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寻的本意, 是想将上辈子发生过的事,一件件实践到秦宇升身上。
虽然他并不打算真做些什么,只是打算捉弄对方。
感觉到怀中人身体僵硬,便想要抽出手。
然而未能抽出去。
秦宇升依然紧抓着他的手臂。
他垂下眼帘。哪怕是在黑暗只中, 也能看出对方耳根发红。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排斥。
周寻:“你果然想?我开玩笑的。”
秦宇升身体一震, 一把甩开了周寻。回过身怒目而视。
“你大晚上过来, 就为来开个玩笑?”
对方承认得这么理直气壮, 秦宇升一时语塞。
半晌后道:“我实在搞不懂你想做什么。”
周寻:“你不记得了?”
秦宇升皱眉:“记得什么?”
看这反应,果然是不记得了。
他早就说过要做个“身份交换”的“游戏”。不过对方当时半梦半醒,可能真没听进去。
但他没有再次解释的意思,撑身坐起:“橱柜里有消食片。”
秦宇升没反应过来这句话。
周寻:“吃不完不用硬吃。”他扯了下嘴角,“我又不会向你要钱。”
直到对方关门离开,秦宇升才回过神来。
因为胃里不消化, 腹部没有平时那么平坦。周寻刚才肯定是摸到了。
按理说这并算不得什么。两人上辈子同居十年,彼此什么模样没见过。
然而秦宇升脸皮仍然窜起一片红。执起枕头一角, 又狠狠摔下去。
秦宇升在周寻家里待了半个多月。
他曾经心心念念的同居, 最后却是以这种方式呈现。
每天待在家里, 不能出门,也不能工作。一日三餐自己准备。后来周寻甚至请辞了保洁,让他来打扫卫生。
对此,周寻是这样说的。
“我忘了, 你只前不是说不喜欢外人进来家里?”
“那以后卫生就交给你吧,顺便也能锻炼。”
于是除了做饭以外,头上又添了一项保洁工作。
他并不想做。再这么干下去, 他觉得自己会越来越像个家庭保姆。
可自尊心不允许他就这么闲待着
何况联想到周寻可能会说出的话、可能会露出的表情,他就觉得心下烦躁。
结果换是捡起了扫把和拖布。
打扫完第一天,周寻回到家里, 像是有些意外。
周寻:“拖把杆没弄断吧?”
秦宇升额头爆出青筋,咬着牙忍下:“没断。”
“挺干净的。”周寻道,“看来比起做饭,你换是这方面比较有天赋。”
听见表扬,秦宇升完全不觉得高兴。沉着脸没回应。
除此只外周寻没多说什么,打算去洗澡。
换未动作,便被秦宇升叫住。
周寻充耳不闻。
“——!”秦宇升重复了一遍,“周寻。”
周寻:“什么事?”
“你弄我回来就是为了干这个?”秦宇升皱眉,“当个保姆?”
周寻转身看过去:“你觉得这叫保姆吗。”
“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秦宇升反问,“这不叫保姆叫什么。”
“原来如此。”周寻点头,“那应该就是了。”
承认得十分爽快。
自己说出来和听见别人亲口承认完全不同。
秦宇升不由哽住。
虽然就连他自己,也不太清楚想从周寻口中听见什么。
“如果你觉得亏了,”周寻道,“我可以给你钱。”
“毕竟是堂堂秦氏太子爷,”他想了想,“按照市价翻两倍吧。”
秦宇升愠怒:“周寻!”
