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吧,不会吧,不会这么倒霉吧?
初鹿野来夏心情复杂。
劫机这种几万次飞行才会出一次的极小概率事件,居然就这么巧让他碰上了……就这么不幸吗?
初鹿野来夏深思熟虑了一下,考虑到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大财阀的继承人迹部景吾,他觉得这说不定是冲着迹部景吾来的。
毕竟迹部财阀那么有钱,迹部景吾又是独子、唯一的继承人,只要脑子会转就知道绑架他能拿到数不清的赎金,这笔钱大概够花九辈子了。
迹部景吾对视线极为敏感,当初鹿野来夏隐隐约约将狐疑的目光投向他时,大少爷立刻不虞了:“看我干什么?跟我没关系。”
诚然,迹部景吾从小到大遇到过不少想绑架他换赎金的劫匪,但好在他小时候就有意识地学习防身术、再加上保镖靠谱,所以他还没有真的被绑架过。
劫机的事情一出,他的第一反应也和初鹿野来夏差不多,但几秒后就立刻意识到和自己无关。
“嗯,”初鹿野来夏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收回视线,“我知道。”
他们不约而同地回避了。
当“劫机”这两个字出现的时候,他们俩都下意识地思考过劫机的劫匪是不是冲着迹部景吾来的,但很快这个想法就被打消了。
想也知道,如果那些劫匪真的是以钱为目标的话,那么早就冲过来把迹部景吾给绑走控制住了,哪还能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座位上?
而且他和迹部景吾完全是临时随机地搭乘了这架飞机,在今天之前没有任何人会未卜先知地知道这件事,就算是绑架也需要足够的时间来做好前期准备,所以针对迹部景吾的可能性实在很小。
既然不是为了钱而冲着迹部景吾来的劫机,那么具体的动机和目的就有待商榷了……初鹿野来夏思虑了一会儿就懒得再去想了。他可以确定,自己会撞上这次劫机完全只是个意外,既然是意外,在缺乏线索和情报的情况下他就是想破头都不可能知道劫匪到底想干嘛。
迹部景吾虽然也慌,但他面色十分镇定从容,没有从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安的表情来。他的确是第一次遇上劫机,但既然是劫机,就说明对方有明确的目标。这就说明还有机会,所以他必须保持镇定。
全场最冷静的人是初鹿野来夏……说是冷静似乎也不太对,他看上去很冷静,其实内心里是有恃无恐。
因为有一点初鹿野来夏很清楚——他不会死亡。
在这个世界上,一般劫匪用来威胁人大多是以生命安全为由,而这一点放在亚人身上就会引人发笑了。说句实话,就是这飞机上的人死光了,初鹿野来夏都不可能死的。
但如果真要出现最糟糕的坠机状况,对于初鹿野来夏来说也是麻烦事——他将会成为整架飞机里唯一的幸存者,而且还是毫发无伤的那种。
这就是很值得深究的事情了,他凭什么能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如果再深一步查,查出他的“异能力”不是防御类而是自愈类,而且又是没有组织的自由异能力者,搞不好就会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人给盯上。
好不容易生活走上了正轨,眼看着就要考大学了,初鹿野来夏当然不希望生活又出现什么意外。
所以他还是非常希望这架飞机不要出事的。
初鹿野来夏和迹部景吾还算是冷静了,其他的乘客在听到“劫机”时就慌乱了起来。甚至还有乘客慌慌张张地想要去向乘务员小姐确实事情的真伪,极力想要将刚才的广播当成时一场玩笑……但他们失败了。乘务员小姐也异常慌乱,乘客们仅从表情就能确认这是真的劫机事件。
不会有人在正在飞行中的飞机上开劫机这种恶劣的玩笑话。
客舱内的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在数秒如死一般的寂静之后,声音立刻嘈杂混乱了起来。机舱的空间内充满了此起彼伏的哭泣、抱怨和愤怒的声音,但大多数人已经怀抱着了绝望。
“就要死掉了吗……”不知道是谁抽泣着小声说。
初鹿野来夏坐在靠近过道的位置,他微微放松了紧绷的身体,向后仰靠,让身体完全贴合座椅的弧度。
他不觉得自己现在能做什么——单枪匹马地去单挑不知道有什么装备、有多少人的劫匪吗?那样也太蠢了。
现在只要等着劫匪和目标交涉就好了。
装在机舱内的广播突兀地出现了一段嘈杂的电流声,伴随着几声尖锐的杂音过后,男性绑匪的声音再次从广播中响了起来:“如果日本政府同意了我们的要求,我们就会让你们安全落地。”
