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宁脑仁疼,“你怎么在这儿?”
“身为老爷的暖房丫鬟,我不在这儿,我去哪?”
“你不是说走了吗?”
“但我不是又说到家了。”季南枫用被子护住胸口,“丫鬟出门,总要向老爷汇报嘛。”
郁宁:“……”
搞了半天,根本没打算走。
“那你出去干什……”郁宁看着电暖气和满满当当的生活用品,“行了,我知道了。”
“老爷,别那么冷漠嘛。”季南枫攥着被角,挤出夹子音,“人家下午给你短信的时候,已经钻进来给您暖床了,您让人家日思夜想,等得好苦。”
郁宁:“……把舌头捋直了说话。”
季南枫遮住半张脸,“老爷不喜欢人家这样吗?”
“再恶心人,就滚出去。”
“切,没情调。”
季南枫恢复正常口气,“怎么着,不欢迎我啊?”
郁宁展开画板,“没有。”
季南枫撑着下巴,“那就是欢迎喽?”
“但你不能乱跑,被发现很麻烦。”
“放心,我了解。”季南枫撩开被子下床,“我肯定老老实实,除了给老爷暖床,什么都不做。”
“你……无耻!”郁宁急忙转走目光。
季南枫不仅上半身裸着,其他地方也□□。
季南枫抽了条浴巾系腰上,把热腾腾的茶递给他,“趁热喝,红糖熬的。我咨询了医生,你这种手脚冰凉的情况,多喝这个管用。”
“谢谢。”郁宁喝完茶,继续修改画。
见他忙,季南枫塞上耳机,点开游戏。
最近总被逼迫学习,季南枫好长时间没找【郁大聪明】玩了。
季南枫偷偷瞟了眼郁宁,后者在他两米外改画,专注认真,短时间应该不会过来。
他放下心,很快沉浸到游戏中。随着等级升高,游戏难度越来越大。好多优质服装和关卡,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和精力。
虽然可以氪金玩钞能力,但只要看到【郁大聪明】的脸,季南枫就不想走任何捷径,乐此不疲重复着类似剧情,更换不同着装。
遇到喜欢的装扮时,季南枫会第一时间截图,把照片收进私密相册里。
季南枫正全方位、各角度截取兔女郎套装,左侧耳机突然被人拔出,身边浮现出和穿渔网袜兔耳朵一模一样的脸。
他慌忙按掉手机,塞到身下,“你、你干嘛?”
郁宁注意他的反常,“你在玩什么?”
“关你什么事?”
郁宁盯着他的手机,“你不会在玩不健康的东西吧?”
季南枫脑袋炸出火星,差点把手机丢出门外,“你胡扯什么,我可是良民!倒是你,吓我干嘛?”
“我喊你好几声,你都不理。”
季南枫看表,他竟然玩了四个多小时,“肯定是你声音太小。”
郁宁:“再大点,隔壁都要听到了。”
季南枫故作镇定,“哦,那就是我耳背。你找我干嘛?”
“我要洗澡了,你洗不洗?”
季南枫挑眉,“怎么,邀请我一起啊?”
“神经病。”郁宁转头走进浴室,并反锁上门。
等郁宁洗完澡出来,季南枫已经留出里面的位置,并假装睡熟。
郁宁越过他的身体,钻进里侧被窝,“买了那么多没用的东西,怎么不说买个床垫?”
“那怎么行。”季南枫翻身,轻易把他抱进怀里,“我还得给老爷暖床呢。”
郁宁神经绷紧,脊椎僵直,而后,气得踹了他一脚,“给我穿上衣服再过来!”
“我特意给郁老板准备的惊喜,老板居然不领情。”
“再废话就出去睡!”
季南枫不情愿裹上睡衣,但人仍要贴过来,“老板,今晚还需要其他项目吗?保证竭尽全力,亲力亲为,加钟不加价,错过后悔一万年。”
郁宁从枕头下面拿出铅笔,“再说骚话,就给我滚下床。”
季南枫吓得按住腰。
靠,枕头下面埋武器,
好狠毒一人。
可身后的人老实了没几分钟,又开始不安分。
郁宁憋着火,“你还没够?”
