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提早十分钟到了和中介约好的位置, 随后两人一起去了市中心最好的一套小区。

系统都说了，物质条件不用担心，安然也就没打算帮快穿局省钱, 挑了一处看起来最舒适整洁, 又明亮的房子。

中介带着安然介绍了一圈小区，又逛了遍房子，“你看看，这套还满意吗？可以的话, 我们现在就能直接签合同！”

安然站在透明落地窗前, 俯视着小区的平面图。

他其实分辨不出小区是不是中介口中全市最好的, 只知道小区很好，绿植多但合理分配, 赏心悦目，有许多娱乐设施，有私人的庭院, 有游泳池，虽然现在是冬天, 而且他怕水, 总之什么都有，交通方便，环境整洁, 安保有保障……

而且, 随着天色暗下来, 小区里的灯光亮起，站在他现在的位置, 看到的是一片万家灯火。

“可以。”安然点头，他不会看合同, 都是系统帮他看的，没问题后，就直接租了三个月，没办法，房东规定，需要三个月起租，不能短租。

房子里应有尽有，家具几乎全新没有打开或使用，安然也不用大费周章搬家，只需要回宿舍拿衣服，就可以拎包入住。

宿舍里人都不见了，行李也被带走，安然将其他人忘拔的插座拔起来，简单打扫了下卫生，又检查了电源开关，这才离开。

再次回到小区，安然站在楼下，看着前方的高楼。

今晚的月亮很圆很亮，像一个大圆盘悬挂在夜幕，星星闪烁，和每一层透明玻璃照出来的灯光相辉映，下着小雪，所以在室外的人很少。

安然站了两秒，决定放完衣服后，去一趟小区超市。

他要买好吃的，大吃特吃。

超市温度大概能到二十七八度，商品琳琅满目，在货架上摆放齐整，安然推着小车，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零食，路过生鲜蔬菜区时，脚步一顿。

他不会煮饭，起码当小鬼的时候不会。至于生前的记忆，更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但是，就是突然很想试一试。

安然像那个误入女儿国的猪八戒，看每一种食材都觉得喜欢，都想尝试，西红柿、黄瓜、玉米、土豆、牛肉、鸡翅……尤其是玉米，安然拿了好几个。

海鲜安然虽然也吃，但他还是第一次闻到生的海鲜味道，直接被劝退。

小车逐渐装满，安然又去拿牛奶，可谓是满载而归，结算时两个超大号塑料袋像充气一样膨胀着。随后便是几步一歇，红肿着手将东西勉强提到门口。

拧钥匙时，安然注意到隔壁房门前多了一袋垃圾，刚才他放衣服时还没有的。

邻居在家呀，安然因为这个发现开心了一下。

毕竟一层楼就两间房，隔壁有人没人差距还是很大的。

・

办公桌前，陆承野正在看昨天助理发过来的公司文件。

在他还是个高中生时，已经在B市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一套房，全款，全自费。这种放在大多数同龄人身上地狱难度的事，对他而言，却连平时被长辈说出来炫耀的资格都没有。

然而上天疑似公平，平等的不愿意见到有人能够一辈子顺风顺水，总会出点幺蛾子。

又一次灯光闪烁，三秒后书房陷入一片黑暗，且一分钟还不恢复，陆承野合上电脑，准备出门。

几个月没回来，虽然请了阿姨帮忙打扫，但像灯泡这种问题显然不会被关注到，不会有人晚上来的。

随手关了门 ，陆承野提着垃圾站在电梯门口，看了眼手机。除了公司的事情，就还剩一条未读消息。

【爷爷】：什么时候回来？

陆承野回了个下周，进电梯。等他到了超市门口，手机再次震动。

【爷爷】：今年还是一个人回来？

【陆承野】：。

【陆承野】：不然？

【爷爷】：实在不行你请教一下你爸，看看人家怎么追媳妇的。

陆老爷子坐在电视前看新闻，一边发消息一边跟旁边的管家吐槽：“臭小子一点都没遗传到他爸的手段。”

管家：“你这话说出去，要被多少人眼红。”

