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乎是跌跌撞撞的跑到了医院,然后用尽力气撞开了门。
伴着我呼哧呼哧停不下来的喘气声,三个人的眼神明显有了变化。
吴春羡从不耐烦到更不耐烦,张谦从爱慕变为尴尬,童武从愤怒变成了……
愧疚。
我慢慢平复了呼吸,问他们:“谁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说话。
或者说,没人想先开口说话。
打破平静的是推门而入的保姆,她拿着饭盒,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
“你说吧。”我对保姆说。
保姆有些惊慌:“说……说什么?”
我垂眸:“今天不是你陪夫人出去的吗,你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保姆将询问的眼光投向了张谦。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的扫了我一眼。
真好笑,真的。
我在这段感情里这么卑微,可在这种事情上,反而成了某种程度上的“主宰者”。
“夫……是我陪夫人出去的……然后遇到了吴先生……”保姆斟酌着开口:“夫人在和吴先生聊天,童……童先生就突然冲上来,把夫人推倒,还要打吴先生……”
“放狗P!”童武忍不住骂了出来:“那叫聊天?你们管那样……那样的叫聊天?”
“哪样?”我问他。
“那……”童武又说不出话来。
我猜得出来,童武不算暴脾气,能让他那么生气的,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吴春羡和张谦凑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事。
童武说不出口,大概在犹豫,是给我面子,还是为自己辩解。
吴春羡走上前来,不悦道:“童武你说话注意点,都是校友,你想含沙射影什么呢?”
童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含沙射影什么,你自己最清楚!”
吴春羡也算是混过娱乐圈的老油条了,这点激将法对他来说毫无用处,甚至还能一套太极打回来:“你别瞎说,嘉友和张谦都在这,你是想破坏人家小两口感情吗?”
童武被他气的说不出话,干脆偏开头不做声。
吴春羡道:“我毕竟是张谦的学长,童武你这样欺负我学弟我可看不过去,现在嘉友在这,咱们把这话当着嘉友的面说清楚了,谁犯了错,该负的责,一个都不能少。”
童武道:“你想说什么?”
“医药费你该出吧?”
童武冷哼一声:“这点医药费我还不至于出不起。”
“作为一个成年人,道歉你总会吧?”
童武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来:“我有什么歉要道?”
吴春羡走到我身边,拍拍我的肩膀:“你不得和嘉友道歉?我被你吓到了这都不是事,主要是张谦和嘉友,人媳妇被你推在地上了,你不道歉?”
“我……”童武张了张嘴,咬牙道:“我会和嘉友道歉,但我不会和张谦道歉。”
“你无故推人你还有理了?”
“我……”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这……”
“张谦。”我喊了一声张谦,打断了吴春羡的话。
一直窝在被子里默不作声的张谦抬起头来看着我。
我问他:“你想怎么解决?”
他看了看吴春羡,又看了看我,最后又落回吴春羡身上,犹豫着开口道:“我觉得……我觉得学长说的挺对的……”
“我没问你对错,我问你你想怎么做。”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逼问他,愣了一下,眼圈霎时就红了:“耿嘉友……你在凶我吗?”
我放平语气,听起来像个机器人:“你想怎么做?”
张谦咬咬牙:“这个事情……虽然是童武冲动了,医药费他答应付,我和学长也不想追究。但他先是推了我,又打了学长一拳,他必须要向我们道歉。”
我又转头,看向童武:“你想道歉吗?”
“耿嘉友!”童武眼中有几分挣扎,他看着我,似乎是要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可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表情,眼底也一潭死水,他什么也看不出来。
他捏拳的手抖了好一会儿,才松开。
我看到童武眼底有很深的阴霾与失望。
对他好哥们耿嘉友的失望。
然后我听见他道:“好,我道……”
“我知道了。”
我再次打断了他们的话。
只是这次打断的,不是吴春羡的自说自话,而是童武的道歉。
“我知道了。”我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而后走上前,抱住了童武。
“对不起。”
我在他耳边轻声道。
童武显然怔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做,吴春羡和张谦也没想到,都呆愣的看着我。
我低头亲声道:“张谦,我这些日子都没碰过你,可你的脖子上有刚吻上去的唇印,你和吴春羡只是聊天,能聊成这样吗?”
张谦惊慌失措的捂住自己的脖子,吴春羡也忍不住望过去,赶紧就想解释:“那个……那个是因为……是因为蚊子叮的……”
我问:“你怎么不说是保姆亲的?”
张谦有几分羞怒:“耿嘉友!你怎么……”
他慌张的举起手机自拍照自己的脖子。
可什么都没有。
张谦无措的放下了手。
我低声道:“我骗你们的,张谦,你脖子上什么都没有。”
依旧很白,白到发光。
可落在我眼底,却肮脏无比。
我突然想起那个酒吧里的男孩子,他也很白。
那才是真的干净。
想起那个男孩子,我就不免的想到那个乱七八糟的早上,我替他擦着身上的污秽,像擦洗着雪地。
他凑过来,用毛茸茸的头,蹭了蹭我。
那是我活了二十多年,最满足的时候。
如果我不曾体会过这霎时的快乐,恐怕我会觉得和张谦这样纠缠一辈子,就是我本该有的宿命。
可我现在贪心了。
我开始像一个突然懂事的孩童,对这个世界,忍不住的,开始索取什么。
张谦给不了我想要的。
最重要的是,他甚至要利用我的爱,来伤害我的朋友。
张谦可能一辈子都不明白,这是我的底线,谁也不能碰。
所以我先是望着保姆说:“你被解雇了,今天晚上我跟你结算工资,以后不用来我家了,钥匙一会直接还我。”
保姆显然有些措手不及:“耿先生……”
我偏过头不理她,余光看见她求助的望向张谦,张谦犹豫了片刻劝说道:“耿嘉友,保姆跟了我这么久,你不要这么不分青红皂白就解雇她,她把我照顾的很好。”
保姆赶紧道:“是是是!我把张先生照顾的很好的!”
“无所谓。”我面无表情道:“以后你想照顾张谦可以继续照顾,只是不用来我家了,去哪都行。”
房间里包括保姆在内的所有人都不可思议的看着我,仿佛我不是耿嘉友,而是个什么不请自来的外星人,保姆道:“耿先生……这……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我说。
“我累了,张谦。”
我看着张谦的眼睛,认真道:“我要反悔了,我没办法按之前承诺你的那样,一辈子照顾你了。”
张谦慢慢的瞪大眼睛,似乎预料到了我要说什么。
我如他所愿。
“张谦,我们离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