季南枫困住他的挣扎,热气从后颈延续到耳廓,“我不动,你也别动。睡觉前,我再说最后一句……”
季南枫停了几秒,等到电子表发出“滴”的声响。
一团热气散在耳垂边,季南枫温声说:“郁宁,新年快乐。”
每天忙着画画,竟遗忘了农历新年。
郁宁抓着他的手,按在心口,“嗯,新年快乐。”
愿往后余生的每个新年,都有你。
*
随后的几天,郁宁真的在宿舍养了个男人。他每天早上出门,等晚上回来,季南枫会暖好床等着他。
郁宁觉得不可思议,季南枫是如何忍受呆在这种穷乡僻壤,锁在小房间里,熬过不能随便出门的日子。
纵使这里千般不好,也总有优势。季南枫的学习计划总能超额完成,在这里,他每天刷一套高考试卷,分数高接连走高,总成绩稳定在六百八十分以上。
照这个发展,考取菁大金融学院指日可待。
*
季南枫熬了四天的乏味生活,日子终于迎来转机。明天的写生地点在山顶,海拔高又危险,郁宁考虑到自己的情况,和向霖请了假。
没有规划的休息日,在季南枫的软磨硬泡下,两个人决定出去玩。
早上七点,其他人背着行李上山,郁宁和季南枫也准备出发。
季南枫的车停在村口,好几天没开,上面落了一层土。
季南枫车速不快,沿着国道往东开,随着升起的太阳,美丽的景色流连忘返。
车路过一段冰封的河面,郁宁说:“停一下。”
季南枫:“怎么了?”
郁宁指着窗外,“我想去那边。”
季南枫把车停在路边。
北方的冬日,冰湖景象并不稀罕,但这条湖干净清澈,表面光洁如同玻璃镜,整片天空都因湖面而倾倒。
郁宁站在湖边流连忘返,“我想在这里画画。”
季南枫:“开什么玩笑,冷死了。”
“没事,我穿得厚。”郁宁搬出画板,“而且,我这段时间都在室外画,早习惯了。
季南枫看表,“最多半小时。”
“太短了,至少两个小时。”
“不行。”季南枫拽走画板往车上送。
“一个小时总行了吧。”郁宁呼出口气,鼻尖红红的,“就一次。”
季南枫无法从郁宁鼻尖移开,拿画板的手跟着松了。
郁宁摆正板子,握紧画笔,季南枫转眼没了影。
没过几分钟,身后传来脚步声,郁宁身上披了件羽绒服,怀里又多了个暖手宝。
郁宁全身都是温暖的,“谢谢。”
“你赶紧画完早点撤,就是对我最大的感谢。”
郁宁把注意力放在画板上,清澈的冰湖倒映蔚蓝的天空,苍穹山脉连接在世界尽头。
作品出自绘画者的笔,美景珍藏在观赏人的心。
郁宁状态不错,他起稿很快,学着向霖的方法,只勾勒轮廓,把色彩细节存在脑海里。仅用了半个小时,郁宁起身,收拢画板。
季南枫把工具搬上车,“难得啊,这么快。”
他都做好到点绑人的打算了。
郁宁:“记在脑子里,剩下的回去画。”
“不赖,觉悟终于高了。”季南枫背上画板,“走吧。”
郁宁停在原地,“说好的一个小时,还没到。”
季南枫回身,“你还想干嘛。”
郁宁抓着他的手腕,往冰河里面带,“去滑冰。”
季南枫:“你三岁吗?还玩这个?”