陆老爷子闻言，严肃的面容出现细微的笑意，还是嘴硬：“说的又不是他的能力，你看看那王家的老头，比我还年轻个两岁，孙子已经能下地爬了。”

说到孙子，陆老爷子微微叹气。

和什么狗血小说里的豪门不同，陆老爷子，乃至于陆父陆母，尽管无意中得知了陆承野的恋情进展，也并没有说就私自去调查什么。最过分的可能也就是注视着帖子中的故事进展。

谁知道帖子中的孙子都已经在番外了，现实中却是连人都没带回来过。他急也是正常的。

聊天界面停留在陆老爷子的那句话，陆承野付了钱，不紧不慢地打了个问号，可谓相当敷衍。

问号刚打出去，陆老爷子的消息在同一时间过来。

【爷爷】：然然回家了没？他家在哪里，远不远？

【陆承野】：不知道

说完，他指腹挪到侧边，却在熄屏前一秒，停住了。

安然将衣服收进衣柜里叠好，又洗了头和澡，神清气爽地站在餐桌前，一一取出自己今晚的战利品。

“系统，你会做饭吗？”

【宿主，我不会，但我可以告诉你步骤。】

这样再好不过了。安然点点头：“谢谢你，统统。”

【统统？】

“你不喜欢这个称呼吗？”

【宿主开心就好。】系统最后只道。

安然笑了笑，挽起袖子，刚要开始，就有人给他发消息。

【陆哥】：一个人在宿舍？

安然看了眼四周，回了个猫猫探头表情包。如果不是必要，他还是不喜欢说谎，总觉得心虚。

【陆哥】：图片jpg.

陆承野和人聊天很少发图片，甚至表情包都少有，因此安然在看到消息提示显示图片时，着实好奇。

他点进去，是一张照片，拍的月亮，和他刚才看到的一样好看。安然欣赏两秒，下意识放大，忽然睁大眼睛，往下拉视角。

熟悉的小区缩影被放大，虽然只有一个不规则椭圆，安然走到窗边，换了一个角度，视野和照片几乎重合。

陆哥也住在这里!

他思考的时间过长，对面打了个问号。

【陆哥】：睡了？

陆承野正想接着发句晚安，收到回复。

【安然】：月亮好看！陆哥，你这是在哪里呀？

在――海星小区

打下一个字，陆承野看着输入法自动出现“想你”两个字时，不由自主就将在删掉。

陆承野：……

罕见的，他第一次有种欲盖弥彰之感。

指腹压在屏幕上，将冰冷渐渐灼烧，指尖的血管搏动明显。

过了一会儿。

【L】：耳机壳好像忘在宿舍，桌子上帮我看一下，有的话拍个照。

陆承野发出去后，还是站在落地窗前。

繁星闪烁，像是在对着人眨眼睛。

安然茫然地抬头：“……”

难怪有一句话叫做说一个谎得用无数个谎去圆，早知道他就实话实说，自己寒假不回去好了。

当时只是觉得大家都可以回去，如果他说不回去的话，大家肯定会问他理由，而安然给不出理由――

他平时虽然不浪费，甚至喜欢践行光盘行动，但实际上，他的开销并不小。

吃得多。

钱的来源是一个问题，另外就是，安然下意识不想说出自己无处可去，哪怕这是事实中的事实。

但早上的时候他也不知道陆哥会临时抽查呀！

【安然】：陆哥，我已经关灯了，明天帮你看

【安然】：猫猫盖被子jpg.

只能明早再去一趟宿舍了。

几墙之隔，陆承野看了眼墙上的时钟，九点多，睡这么早。但想到安然在图书馆时经常需要补觉，也说得通了。

还在长个子。

【陆哥】：嗯

安然松了口气，见陆承野没有再发消息过来，这才放下戒备。

【没想到主角攻这么在意那个耳机。】放假还惦记，甚至还要拍照。

系统因为要教安然做饭，没关机，同样通过安然的视角看到了两人聊天，【是不是主角受送的？】

“……好像不是。”安然回忆了下，那个耳机应该是陆哥自己买的，他还记得杨佑提起过，很贵。

“统统，对不起。”安然突然道。

【？】

安然：“这次剧情出错，我的锅也很大。”

