的蒸汽水。
放下锅盖,拿勺盛了一小碗,边盛边数里头的料。
花生、红豆、桂圆、薏米……还有方以一时没认出来的食材。
又红又稠的一碗腊八粥,端到餐桌上。
烫呼呼。
方以没急着吃,想要不要给南时琛也盛一碗。
不知道打完电话没有。
方以要去看南时琛还在不在楼上。
客厅的落地窗对着前院,方以从餐厅出来。
才走两三步,方以眼尖,看到院子外,有个扎马尾辫的女生正一蹦一跳往大门这头过来。
方以顿住脚步,整颗心吊了起来:“!”
楼上南时琛才挂掉电话,要去瞧方以找不找得到糯米饭在哪里。
人还没下楼,方以就像只受惊的兔子往上窜,边跑边低声喊:“南时琛南时琛南时琛!”
叫魂儿呢。
方以急匆匆爬楼梯。
南时琛走过去,伸手要去扶方以,方以爬上来就自己站稳了,嘴里还在囔:“南时琛……”
南时琛收回手,皱起眉:“怎么了?”
“时玥在门口,”话还没说完,门铃声就响了,方以:“……你让让,我要躲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