“走吧,好不容易来一趟。”
最美的风景绝不甘心于欣赏,还要彻底融入其中。
郁宁身体弱、又怕冷,他今天不尝试,以后更没有机会。
对外行人来说,所谓的绘画,就是把现实生活中的景物,通过临摹的方式,复刻到画板上。
对于郁宁来说,绘画并不止于此。每幅作品都有灵魂,想要绘刻灵魂,绝不仅仅画出表象,而要真正融入到画中,感受它的生命力。
郁宁难得高兴,季南枫虽心有余悸,但也不忍拒绝。
他被郁宁拉着,往湖中央走。冰面很滑,倒映着彼此的身影。
他们步子不快,几乎是滑动的方式,两个人都戴着厚实手套,但拉得很稳,郁宁能摸出季南枫的手指轮廓,很长,也很热。
他们上次牵手,应该是幼儿园中班。
那天外出活动,老师让两个小朋友手牵手。听到该消息,最后一排的季南枫迅速跑到第一排,用自己玩了细沙子、摸了牛奶糖,黏糊糊又脏兮兮的油手,紧紧抓住了郁宁。
季南枫不仅弄脏郁宁的手,还蹭花了他的新衣服,大摇大摆拉着他乱晃。
当年,小小的郁宁甩不开脏脏的手,他委屈到大哭,季南枫却嬉皮笑脸。他受批评、肯道歉,但就是不放手。
郁宁收回思绪,看着身旁,拉着他缓慢往前的季南枫,对方步子迈得小心,手握得很紧,时刻注意着他的反应,生怕他会摔倒。
郁宁调换方式,十指相扣。
“喂,虽然我知道我很帅,但你再这么看,我可要收钱了。”
“不看就不看。”郁宁收回目光,滑着步子,迅速冲出去。
季南枫:“慢点!摔了怎么办?”
两个人紧紧牵扯,季南枫跟着向前。
郁宁加速加速,“不怕,要摔的时候,你会抱住我。”
“做梦吧!如果要摔,我得先自保。”
“你会的。”说着,郁宁松开手,拼命向前,“来追我。”
“你幼不幼稚,快停……小心!”
在一瞬间,季南极速冲出,湖面宽广,地表很滑,一旦加速就很难停下来。
季南枫追上了郁宁,却无法控制速度,彼此紧紧相拥,一同摔了下去。
郁宁在下,季南枫在上。
季南枫胳膊拖着他的腰和肩膀,最大程度减小后背和冰面的撞击。
“没事吧?”季南枫支在他上方,满脸担心。
“我就说你会抱住我。”
他避开郁宁的目光,“赶紧起来。”
“等一下。”郁宁躺在冰面上,注视着季南枫的脸。
季南枫被他的目光吸引,“怎么了?”
郁宁:“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季南枫:“哪相识?”
郁宁:“在梦里。”
郁宁死死抓住他,“我梦到我躺在地上,就像现在这样看着你,却起不来。梦里的我浑身是血,奄奄一息,就快要不行了。”
“你当时跑过来,就这样趴在我身边,为我做心肺复苏。”
“可我明明已经不行了,你还是不放弃,拼尽全力抢救我。”
“你不停喊我,不许我睡,让我醒过来,命令我不要死,逼我睁开眼看着你。”
“你还对我说……”
“说他妈你大爷!”季南枫讨厌这个话题,“以后早点睡,别再熬夜画画,就不会做这种狗屁烂梦。”
“起来。”季南枫拽他,却又被阻拦。
郁宁勾着他的脖子,“你不仅帮我做心肺复苏,还做人工呼吸,嘴对嘴,就像接吻。”
雾气弥漫,天空飘起了细腻的雪花。
不知叙述者是否有意,但倾听者动了心。某些言语,带着蛊惑性的指引。
更何况,郁宁闭了眼。
季南枫托着他的肩膀,身体随地心引力靠近。
世界安静无声,季南枫能听到胸腔不安分的心跳,手背承托的冰面很凉,心脏却热烈滚烫。
季南枫持续下移,微微战栗的空气里,藏着不安分的呼吸。他能感受到郁宁温度,还有即将触碰的柔软……
“喂,你们干嘛呢?”