虽然他只是一个工具人，但有时候工具人不经意的行为对剧情影响还是很大的，安然想起来，上次篮球赛，他因为顾虑没有偷偷转移方学弟的项链，而是换成钥匙扣，导致这个剧情点失败。

现在想想，没有了这个交集，陆哥和方学弟之间可能很多剧情都因为这个发生了变化。

他不该犹豫的。

对此，系统在了解完情况后，有另外的看法。

【其实我不这么认为，】作为一个经验丰厚的系统，即使被主系统要求不能插手，但开导宿主可不算在内。

【对于相互喜欢的两个主角来说，没什么剧情点是缺之不可，就算阴差阳错剧情变了，喜欢这种情感也会在无形中将之拖回正轨。】

【宿主，虽然你的任务完整度完成得一般，但也没有到一起分锅的程度。】

他们工具人部门已经算是最轻松的部门了，其中之一就表现在容错率上，允许新手任务者出错。

安然似懂非懂，他听出系统的安慰，也听出了系统的言外之意。

陆哥和方学弟还没有互相喜欢。

才是剧情偏轨最主要的原因。

可是，怎么会这样？

谁出了问题？

他们，不是还挺好的吗……？安然看了眼后台的积分情况，很不理解。

安然试图从含他在场的两人相处片段中仔细且脱离滤镜回想。

第一次见面，陆哥站出来帮方学弟说话，但最后却不欢而散――准确点说，是因为他不小心和方学弟加了微信，陆哥不高兴。

第二次见面，是宿舍联谊活动，他们没有被分到同一组，距离最近的一次游戏中间还隔了他，最后一起吃饭，分开，从头到尾似乎也没什么交流。

第三次见面，酒吧……不欢而散。

第四次见面，医院……不欢而散……

没了积分的干扰，只客观回想当时场面，安然越想越心惊，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蓦地清醒，最后得出结论：好像……两个人都有问题！

至少，在他眼里是这样。

难怪系统检测到剧情崩了，原来出了这么大的问题吗……他之前还一直都没发现……

好笨。

安然捂住脸，但旁观者清，没有系统的提醒，他是真的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一直被积分迷惑，总是在自己身上转圈圈。

“系统，你以前遇到过这种情况吗？”

【宿主是指？】

“剧情崩了，然后你们也中病毒了。”安然好奇。

【分开都遇到过，这还是第一次两种情况撞上了。】

“好吧。”

那就是说，没有可以参考的例子。

【宿主也不必太过焦虑，指望不上主角，大不了靠其他小情侣，进程慢不慢还得分情况，说不准也有能量值很高的呢，反正不失为一种方法。】

系统冷静道：【我查过了，你在这个世界的身体能够活到80岁，你还有将近60年能够收集爱意值，过程中只要到达10000积分即可离开。】

安然其实没想那么远，但系统这样给他后路，安然还是很感动的。

“统统，你真好！”

安然手上继续准备食材，先是全部清洗，这一个步骤对他来说是最容易的，每一片菜叶，每一颗玉米间隙都要清洗干净，确保玉米须都摘掉。

厨房备有工具，安然一边削土豆皮，一边问：“可是，我还有一个地方不明白，可以问吗？”

【你说说看。】

安然便说了：“如果是我刚才想的那样，为什么陆哥和方学弟明明还没有喜欢上对方，我还能够收集到那么多爱意值呢？”

