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视了大概有半个世纪那么久，又好像只有几秒钟，夏秋移开了目光。
他的手刚微微抽动，沈游就立刻攥紧：“你要去哪里？”
“疼。”夏秋脸色有些发白。
黑暗里他看不清伤口，但也知道肯定淤青一片，沈游握的是左手，手心的刀刃的割伤还没好全。他心里很不合时宜的叹气——一辈子就这么长，他已经过了小半辈子，这小半辈子里几乎都在没有间断的受伤，为什么他还是不能习惯这种疼痛？
既不是豌豆公主，也不是城堡里的王子，他这般只会让自己难受。
“伤到哪里了？”
他的语气十分紧张，仓皇中松开他的手，又像是想起什么一样轻轻的抬起仔细查看。
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任何一个节假日，沈游不该有理由出现在这里的，他明天还有课，就算要来，也应该是赶在周末的时候。
可是今天他尤其的想起夏秋，他以为会像之前的任何一天一样，毫无所获，失望而归，却没想到意外的看到了夏秋。
只是下一秒他的动作就让他感到惊慌，那一瞬间他的心跳几乎要停止，他不敢想象如果司机没有及时刹车要怎么办？夏秋会变得怎么样呢？
这种事情他居然要经历两次，整整两次。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微微的恐慌感，这里的光线太暗，沈游把他带到车上，在明亮处这些伤口一下子袒露出来，无处躲藏。
“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了。”夏秋收回手，并没有很在意的样子：“只是擦伤了而已。到药店买瓶药就可以了。我知道要买什么。”
“不行。”这次沈游很强势，眉头皱的紧紧的，“我现在带你去。”
像是怕他反悔一样，夏秋还没说话，车就启动了。
途中一片沉默，夏秋没法忍受这种氛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回来和租房子的事情可没告诉身边的任何一个人。
沈游是在他身上装了追踪器吗？这么准。
“碰巧而已。”静默了一下，沈游说。
夏秋道：“哪里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这样说就是不相信的意思，但沈游紧闭着嘴巴不回复了。
到了医院，两个人去了急诊室，沈游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夏秋有些不适应——他还从来没有这么粘人的时候。
沈游注意到夏秋手心的伤痕，等到挂完号上完药出来，他才开口：“这里是怎么回事？”
本来这个点夏秋是要睡的，但是一通折腾下来，又上了药，精神上又亢奋了不少，“哪里，身上这些吗？你刚刚不是……”
他想说你刚刚不是都看到了吗？这句话没能说完。
沈游低着头认真的注视，轻轻的摩挲着，动作轻柔缓和，像是一片羽毛扫过，夏秋浑身像是过电一样。
“我是说这里。”沈游语带怜惜：“为什么这里也有伤口？”
明明他们上次见面这里还是干干净净，看起来像是新伤不久还未愈合。
夏秋想收回手，却没能抽出来：“干什么？”
“你还没说怎么来的？”
“……”夏秋跟他对视，很快就挫败，扭过头，“我自己弄伤的。”
“是因为陈凌那次吗？”
夏秋回过头来，圆润润的杏眼忍不住瞪他，有些气呼呼的，“知道为什么还问？”
明知故问做什么。
药品放在车里，夏秋瞥见，拿过来放到自己腿上，系好安全带，“现在医院也去了送我回去吧。”
沈游沉默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会不想让我知道你现在住在哪里。”
某方面来说，他说的也没错，夏秋脑子里想过一丝这样的念头，不过没必要。
他们又不是仇人。
只是，也不是爱人。
最开始的时候，沈游觉得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疏远夏秋也是很有必要的，哪怕到了现在，这个念头都不曾完全消失。
可是当夏秋主动要疏远他的时候，他却开心不起来。
他也有完全不了解自己情绪的时候。
以前他觉得自己可以掌握情绪，掌握自己的情感，现在却发现自己也只是被牵着走的动物。
夏秋道：“就算我不让你送我回去，难道你就能不知道我住在哪里了吗？再说了，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瞒的。”
“既然这样，这段时间为什么一直不来见我？”
他这样直愣愣的问出来夏秋反而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停了几秒，夏秋说：“没有为什么。”
“我以为会有什么理由。”
“没有理由。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么多的为什么和理由。就像你不喜欢我，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理由是什么呢？”夏秋说：“这些也没有答案。”
所以他也不需要给出什么答案。
“没有不喜欢你。”
夏秋皱眉，“你知道我说的喜欢和你说的喜欢不是同一种。”
沈游沉默着。
夏秋有点失望，他回过头看着前面：“既然不喜欢我，以后就不要说这种容易引起误会的话了。也不要再做这些容易引起误会的事情。”
“我只是想关心你。”
“可是你的关心会对我造成误会。”夏秋说：“有时候我也很讨厌你。明知道我喜欢你，还要来招惹我。”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好了，停止这个话题吧。不是要送我回家吗？很晚了，我想睡觉了。”
沈游低低应了一声好。
一路无话，等到了地方，沈游看着他干脆利索的背影，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没有开口。
一直到人上去了，沈游还没有离开，他双手放在方向盘上，额头轻轻的抵上去，感到一片冰凉。
他想，或许他的判断也会出错。
一直以来，他都在用他觉得好的方式对待夏秋，从来不过问他的意见，某方面来说，像个独裁的君主。
或许，他也应该问一下夏秋的想法。
隔着高高的楼层，夏秋站在窗帘后面看到楼下黑色的奔驰停在路边，许久都没有动。
其实他大大方方的站出来沈游应当也不会看到的，对方现在完全陷入一种沉思的状态中。
夏秋静静的凝视了一会儿，然后转身离开。
有时候就像沈游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一样，在某些时刻，夏秋也不能勘探到沈游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