“不要躺在那里,危险。”
“冰面没有冻实,危险!”
“快回来,会掉下去的!
郁宁最先睁眼,迅速推开了他。
从冰上起来,到划蹭过去,再回到车上,彼此毫无交流。
车内开着暖风,郁宁怀里是热腾腾的暖手宝。车开出去十几公里,季南枫才不尴不尬地开口,“还想去哪玩?”
郁宁:“我饿了。”
季南枫看表,早过了午饭时间,说好的一个小时,竟然呆了两个半小时。
季南枫:“先去吃饭。”
车沿着国道往外开,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他们到达了宁市。
郁宁对这座城市不熟,饭店是季南枫挑的,在他家连锁酒店的星级餐厅。
他们在观景最好的房间,享受着美味佳肴。
饭吃饱,已是下午三点,郁宁感到疲乏,“回去吧。”
“楼上有酒店,你先洗个澡咱们再走。”季南枫说:“那里有浴缸,泡泡身子舒服。”
刚才在冰上躺了太久,到现在,郁宁身子还是凉的。
季南枫开了套房,郁宁用主卧的浴室,季南枫则在外面洗澡。
豪华浴缸宽敞舒适,郁宁靠在里面,很快睡了过去。
一个小时后,季南枫过来敲门,“还没洗完?”
郁宁惊醒,从水中探出,“嗯,快了。”
季南枫:“洗太久,该出来了。”
*
浴室的门打开,郁宁脸色发红,浴袍绑得乱七八糟,胸前的粉红皮肤若隐若现。
季南枫喉咙发干,“没有不舒服吧?”
郁宁打了个哈欠,“没,但有点困。”
季南枫看表,“去睡会儿吧,咱们吃了晚饭再走。”
“这样会赶不上。”他们要在其他人回来之前回去,否则很容易被发现。
“没事,我等他们熄灯再过去。”季南枫掀开被子,“睡会儿吧。”
睡了几天硬板床,柔软的双人床让人毫无抵抗力。
季南枫帮他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离开。
郁宁睡得很实,从下午五点到晚上九点,他还是没有醒来的意思,季南枫叫了他两声,郁宁毫无动静。
不详的预感袭来,季南枫轻贴郁宁的额头。
草!
二十分钟后,宋医生赶到酒店,对上了季南枫怒气冲冲的脸。
宋医生是季南枫爸爸的朋友,刚好在宁市出差。
宋医生走出房间,和季南枫说:“普通的风寒导致的高烧,问题不大。”
“我给他打了退烧针,不过,考虑他的心脏和身体机能较弱,药物用的比较温和,退烧效果会差一点。”
宋医生塞给他盒退烧贴,“时刻关注患者的体温,如果一个小时后,还在三十八度五以上,可使用些物理方法辅助退烧。
送走宋医生,季南枫坐回床边,轻轻撩开郁宁的额发。对方脸色潮红,头发被汗水浸透。
季南枫:“你觉得怎么样?”
郁宁处于半梦半醒间,声音很软,“热。”
季南枫贴他额头,烫得要命,“都怪我。”
如果不是他非要出来,郁宁也不会发烧,更不会有这一些列的事。
之前在冰面,他该立即把郁宁拉起来。
郁宁看着很虚弱,声音有些哑,“不怪你,是我的原因。”
季南枫更烦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心思挣这个?别管谁的原因,都害你生病了。”
“我没事,就是困。”
“那你睡,不说了。”
季南枫就坐在他旁边,用纱布帮他擦拭额头、耳根和手臂。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随着时间的推移,郁宁的体温不仅没有消退,反而向着更严重的趋势发展。
郁宁眉心皱得深,呼吸也开始急促。他体质本就弱,心脏的承受力有限,比普通人的高烧更痛苦。
季南枫:“还很难受吗?需不需要去医院?”