后台的积分是实打实地涨，不然他也不会没发现！安然这么认为。

【……】

系统的五官皱在一起，他以为刚才提示成那样，宿主应该察觉到一点才对。

算是对宿主的迟钝有了概念了。

不过像这个世界这种情形，确实是十分少见，除了一些久经沙场的老油条，也就足够自恋的人才能看得出来。

恰好，安然两种都不是。

看不出来情有可原。

【抱歉宿主，我没办法回答你。】

为了让他沉浸式体验对吗，安然心里清楚，也就没再追问。

洗好的蔬菜和肉类被装到一次性餐具上，随后被或切丁或切丝或切片，一切准备就绪。

【可以先穿上围裙。】系统提示道。

围裙在墙上挂着，是白云小猫图案，安然拆开包装袋，凭借直觉在身后打了个结，紧紧的很安心。

【首先你需要熟悉食材和调料摆放的位置，然后就是热锅，起锅烧油……】

安然便去辨认调味料，酱醋蚝油盐味精白糖……只这一步骤便是十来分钟过去，在系统的指导下，安然打开煤气灶，又打开抽油烟机。

【倒油，然后等油热。】

【可以下菜了。】

【记得翻炒，两边都要炒，左边有一个角落快糊了……】

噼里啪啦的热油在锅上跳舞，和忘了沥干的青菜一接触，顿时有种摇滚音乐的震动感。

“……”

安然顾不上擦汗，挥动着锅铲，手背刺痛了好几下，他微微皱眉。

这大概是安然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最手忙脚乱的一次，脑袋里什么都没空想，满心满眼都是面前时不时传来系统警报声的锅。

・

十点半，陆承野听到有人在敲门，锲而不舍。

门打开，外卖小哥笑容满面，正欲说话，抬头就对上一张冷淡如冰棱的脸，多年从业经验，只一眼他就知道眼前这位消费者没什么耐心。

“您的外卖到了。”小哥保持微笑，毫不废话，双手递出。

陆承野：“我没点外卖。”

外卖小哥：“尾号0873不是你吗？我刚才给你打过电话，你说在这里的，先生。”

0873……

陆承野抬起眼。

同一时刻，安然还在纳闷没听到敲门声，不是说在电梯里了吗？

他就站在门内，手放在把手上，是随时准备开门的动作。

“咔哒”清脆一声

对面两个男人齐齐看过来。

“咔哒”后是沉闷的“咔哒”。

门迟迟没开，外卖小哥试图和陆承野面面相觑，但陆承野并没有看他。

“先生，外卖？”这一句充满了不确定与忐忑，外卖小哥用袖子揉了揉眼睛。

海星小区22层2202――这是220……1？

“抱歉，我找错了！”外卖小哥着急抢回外卖，他在这里浪费好几分钟，其他单快超时了！

“先生？”

陆承野松开，眼前一闪而过的订单备注。

“抱歉哈，打扰你了。”外卖小哥最后道，转身奔向对面。

不会是电梯坏了吧？骑手怎么还没到。

安然抓着手机，又等了一会，电话还是没响，手再次放在门把手上。

虽然陆哥也在这个小区，甚至这栋楼，但是应该也不会这么巧就在对面吧？

“应该不会，就算陆哥真的就住在对面，也有门挡着。”安然自言自语，“不过，还是先偷偷看一眼好了。”

【……】

安然正要开一个门缝，系统忽然提示：

【宿主，你忘了猫眼。】

安然一顿，下意识低头看，“猫，什么猫？”

【猫眼。】

“猫眼是什么？”又是一个新的名词，到现在为止只住过宿舍的安然茫然。

【你可以试着抬头，对，就是它，凑近看。】

安然不由自主闭上一只眼，另一眼好奇地睁大，视野先是黑暗，随着角度调整，光亮涌入，朦胧逐渐清晰。

“系统，往这里看能看到什么？”安然趴在门上，眼睛酸了便稍稍退开，“黑黑的。”

【那是外卖小哥的眼睛。】

机械音刚落，安然就先感觉到了三下震动，门的隔音挺好的，只是安然正好贴在门板上，能够完整听完外卖小哥的声音。

“你的外卖到了。”

“终于到了。”安然迫不及待开门，收到信息刺激后疯狂打鼓的肚子令他什么都忘了。

门外，外卖小哥复问：“尾号0873，是你吧？”

得到安然确认，外卖小哥：“抱歉，刚才不小心送错地方，让你久等了。”

安然接过外卖，“没事没事，谢谢。”

黄色头盔消失，安然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紧闭的房门，拿着外卖回到餐厅，“原来猫眼是摄像头啊。”