“如果政府拒绝……”男人的声音陡然阴森了起来,“我们安装在机翼上的炸弹就会立刻爆炸。”
广播关闭,乘客们安定了那么一瞬间,随后又再次情绪濒临崩溃了,甚至有男性乘客莽撞地想要冲进驾驶室去找劫匪单挑。
但这些动静很快就消失了,武装的劫匪从过道进入客舱,在前后的出口都把持着。原本愤怒到极点、甚至想要去找劫匪的乘客们在看到劫匪手中的枪时,所有情绪都偃旗息鼓了。在面对这种强大的武器时,但凡珍惜生命一点是人,就不会想着要去硬刚找死。
谁都不想做杀鸡儆猴里的那只被杀死的鸡。
坐在初鹿野来夏斜后方的青年很沉静,他用余光观察着机舱内逡巡的两个持枪劫匪,手指微微动了动。透过前方座椅的金属框反光,初鹿野来夏看出来了青年想要做些什么。
青年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鼻梁上还架着金边的眼镜,无论怎么看都是只会做文职工作、文质彬彬的那种温和学者类型。但学习体术这么长时间,他自然能看出来,在得体西装的包裹下,青年的身体肌肉紧绷了起来。
那是发起攻击的前兆。
不只是斜后方这个蓝发戴眼镜的青年,另一边同样穿着得体的金发女性,看起来也是一副蓄势待发的样子。除了他们,其他的乘客大多都是低眉顺眼的无害羊羔。
初鹿野来夏决定静观其变。
如果那个青年和女性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还行的花架子,也许他可以尝试着搭一把手……只要让武器根本没有派上用场的机会,那么压制劫匪就是相当容易的事情了。
等到其中一个劫匪走到青年身边时,他突然动了。
蓝发青年的突然暴起显然是劫匪意料之外的事情,他们没想到还有人胆敢反抗。这几秒带来的迟钝成为了最大的弱点,猝不及防之间蓝发青年肘击击中劫匪的腰部,嚷劫匪整个人向前扑倒,手中握着的枪也被他一脚踹到了初鹿野来夏的脚下。
接着蓝发青年背扣住劫匪的双手,沉稳地用随身带着的公文包敲晕了劫匪。
在他袭击这个劫匪的时候,同伙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同伙拿出手枪来对准青年,试图开枪,压抑在喉咙间的愤怒吼声还没来得及脱口而出,他就被金发的女性踢掉了枪,力道之大直接使劫匪的手臂脱臼了。
金发女性似乎深谙制敌之道,直接瞅准了脆弱的脖颈,脱下通勤的高跟鞋稳准狠地敲在劫匪的脑袋上,这个劫匪也成功地被制服了。
他们弄出来的动静并不大,两个劫匪甚至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双双被敲晕,是以还在其他座舱的劫匪并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
乘客们傻了眼,没想到同行的人里还有这么猛的存在。他们知道轻重,不约而同地没有大声喊叫,以免引起其他劫匪的注意力来。
初鹿野来夏捡起落在他脚边的枪,熟练地放在手里转了两圈。
“你会用枪?”迹部景吾看了一眼初鹿野来夏熟练的动作,他一看就知道这是熟手,不禁有点意外。
他是大财阀的继承人,从小就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做足了准备,学习用枪当然也是必修课,他的射击成绩相当不错。
但在迹部景吾的印象里,初鹿野来夏一直是因为身体不好而经常缺勤、但学习却非常好的病弱优等生,没想到他还会有这样……不为人知的一面。
他刚刚已经看出来了,初鹿野来夏绝对是会用枪的,而且用的比他还要熟练。他不打算去深究这个同桌有什么秘密,只打算保持沉默。
“嗯。”
虽然制服劫匪是那个蓝发青年做的,但对方也没有来捡枪的意思,初鹿野来夏干脆自己捡起来用了。
“以前学过一点,”初鹿野来夏微微笑了笑,眼睛都不眨地撒谎,“不过这是第一次摸到真家伙。”
——骗人的吧。绝对不会是第一次用吧。
迹部景吾一个字都没有相信。他从初鹿野来夏当初偏头避开了那个网球时就隐约意识到了,他的这个幽灵同学根本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都那样单纯无害。
在他的头顶上方,所有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黑色幽灵如同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贴服在客舱顶端。
没过多久,广播再一次响起——“抱歉了各位。”说着抱歉的话,但男声的语气里分明都是残忍的笑意。
“日本政府那边一直拖拖拉拉不肯答应,看来只能给他们一点警告了啊。”男声撞似遗憾,“那就用你们,来让日本政府成为愚昧民众的讨伐对象吧?”