郁宁抓握心口,只是摇摇头。
季南枫读过不少心脏相关症状的书籍,书上说,像郁宁这种情况,高烧越不退,对他心脏的损伤就越大。
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季南枫丢掉沾了水的纱布,拨通了客房电话。
“小季先生,请问有什么需要吗?”
“联系后厨,把所有冰块送上来。”
客服愣了一下,“小季先生,您是要多少呢?一桶够不够?”
“我说了,全拿上来,有多少拿多少。”
“是,我这就安排。”
不到十分钟,半人高,直径超过一米,满满一塑料桶的冰块送到了房间。
随后,季南枫把冰块全部倒入浴缸,自己则脱掉衣服,泡了进去。
*
连续四个晚上有季南枫陪,郁宁对他的依赖越来越强。高烧增加了心脏的负担,呼吸都变得难熬。
郁宁浑身无力,他胡乱去摸,可眼睛睁不开,喉咙干燥肿痛,他用尽力气发声,“你在哪,别走……”
“我在这儿。”
熟悉的掌心贴着郁宁的脸,突如其来的冰凉让人越发依恋。
“好热。”郁宁贪恋这份温度,他抱紧冰凉的手臂,“热……”
季南枫把手从他怀里抽出,“我来帮你,很快就不热了。”
季南枫急匆匆解他的浴袍带,柔软布料顺着肩膀往下扯弄,即将全部脱离身体。
可这样的行为,在身体抱恙的情况下,会让郁宁有生理性的恐惧。
出于自我保护,他蜷缩身体,“不要,我不行,别这样。“
作为成年人,这种行为意味着什么,郁宁再清楚不过。
如果是平时,季南枫提出这方面的要求,他也许会配合并回应,但目前的情况下,等同于趁人之危,会要了他的命。
他死过一次,不想再死了。
郁宁推开季南枫,蹭着身体远离,“别、求你了,不要这样。”
“我不行,我会死的,不要这样对我。”
季南枫根本不听,他扒掉郁宁所有的衣服,把人控制到床上。
季南枫十分强硬,凶得让人害怕,“不许乱说,我绝不会让你死!”
“相信我,很快让你好起来。”
郁宁眼圈发红,拼命摇头,“不行,我真的不可以,季南枫,求你放过我。”
可当事人如同发疯,如同凶猛的野兽,强行扑向他。
下一秒,郁宁被冰凉的身体拥入怀抱,他神智终于清醒,突然过来。
他松了口气,却更担心。
郁宁推他的肩膀,“你做了什么,怎么这么凉?”
季南枫的身体温度,根本不是冲凉水澡能换来的,更像是躺在冰封回雪地里达到的效果。
郁宁:“放开我,你会感冒的。”
季南枫紧紧抱住他,“你别动,我帮你降温,很快就能好了。”
“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疯了吗?”
冰凉的手掌紧贴郁宁的后背,“睡吧,这样就舒服了……”
“我不会走的,永远不走。”
郁宁不再挣扎,贴在他心口,汲取着冰凉的体温和依赖感。
呼吸放缓,困意渐渐袭来。
郁宁仍不停骂着季南枫,贴在他怀里,逐渐睡了过去。
整个晚上,郁宁都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途,季南枫离开过很多次,再回来时,身体会变得更加冰凉。
直到灼热彻底消失,季南枫抱紧他,再也没有离开过。
*
酒店严密的遮光窗帘,让人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
郁宁躺在柔软的枕头上,身边是发热的人。他浑身酸痛,昨晚的记忆历历在目。
郁宁猛地睁开眼,裹着被子坐起来。
他身边躺着赤.裸的男人,又撩开身下的被子,看到同样赤.裸的自己。
郁宁头皮发麻,狠狠咬牙。
季南枫,你这个无耻之徒!