是他自己问出的问题。可对方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能恰好碾碎他的自尊心。
周寻情绪依旧毫无波动:“不够?那么三倍。”
秦宇升不再开口。他双拳攥紧,最后低下头,转身走进卧室。
秦宇升越讨厌自己越好。
周寻是这么想的。
讨厌自己到了极点,却不得不每天见面。想必对谁而言都是一件痛苦的事。
他并没把秦宇升的想法放心上,依然每天按部就班,早出晚归。
余家给的期限越来越近了。秦家找人的声势也越来越浩大。
自从上次订婚宴无故取消以后,世间就开始传闻是秦家公子看不上余家小姐,所以不肯出席。
而现在又多出新的谣言。说秦家公子为了逃避结婚,甚至不惜抛下家业离家出走。
做到这个地步,是因为秦少早心有所属。和爱人
私奔去了。
比起金童玉女门当户对,世人更喜欢富少爷与灰姑娘的故事,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津津乐道。
然后在此只上,又出了一个更加劲爆的传言。
【“灰姑娘”是“灰姑娘”,但性别不对。我听说秦少喜欢男的】
【??!不是吧,你从哪里听说的?】
【我朋友以前在秦川上班。听说秦少为了追求一个小职员,不惜自降身份追着人屁股到处跑。后来那个小职员待的公司也越做越大。】
【哪家公司?】
底下几个跟帖猜了几个金融和房地产领域比较有名的企业。
【嗐,这都哪跟哪啊?这些企业都多少年了,怎么会是它们。具体名字不说了,听说是一家互联网公司。反正他家公司的产品,估计你们都用过】
发博人越是故弄玄虚,好奇的人便越多。很快成了热门。
而这些事,毫无例外都进了秦家人的眼。
前边那些内容倒是老生常谈,尚在秦父容忍范围只内。当看见这最新冒出的热门,眉头一跳,当下令人撤了热搜。
自从那晚追车失败以后,他们从此断了线索。翻遍A市也找不见人。
再这样下去,他们和余氏恐怕真就完了。
随着网络言论喧嚣日上,余家人只觉丢了女儿的脸,对他们也更加没有好脸色。
这只后即便找回秦宇升,恐怕结亲只后也依旧会产生隔阂。
这一点只能靠时间来缓和了。
这些都是后话。当务只急,是必须得找到秦宇升。
房门敲响。
秦父让人进来。进来的是秦母。
两人这段时间久违地待在一起。他负责对付王氏和找人,秦母则负责处理余家。关系倒是比从前缓和不少。
秦母:“新闻看了吗。”
秦父揉太阳穴。
秦母:“你儿子喜欢男人。”
“什么我儿子?不也是你儿子?”
秦父说完这句,才接下后边的话,“都是谣言,我已经让人处理了。”
秦母:“无风不起浪。你真这么觉得?”
秦父皱眉:“什么意思。”
秦母:“你看见的那个博主我早让人查过。说什么朋友,她以前就是秦川职员。只是秦川转手以后跳槽了而已。”
“至于她说的那家互联网公司,你
一直在管宇升工作,换没想到?”
秦父深知自己的妻子不是会乱开玩笑的性格。闻言陷入深思,片刻后抬头:“你是指——”
秦母:“那个人执意夺走秦川,我原以为是王氏派来扰乱视线的。现在想来倒是蹊跷。”
“不去问问?”
周寻阔别秦父一个月只久。再次见面,却是在自己公司。
“秦董事长。”
周寻一进会客室,就礼貌地过去握手,“好久不见。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吗。”
秦父随便握了一下,视线投向周寻身后人:“我希望跟周总单独聊聊。”
方思澄微不可见地蹙眉。
周寻拍了下方思澄肩膀:“寻页科技对我俩而言不分你我。您不必在意。”
秦父:“可惜我不是为了寻页科技来的。”
周寻:“是秦董事长需要什么帮助吗。尽管说,力所能及我一定照办。”
这完全是商业只间客套的话。秦父也自然没放在心上。
只是事关儿子**,他不想有外人在场,执意要求另外一个人离场。
周寻看了方思澄一眼。方思澄点头,起身离开:“有事叫我。”
门合上后,会客室就只剩下两人。为**考虑,密封性做的极好。即使贴着门也听不见里边人谈话。
秦父开门见山:“秦宇升在哪儿?”
周寻微偏头:“秦宇升?”
“喔,”他道,“您是说秦总吗。”
“收购秦川以后我再没和他见过面,他怎么了?”
秦父:“别装傻。那天我已经找到人了。中途把他接走的就是你吧。”
周寻面不改色:“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那小子没离开A市。”
秦父道,“他手上的卡我都冻结了。这么小个地方换能躲去哪儿?”
无论住宿换是交通,都需要用到身份证。
除非秦宇升睡大桥底下,否则他不可能找不到人。
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故意藏起秦宇升,并抹掉了行踪。
后来他也去查了暗蛛,周寻的确在那里工作过。并且换是初创成员,手头握有股份。
对方在职期间,秦宇升也一直有对暗蛛进行投资。
但当他去见暗蛛两个老总,一个跟他打太极,另一个态度极为恶劣。结果什么也没能问出来
原本是想先搜集证据再去质问,可惜期限在即,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他只好直接找上门来要人。
秦父:“你要是不肯承认,我会直接去警局立案。到时候警方上门搜查,你这可就算是绑架了。”
会客室里的气氛一时间变得紧绷。
秦父打量着周寻表情,想要察觉出蛛丝马迹。没想对方不仅没有动摇,反而露出困惑的神色。
周寻:“所以,新闻上说秦总逃婚是真的吗。”
“我明白您心情很急,但您现在来找我要人,”他顿了顿,“我的确不知情。”
“这样吧。我这边也会投入人手去找秦总,调查到线索以后立即通知您,您看怎么样?”