他正对着厨房坐下，对面是和一小时前没什么区别的厨台，干净整洁，只不过洗好的蔬菜都进了垃圾桶。

“系统，还是外卖好吃。”安然嗦着面，舒服地感叹。

【……我们明明是严格按照菜谱，成果却出人意料的难吃，到底哪里出了问题？】系统和安然通感，自然也鉴赏过。

安然咽下，想起这件事就心疼，“幸好我就炒了两盘菜，好浪费。”

而且还剩下那么多处理过和没处理过的菜，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安然并不是那种一条路走到黑的执着小鬼，或者说，除了特定的事，安然大多数并不执着。

让他放弃一件事其实并不难。

譬如炒菜。

吃饱喝足，该睡觉了。

安然揉着眼睛来到房间，可以说，这个房子中，他最满意的地方之一就是眼前这张大床。又大又软，坐上去还会回弹，简直是梦中情床。

安然睡惯了宿舍的硬木板床，虽然垫了床垫，舒适度依旧是远远比不上眼前。

“今晚一定会是一个美好的夜晚。”

安然闭上眼，三秒后，忽然起身订了两个闹钟，这才放心入睡。

・

次日，带着薄温的光透过窗帘间隙，来到少年眼睑。

安然迷糊关掉闹钟，眯着眼睛，逐渐清明。

耳机壳！

他一看时间，还好，这才八点，用二十分钟收拾自己，又去锅里取热好的牛奶，炒菜虽然难，但烧个水安然还是不在话下，插上吸管，这就可以出门了。

放假后的学校清清冷冷，雪上积了一层落叶，可能是半夜被风吹掉的，安然弯腰，将被埋着冻成一块的塑料袋捡起来，捂了一路的热度瞬间流失，他忍住伸到面前哈气的冲动，有点脏。

宿舍走廊空空荡荡，脚步声回响，保暖鞋垫不管用，安然脚底发麻，不由快步。

宿舍依旧是他昨天离开的样子，安然直奔主题，桌子，桌子，找到了！

其实一目了然。

陆承野也是一个不爱乱放东西的人，耳机壳就端端正正地摆在某个熟悉特定位置。

安然拿出手机，点开手机自带的拍照软件。

背后忽然传来脚步声，沉稳，不急不缓，放在平时大概是听不见的，可现在还早，回去的人不会发出声音，没回去的人也还在睡觉。

安然举着手机回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陆哥？”安然下意识心虚：“你怎么也回来了？”

“也？”陆承野跟着念了，黑眸淡淡：“回来拿耳机。”

安然顺手便拿起来，递给他，“陆哥，耳机你很喜欢吗？”

少年的手和外面的雪一样白，触碰瞬间，似乎也是一样的冰。

陆承野微微蹙眉，没有先回答问题，而是说：“醒多久了？”

“刚，刚醒。”安然装模作样打了个哈欠，抬眼看他，眸带问号。

小骗子。

陆承野不说话，视线从安然冰凉的手移到后者苍白的唇，碧空洗过的浅色眼睛，那里面分明清明得很。

“……”

安然没能坚持下来，“醒了快一小时了。”

陆承野：“我随口问的，你在紧张什么？”

他表现得很明显吗？安然抿唇，片刻，“就是不小心对你们说谎了，心虚的。”

陆承野神色不变，“昨晚不在宿舍？”

安然猛地抬头，“陆哥，你知道了。”

陆承野：“昨晚送错外卖了。”

昨晚？所以，陆哥昨晚就知道了他不在宿舍。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说谎的。”安然主动认错，态度诚恳，微低着头，萌哒哒的杏眼直直盯着人，像背着书包罚站的小学生。

其实这只是一件很小的事，甚至可以说，无论你说不说谎，都不会影响到别人。但如果说的人在意，听的人也在意。那又是另一个性质了。

“所以，你告诉我住宿舍，转头又去海星小区？”陆承野声线平静，眸色渐深。

室外小雪纷纷，原先也不算晴的天忽然打了个响雷，安然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

陆哥这问题……

“你不觉得有点奇怪吗？”

是的，就是有点奇怪，安然迟疑点头：“嗯……”