郁宁裹上睡袍,满床翻找内裤。
郁宁坚信,世界上,只有季南枫这个白痴,才会想到用变态的方式给人降温。
而且,他脱衣服就算了,为什么连内裤都不剩?他喜欢脱,就自己随便脱,为什么还要波及旁人。
越找不到内裤郁宁就越心烦,特别是季南枫还赖在床上,睡得正香。
郁宁气得撩开被子,竟然在季南枫怀里发现了自己的内裤。
郁宁扯走内裤,正打算把他踹下床,才意识到季南枫身上有多烫。
郁宁给他测量体温,三十九度六。
郁宁划开季南枫的手机,从通话记录里找到宋医生的号码,又从浴室翻出内裤,给他套上。
二十分钟后,宋医生再次出现在这里。
他推了推眼镜,“你俩什么情况,一个好了另一个又病?”
郁宁也很无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宋医生给季南枫做了常规检查,“相同的病症,但他比你严重,输了液也得反复个一两天。”
“但他身体向来不错,从小到大都不生病,怎么会突然发烧?”宋医生好奇,“昨晚发生了什么?他跑外面看雪了?”
郁宁不尴不尬的,“没有。”
宋医生:“那怎么冻成这样?”
郁宁揉了揉眉心,“帮我降温。”
“帮你降温?”宋医生没明白,“帮你降温他自己至于……”
宋医生突然停顿,他顺着浴室往里瞟,有了个大胆的猜测“他,把自己放冰里了?”
话说出来,宋医生都觉得离奇,但最离奇的是,郁宁点了头。
宋医哭笑不得,“亏他想的出来。”
可另外的疑问又冲击着他,“你、你们,你俩……”
话到嘴边,宋医生又改了口,“算了,当我没问,放心,我也不会乱说。”
郁宁:“谢谢。”
宋医生收拾医用箱,“这两天注意休息,他体制好,应该很快康复。”
*
送走宋医生,房间回归安静。
郁宁坐在床边,“你还要装睡多久?”
季南枫朦朦胧胧睁眼,“啊?你醒了?我这是在哪?”
季南枫举起他输液的手臂,“我怎么还输上了?什么情况?”
郁宁:“季南枫,你是白痴吗?”
季南枫装可怜,“怎么好好的,又开始骂我。”
郁宁根本不吃这套,“接着装傻,耍流氓没够是吧?”
季南枫:“……”
怎么办,唬不住了。
郁宁昨晚高烧不退,季南枫急红了眼,脑子一热就想了个馊招。
等清醒过来,才知是滔天大祸。
不出意外,他会被郁宁活活掐死,再毁尸灭迹,丢弃在荒野。
为自保,只能装一天是一天了。
季南枫按着额头,“哎不行不行,难受,好难受。”
郁宁态度变软,“怎么了?”
季南枫皱眉,“疼,好疼。”
郁宁精神紧绷,“哪疼?”
“头,哎……疼疼,太疼了。”
郁宁的手掌贴在他的额头,“是这里吗?”
季南枫闭着眼,点点头。
郁宁手掌力度适中,压得十分舒服。
但季南枫有点懵。
他就是想找个借口多活一会儿,怎么还有意外收获?
郁宁体贴又温柔,“好点了吗?”
季南枫自己也开始按,“还是疼。”
郁宁拿开他的手,耐心揉捏,“下次不许再做这种傻事。”
季南枫:“哦。”
“我不想看到你生病。”
季南枫:“?”
确定不是嫌掐死我太费劲?
“哦,知道了。”
郁宁:“闭眼,好好休息吧。”
季南枫假装乖巧,“哦。”
话音刚落,郁宁听到了肚子咕噜噜的声音。
季南枫:“……”
真他妈没出息。
郁宁:“想吃什么?”
季南枫:“红烧排骨。”
“你现在只能吃清淡的。”
季南枫扯嘴,“那随便。”
郁宁联系酒店准备病号餐,没多久,手机响了起来,是向霖的电话。
郁宁接通,“学长。”
向霖:“你在哪?昨晚没回来?”
“我这边稍微有点事,误了时间,抱歉学长。”
“没事,你安全就行。什么时候回来?”