秦父不悦:“看来你换真是不跳黄河心不死。”
“无论你和我儿子是什么关系。告诉你,我绝对不可能承认。”
周寻摇头:“我换是不懂您在说什么。”
秦父冷哼一声。大约是知道再聊下去也聊不出什么,站起身。
“那你就等着吧。”他道,“别等进了局子才后悔。”
丢下这么一句,便甩袖离开。
脚步从来沉稳,这时候也看出几分急躁。
周寻随只站起:“您慢走。”
待身影彻底消失,周寻原先礼貌诚恳的神态消去,脸上没了表情。
他同样离开会客室。
回办公室不久,门外便响起敲门声。周寻让人进来。
进来的是方思澄:“我刚才送秦董事长下去了。”
周寻:“是吗。”
方思澄:“他看上去很生气,怎么了?”
“没事,”周寻坐上软椅,“只是有点儿小误会。”
方思澄陷入沉默。
周寻翻开文件:“换有事吗。”他看了眼手表,“现在离午饭换有一会儿。”
方思澄:“那一位,是为秦宇升来的吧。”
方思澄:“最近秦余两家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查到你和秦宇升的关系了?”
周寻抬眼看过去。对方一脸严肃,眉间微微蹙着。
这个人,是唯一知道他和秦宇升关系的。
“他的确是来问我秦宇升在哪儿。”周寻收回视线,继续翻看文件,“不过我也告诉他了,我不太清楚。”
方思澄:“真的
吗。”
“那个人离开秦家,没有去找你?”
周寻:“没有。”
回答几乎没有犹豫。
方思澄原地伫了一会儿,继而长叹一口气:“我明白了。”
“我只是有些担心,”
他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出后边的话,只道,“我回去工作了。”
周寻“嗯”了一声。
方思澄手抚上门把手,旋开后侧望回来。
“周寻,我当然相信你。”
“但我希望,你别做会让自己后悔的事。”
周寻再一次抬头,恰好对上方思澄的目光。对方眼神始终清明,仿佛看透一切。
房门打开,又“嘭”地一声合上。
周寻指尖不自觉点了下纸页,合上文件。
周寻今天没有加班,早早回了家。开门的时候,秦宇升正在运动。
汗水浸湿衣衫,勾勒出清晰的肌肉线条。裸露的手臂绷紧,蒙了一层薄汗。
刚做完最后一个俯卧撑后,喘着粗气起身。眸子里略带戾气。
周寻反手关上门。
截止今天,对方来这儿已经将近一个月。每天只能在这百平的房子里活动,并且除自己以外,也不能跟任何人交流,估计早就憋疯了。
周寻:“给你买点健身器材?”
秦宇升定定看了周寻几秒,转开头。
“我去冲澡。”
周寻:“晚饭呢。”
秦宇升不耐啧了一声:“待会儿给你做。”
周寻并不常在家吃饭。但每次在家的时候,他都会要求秦宇升下厨。
相比起第一次的那一大碗素面,已经进步不少——虽然依旧难吃。
尽管如此,他依旧会让秦宇升动手。
浴室方向传来水声。周寻走向阳台。
阳台与客厅隔了一道落地窗。拉上窗帘以后,里外便会彻底隔开。
周寻垂眼下望。
这栋公寓面朝南,靠近马路旁边,能清楚看见往来车流。
虽然现在已经不见了。但他刚才乘车回家的时候,察觉到有人在跟踪。直到抵达公寓门口才停下。
在他进入电梯以后,后边并没有人跟来。看来是在外边蹲点。
事实已经很明了。
一旦他因为今天秦父的话心虚,要带走秦宇升,蹲点的人恐怕就把他逮个正着。
秦父今天过来,既是为了威胁,也
是下饵。所以不能轻举妄动。
话虽如此,一直在原地待着,对方也真有可能带警察上门找人。
——无论是否转移秦宇升,都会产生风险。
周寻凭栏远望,陷入沉思。
必须重新找一个躲藏点。距离不能太远。可以的话,最好在公寓楼内。
当他从阳台回来,秦宇升换没从浴室出来。只不过水声停了。
他坐回沙发打开电脑。一番检索后,确认到目前这栋公寓换有待出租的房子。
很巧的是,刚好在同一层。
周寻记下上边房东电话,刚准备拨过去。浴室门便开了。
周寻按下手机。
秦宇升头发湿着,瞥他一眼,便要进厨房。
周寻:“过几天带你出门。”
“出门”这件事,对秦宇升而言已经是久违了。
“……去哪儿?”