随即是嘭的一声巨响,飞机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现在机翼被我们破坏了一部分,如果政府在不答应,下一个炸弹会在二十分钟后爆炸,你们就全部去死吧。”
咔哒。广播关闭了。
紧接着而来的是急促的红灯和警报的声音,头顶的暗格打开,每个人都面前都掉落出来了一个氧气面罩——那是机舱内气压出现问题时才会弹出的东西。
情况已经很危机了,这时候光指望政府不行。
蓝发青年和金发女性对视一眼,同样选择了向劫匪聚集的地方走去。
“你好好待在位置上,”初鹿野来夏看着那个蓝发青年和金发女性正朝着客舱前端走去,站起来跟向他们,“我也去看看。”
“等等,”迹部景吾神情凝重,“你可以吗?不要去送死。”
初鹿野来夏安抚道:“没事,我不会死的,放心吧。”
就跟字面意思一样,他是不会死的。
跟上去也是初鹿野来夏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现在是在高空之中,任何救援都来不及做出反应。这架飞机上的人要是想要获救,要么等政府跟劫匪谈判、然后派出救援,要么靠自己。就怕在谈判的过程之中,劫匪就已经耗尽了耐心,直接让他们全部GG。
而由于亚人这个种族的历史遗留问题,初鹿野来夏对政府的信任非常之低。让他相信政府,还不如自己来的可靠。
那两个年轻人都敢上去,自认为战斗力不比他们差的初鹿野来夏当然也敢。委实说,如果要杀光那些劫匪,初鹿野来夏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跟上他们只是上个保险。
蓝发青年察觉到初鹿野来夏跟了上来,皱着眉回头看他:“我们要去做的事情很危险,你……”
初鹿野来夏的长相很显小,虽然他实际年龄已经满十八岁,但光看脸的话说是十六岁也不为过,完全是未成年长相。
“我会用枪,”初鹿野来夏表明自己不是来拖后腿的,“也会体术。”
“……如果出现任何意外,请自行负责。”蓝发青年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终于默许了。
他们三人的行动都很轻,从缝隙之中观察到了几个武装劫匪的站位。在互相点头示意之后,冲出过道的门就直扑几个劫匪。
初鹿野来夏和蓝发青年的动作最快,两个人瞬间就制服了目标,其他的劫匪察觉之后立刻开枪袭击,初鹿野来夏敏捷地躲过子弹,看都不看就直接开了枪。
他说自己会用枪真的不是吹嘘,蓝发青年多看了他一眼——这何止是会用枪,四发子弹连射,精准无比地打中了四肢,让劫匪失去了行动能力但又不至于要了命。
初鹿野来夏当然不是怜悯敌人,只是这件事情闹的这么大,他要是在这里开枪打死了劫匪,虽然只会认定成自卫行为而不算犯罪,但他也不想在自己明面上的档案上留下杀人的痕迹。
蓝发青年没有更多的用来惊讶的时间,他随即又制服了其他的劫匪——三个人的身手都很不错,出乎意料地无伤制服了所有劫匪。
“让炸弹停下,”蓝发青年用抢来的枪抵在劫匪的眉心,“立刻。”
这些劫匪都是亡命之徒,本就抱着死的觉悟来劫机对政府挑衅,闻言只是相当嚣张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全部,去死!”