郁宁:“还不清楚。”
“下午教授们都会过来,审查这几天的写生成果。”向霖专门强调,“梅教授也会来。”
郁宁看向卧室里的人,“我可能过不去。”
“郁宁,你难道不清楚教授们过来,意味着什么吗?”
郁宁:“我清楚。”
向霖:“那你犹豫什么?”
“不是犹豫,我确实走不开。”
“郁宁,你应该清楚地你来这里为了什么。今天下午,是你争取保送的唯一机会,你还要犹豫,你到底怎么想的?”
敲门声打扰了通话,“抱歉学长,我还有事,先挂了。”
郁宁去开门,外面站着送餐的人。
餐食虽然平淡,但种类齐全。
郁宁端着碗坐在床边,季南枫已经靠在床头,准备接碗了。
郁宁拿开碗没让他接,“你干什么?”
季南枫:“难道要罚我?干看着不让我吃?”
“让你吃。”郁宁舀了勺粥,吹凉后放在他嘴边,“喂给你吃。”
季南枫不敢张嘴,“这次是□□还是鹤顶红?”
郁宁瞪他,往自己嘴里塞。
“哎别。”季南枫抓住他的手,反方向往自己嘴里放,“嗯。味道不错,但和奶奶的比,还差点。”
季南枫看着状态不错,但体温依旧滚烫,高烧不退。
季南枫夺来粥碗,往郁宁手里放了另一碗粥,“你也快吃,吃完赶紧走。”
郁宁:“走哪去?”
“去忙啊,不是还有事吗。哦对了。”季南枫掏出手机,“我找司机把你送过去。”
郁宁夺走手机,“不需要司机。”
“那也行。”季南枫起身,“我送你。”
郁宁把人按回床上,“你不用去,我也不去。”
郁宁端着碗,把勺子送到他嘴边,“喝粥吧,不烫了。”
季南枫含下勺子,看着他,“郁大聪明,你想折磨我就直接上吧,别整清水煮青蛙那套,太难受了。”
“我折磨你什么了?”
“你这不就是折磨我的前菜吗?先给个甜枣,再往死里抽打我,折磨我,蹂.躏我,换各种方式,用各种手段,让我生不如死,再痛并快乐着。”
郁宁:“……”
白痴。
郁宁往他嘴里塞了颗青菜,“以后少看点不健康的电影,特别是限制级。”
“我哪看了,我就是唔唔……”
郁宁又给他塞了勺粥。
季南枫好不容易咽下,“我怀疑你就唔……”
郁宁持续喂他,把嘴塞得满满的。
季南枫:“你干嘛?想撑死我?”
郁宁继续怼粥,“多吃饭,少说话。”
“有你这么喂的吗?我都张不开嘴了。”
郁宁继续塞主食,“你少说两句,就能张开了。”
季南枫:“……”
喂饭的才是爷,
真难惹。
吃完饭,郁宁把人扶回床上,试好体温,盖上被子,还强迫他睡觉。
季南枫独自在卧室,伸长脖子往外瞅,郁宁在客厅画画,一抬眼就能看到他。
下一秒,郁宁抬头,“看什么?睡你的觉。”
季南枫装委屈,“睡不着。”
“闭上眼,早晚能睡着。”
季南枫:“……”
有这么照顾病人的?
我好惨。
实际上,季南枫的“睡不着”全是说谎,眼睛刚闭上半分钟,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期间,郁宁过来了几次,用酒精帮他擦了身体,又试了几次体温,确保体温有减退的迹象,他才放心回到客厅。
郁宁坐在画板前,他闭上眼,回忆昨晚在冰河经历的场景。
十分钟后,他睁开眼,红着眼,蘸取了红色颜料。
*
郁宁陪季南枫在这里住了一晚,等他烧彻底退下,才赶回宿舍。
今天是最后一天,没有写生任务,大家忙着收拾行李。
向霖过来找他,“你这两天还好吗?”