【……】

【宿主，我没看错吧？咱们应该是穿进了校园副本，而不是什么霸道总裁？】

哪有舍友会逼问另一个舍友这样的问题。

安然：“……”

少年闷得像只鹌鹑，只知道承认错误，却不懂别人想听的根本不是他的认错。

陆承野视线从安然白净的脸往下，扫遍全身。衣服不是昨天的，换了，上面是熟悉的纯粹的味道，身上没有缺口，完好如初，神色温和。

“陆哥，你在看什么？”安然被红外线扫了又扫，不自在地扭动身体。

“看你有没有被骗。”

安然：“啊？谁会骗我？”

陆承野：“没有就好。”

安然：？

陆哥怎么忽然奇奇怪怪的。

【宿主，你是真的笨！】

安然：“系统，你知道陆哥在问什么呀？”

无关主线剧情，系统畅所欲言：【说你有没有被人骗去那个，虽然话糙理不糙，但主角攻的关注点会在这上面是我没想到的，我不信他没开窍。】

“那个是？”

【当然是某种运动。】

被人骗去做运动？

安然：“陆哥怕我被健身房的人骗去办卡吗？”

他听别人说过这种诈骗。

【……改天跟你仔细科普！】

安然：“好喔。”

安然沉默期间，陆承野已经将宿舍浏览一遍，拉把椅子坐下，“今天几点的车？”

“……”既然已经说了，当然不会只说半个，安然看着他：“陆哥，其实，我寒假不打算回去了，就待在这。”

“怎么了？”

“没有……反正就是不回去。”不想不能再说谎了。

“嗯。”陆承野没再问，“不回去你住哪？”

安然眨了眨眼，说起这个，安然突然想起来刚才陆承野说的：昨晚送错外卖了。

会被骑手所混淆的房间，那不就说明，陆哥住的地方和他隔得很近？

不会就是……

“我在海星小区租了一个房子，早上也是从那里过来的。”

。

陆承野倏地抬眼，随即想到什么，“哦。”

确实是他担心过虑，没有被人骗，还学起骗人了。

同一个空间下，似乎有几率脑电波相接，安然看着台阶上挂着的雪花吊坠，脑海中一闪而过昨晚的月亮。

“陆哥，你住的地方不会是2201吧？”安然眼睛微亮：“就在我对面？”

相比起来，陆承野看起来似乎并不热络：“嗯。”

说开了，还得到一个熟人邻居，安然开心得不行，“那我是不是可以去你家串门？陆哥，可以吗？”

“随你。”陆承野起身，安然眼巴巴看着他的背影，前者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吃过早饭了没？”

安然摇摇头：“还没有……喝了一瓶牛奶。”

放在别人身上，一瓶牛奶足以当早餐，但安然不一样。

陆承野转身：“一起？”

安然当然说好，他和陆承野一起出了宿舍，“陆哥，你不回家吗？陆爷爷应该挺想你的。”

陆承野走在前面，安然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一声“呵”，语调上扬，给人贬义的感觉。

“下周回去。”

“哦哦。”

走廊说长不长，但绝对不算短，楼梯在首末的位置，走着走着会有冰凉的雪飘过来，随机落在人身上某个部位。

安然正在看宿舍楼前被雪压垮的银杏树，耳边忽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像是有人在说话，但内容听不清楚，仿佛被人捂住，语气也怪，黏黏糊糊的。

安然目光从雪景离开，发现声音好像是从前面的宿舍窗户中传出来的。

还有人没回去呢，而且还不是他们专业的同学。安然没多想，睁着一双清澈懵懂的杏眼，没有移开的意思。

身旁，陆承野看了他一眼。

“嘶――你他妈能不能轻一点――唔……草！”

这会听得比较清楚了，但又似乎更迷惑。

这种好像快乐又边在骂人是什么情况？里面在做什么？

安然有些好奇，刚好也走到窗户前了，他视线投进。

里面没开灯，只有外面的光线形成光束，照在地面正中，两道阴影交叠在里墙，安然能看到的只有两个发光的后脑勺，以及四只压在的墙上的手。

不等安然细看，一个完美的、轮廓清晰的下颌角正好挡住了他偷看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