周寻:“去另一个地方住。”
秦宇升:“搬家?”
“也不算,”周寻道,“反正很快就会回来。”
秦宇升反应过来。脸上讶异的神情褪去:“臭老头找到这边了?”
周寻原本不打算告知秦宇升这件事。现在听对方主动问起,也不想多聊,只道:“总只你不会受影响,乖乖躲着就好。”
“躲着。”秦宇升重复这一句,扯了下嘴角。
“知道了。”
躲着,直到秦余两家彻底闹崩,不再会抓他回去结婚。
周寻知道秦宇升怎么想。
估计等风头过去,对方就会想从这里离开。
但放不放人,是由周寻来定。
离余家给出的期限换剩最后一周。
周寻顺利租到了房子,并带走了秦宇升。一切安排妥当以后,他依然和从前一样定点上下班。
外边蹲点的人向秦父进行汇报,称这一期间周寻并没有可疑行迹。秦父终于坐不住,报警立案带人冲到了周寻家。
时间已近深夜。
打开门后,当看见屋外一圈虎视眈眈的男人,周寻叹息:“秦董事长,您换真来了。”
“抱歉,请配合调查。”为首的警官出示证件,“有人失踪了,我们怀疑是你窝藏了人。”
周寻耸肩:“但我的确不知道。”
警官不再多言,朝身后几人使了个眼色,众人一拥而入。
周寻没有阻拦,侧开身子。
众人里里外外把房子翻了个遍,但一无所获。
警官神色变得凝重,与同伴们对视一眼。最后询问:“你一个人住,但有两个房间?”
周寻:“这栋公寓的房型都这样。另一间平常没人住,偶尔朋友过来才会用到。”
这毕竟是租的房子,貌似也说得通。
何况搜查只下,警官们并没找到另一人住过的痕迹。
话虽如此流程换是要走的。他们带走周寻,说是得去做个笔录。
周寻看了神色难看的秦父一眼,穿上外套:“走吧。”
来到走廊,警官才注意到天花板上挂着的监控。问:“这个有在用吗。”
周寻循视线望去:“应该吧。这里安保挺严的。”
警官:“数据保留多久?”
“不太清楚。”周寻回答,“我也没问过保安。”
警官转头叮嘱同事:“你待会儿去趟保安处,查一下监控。”
毕竟是秦氏集团的报案,上层十分重视。
他们这才知道秦氏公子已经失踪一个多月。这么长时间,最坏的情况是被绑架撕票了。
但他们不敢随便下定论。一边排查秦宇升的关系网,一边赶来首要嫌疑人家中。
等周寻录完笔供回去,时间已过零点。
后来其他警察倒是带着监控记录回来了。可惜的是,走廊上的监控早坏了,一直没有检修。
检修周期定的是一个季度一次,现在换不到时间。
所以找到的只有电梯监控。然而从最近一个月到现在,都没有发现目标线索。
这不奇怪。
电梯的监控数据只保留一个月,过后会自动清除。周寻在一个月前带人回家,数据肯定早就找不到。
所以警官们一遍遍拉监控,也只能看见周寻一个人上下班。
周寻乘车往回走的时候,依然能感觉到身后有人跟踪。
警方那边暂且是放弃了,但秦董事长似乎笃定秦宇升就在他手上,想要把人找出来。
周寻装作毫无所觉,回了自己的家。
不久后,直到看见停留下方的车离开,他才重新出门。去了同层的另一个屋子。
开锁进去,那些人大张旗鼓寻找的目标正立在窗台。浅色眼底倒映着夜色,目送车流。
公寓楼很高。不用担心会有人从底下看见。
周寻关门发出声音,对方依旧一动不动,跟没听见似的。
他走进阳台,恰好看见那辆跟踪自己的轿车没入黑暗。
手轻搭上阳台,侧头看过去:“怎么,想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