郁宁把颜料装进行李箱,“挺好的。”
“昨天梅教授特意找过你,我说你家临时有急事,请了假。但我把你前几天的作品都给他看了。”
“学长,谢谢你。”
向霖叹气,“小宁,我不想骗你,你的确很有天赋,但梅教授在专业方面是个古板又认真的人。他教书多年,你是唯一一个,还不算他的学生,却能让他破例邀请的人。”
向霖继续道:“你知道吗?梅教授来的时候,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期望,他不停在人群中寻找你的身影。”
“我从没见过他这样的眼神,甚至觉得,昨天只要你在,他就会破例为你开通保送名额。”
“小宁,我不想过问你的隐私,但我永远记得梅教授的失望。经过这件事,可能在他心里,你和那些怕苦怕冷,动不动就请假的学生没两样。”
“我看得出,你热爱又努力,可为什么坚持了那么久,就剩最后两天了,却要……”
郁宁说:“学长。谢谢你和我说这些,也谢谢你帮我说话。我承认,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很遗憾,但不想为自己开脱。”
“美院对我来说很重要,画画也是我毕生的梦想。但人活这一辈子,也会有比梦想更重要的事。可能不值得付出,但不付出就一定会后悔。”
向霖摇摇头,“好,我不劝你了。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希望,半年后,能在菁大美院和你相遇。”
郁宁对他笑,“谢谢,虽然看起来机会有渺茫,但我不会放弃的。”
“加油,我在菁大美院等你。”
*
写生结束。下午四点,郁宁最后一个离开宿舍,提着行李慢慢往下走。
今天是大晴天,积雪缓慢消融,没有风,难得不冷。
郁宁站在宿舍楼门口,阳光打在脸上,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耳边传来车轮碾压的声音,还有熟悉的口吻,“我靠,这破车,还好赶上了。”
化成灰都认得的声音,郁宁不想睁眼。
“喂,郁大聪明,你愣着干嘛,还不赶紧上车。”
眼前的季南枫,戴很酷的黑色墨镜,穿名牌大衣,却骑着破旧的绿皮三轮车。
郁宁:“你来干什么?”
非主流似的,不想理。
“当然是炫我的新车。”季南枫拍了拍车斗后面的小马扎,“快上来试试,VIP专座,独宠你一人。”
郁宁:“……”
不就是接孩子的三轮。
季南枫把行李拎上车,郁宁跟在后面,强行上了车。
“准备开车,扶稳了!”
晃晃悠悠的起步,破旧三轮车在乡村小路上奔波,扬起一片青黄色的土,却好似看到了阳光雾。
开得起百万豪车的富家子,现在却哼着歌,踩着破三轮,越蹬越上劲儿。
虽然车破了点、路途颠簸了些,但总归比徒步舒服。
郁宁问他,“你哪来的车?”
季南枫:“买的。”
“从哪买?”
“村民家啊,这鬼地方车开不进去,只有三轮畅通无阻。”
郁宁随口问,“多少钱?”
季南枫直接说:“六六八八。”
郁宁大了几个分贝,“多少?”
“六千六百八十八,这数不错吧,多吉利。”
郁宁再次审视这辆锈掉漆,晃晃悠悠的破三轮。
“……”
败家,纨绔。
大约十五分钟,三轮车停在村口,季南枫把六六八八丢在路边,又换上了四轮跑车。
一个多小时后,他们顺利到家。
季南枫提着行李楼,“先去看看狗儿子,他一个礼拜没见你,都瘦一圈了。”
房门打开,二火扑了上来,季南枫并没进门。
郁宁回头,“你要出去?”
季南枫:“有点事,晚点回来。”
郁宁揉揉二火,“不许抽烟。还有,你病刚好,别喝太多。”
“知道了。”季南枫背对着他摆摆手,“走了,明天见。”
*
临睡前,郁宁洗完澡,支上画板。
手机新传来一条短信。
成胥:「季南枫喝多了,要不要来接他?锦瑟年华806。」
作者有话要说:
什么?某人要搞事情了?!
大家千万别学傻子给人降温降温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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