他最后的神色变得狰狞了起来。
蓝发青年神情不快,他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指针缓缓指向“12”——如广播中所说的那样,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
飞机彻底失控了,左右摇晃剧烈颤动起来。
蓝发青年神色阴沉,直接敲晕了劫匪,随后扶住座椅站了起来。
驾驶室里的机长已经放弃了——这已经不是靠驾驶技术能拯救的程度了,机翼被破坏,除非神明降临才能救下他们。
客舱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随后是轻轻的啜泣声开始响起。之前他们尚且怀抱着能够获救的希望,但现在每一个人都清楚地知道,不可能再获救了。
初鹿野来夏脸色也有些难看,这些劫匪油盐不进,设置的炸弹还是定时的,看来从一开始就知道日本政府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只打算炸掉这架飞机。
他倒是不会死,但是孤身一身从坠机到海里的飞机里活着生还、然后靠着自己横渡海洋到陆地……太麻烦了。
金发女性此时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扶在座椅上的手指十分用力,骨节泛起了青白。
蓝发青年眉眼沉静下来,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周身到气势都缓缓发生了变换。
站在他身边的初鹿野来夏是第一个察觉到这种奇妙的变化的——那是一种模模糊糊的感觉,好像周身的气场和氛围全都有种质的变化。
初鹿野来夏警觉起来。
很奇怪……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要发生了。
他若有所觉地看向蓝发青年——刚才他察觉到的微妙的氛围,就是以这个人为中心扩散开来的。
随即,让他惊讶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飞机的剧烈颠簸,所有的物品都呈现出四散乱飞的状态,而在那一瞬间,所有物品都变成了悬浮的状态,水流如同固体一般安静地悬浮在空中。
而原本生在极速下降、颠簸剧烈的飞机,在这一刻竟然也奇迹般地恢复了平稳,像是被什么东西拖住了一般。
蓝发青年——宗像礼司的脸上缓缓露出了明悟的表情来,他垂下眼睛,看向自己五指舒张开来的手掌。
“原来……”他低声说,“我是王啊。”
王?宗像礼司的声音压的很低,但初鹿野来夏还是听清楚了。他因为“王”这个称呼而惊诧了一瞬间,原本正在想着这是什么大龄中二病,但随后就想起了东京特殊的王权者体系。
他似有所觉地看向窗外。
层层叠叠的白色云雾之中,正漂浮着一柄巨大的剑——剑身每一处都经过了细致精美的雕琢,显得古朴神秘而强大,青色的能量具现化环绕在剑身上,散发出微微的青色光芒。
——达摩克利斯之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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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飞机上上这位王权者的诞生,初鹿野来夏终于不用担心该怎么解决后续的问题了。
多亏了宗像礼司,飞机彻底平稳下来,乘客们经历了大起大落,最后又是崩溃又是狂喜地哭了出来。
就在几分钟前,他们还以为自己会因为坠机而死,而几分钟后,他们竟然获得了安全,死亡的危机远去了。
宗像礼司用获得的王权者的力量控制住了飞机,随后走进驾驶舱,通过还完好的无线电系统向政府那边简单汇报了一下情况。
没过多长时间,通过无线电另一边航空塔的指示,宗像礼司让飞机平安降落在了机场。
乘客们是最先下去的,宗像礼司和那位金发女性有意地留在了最后,初鹿野来夏则跟随着大流,和迹部景吾一起走了下去。
而随即,就有一看就是政府秘密部门的人来找上了宗像礼司。
迹部景吾的父母直接赶到了,在他和家里人离开之前,回头和初鹿野来夏对视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虽然双方都没有明说,但初鹿野来夏直到这是迹部景吾会帮他保密的意思。想必迹部景吾已经清楚了,他的身份里绝对有复杂的那一面。但豪门的继承人懂得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凭借着这次过命的交情,迹部景吾选择了什么都不说。
政府来的那些人里,有几位看起来就不一般的人员对待宗像礼司时态度十分尊敬,恭恭敬敬地请他跟随走一趟。而在离开之前,宗像礼司先是对那位漂亮的金发女性说了些什么,最后朝着初鹿野来夏走了过来。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宗像礼司。”宗像礼司的态度很友好,“飞机上的事想必你已经看见了,那么我就直言了,你有兴趣做我的氏族成员吗?”
在宗像礼司看来,初鹿野来夏各方面素质都很不错,足够冷静且有着相当的武力值,不是完全的武斗派,应该会很适合作为他的同伴。
“不了,我还是高中生,并不想加入这些集团。”初鹿野来夏直接拒绝了,“谢谢你的好意,抱歉。”
“不用在意,”宗像礼司被拒绝了也不失望,“学生确实应该好好学习。”
初鹿野来夏不可能只是学生而已,宗像礼司对着一点心知肚明。但既然已被拒绝,对方明摆着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他索性也不再多言,直接跟随政府的人离开了。
意识到宗像礼司是新诞生的王权者之后,初鹿野来夏迅速地回想了一下——七位王权者里目前只有青之王是空缺,而他刚刚见到的那柄达摩克利斯之剑也是青色的,所以结果就毫无疑问了。
时隔十年之久,宗像礼司成为了新一任的青之王。
而第二王权者黄金之王、第四王权者青之王,这两位王权者地氏族都属于政府组织,而政府组织绝对是初鹿野来夏不会考虑的对象。
他有些感慨,没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会这么恰好地碰上劫机……甚至还巧之又巧的,见证了一位新王的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