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汲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地想说什么, 他心跳快得近于癫狂了, 比起平时的冷静简直像是磕了药一样。
他打断了这个漫长的吻,有些急促地抱住陆见烨的脖子, 在他耳边小声说:“小朋友, 我确认过了。”
他声音还是沙哑的, 又慵懒又色气。欲色点燃了他的眼睛,让他的红眸看起来像烈火里的宝石。
“……我喜欢你。”
两个人呼吸都还是乱的, 生理反应也没有消退下去。时汲有点喘,带着笑低声地说:“我想要你。”
随着这句话一出口, 气氛瞬间被推往更疯狂的地步。陆见烨的金眸浓郁得快滴出来,他张口在时汲的脖子上咬了一口,似乎在发泄过于难以抑制的情绪, 然后拦腰把时汲抱起来,几步压到了床上。
……
*
第二天。
时汲是被自己手环上的闹铃震动吵醒的,一睁眼就看见NIVEA在打扫卫生。
地上枕头衣服什么的丢了一地, 还有其他不可言说的东西,看得他有点脸红。
应该是陆见烨给NIVEA下达的命令,想必是不好意思让某些东西出现在学校的垃圾桶里, 于是就差遣NIVEA了。小机器人散发出一股怨念之气。
时汲:“……”
但是脸红也不想起来帮忙打扫。
他现在身上什么都没穿。
“老师?”陆见烨也醒了,但没睁开眼,挪动了一下把时汲揽进怀里, 小声嘀咕, “……早上没有课……”
“那就继续睡。”时汲看了一眼NIVEA, 就又翻个身闭上了眼睛, 靠进陆见烨怀里。青年身上散发着浅淡的雪松味,他把陆见烨当猫薄荷吸了一会儿,又想睡觉了。
昨晚他和陆见烨除了终身标记之外什么都做过了,其实时汲对终身标记是无所谓的,倒是陆见烨被他的莽撞给吓到了,硬是停在了最后一步。
这个人相当看重仪式感,坚持说至少要订婚后再终身标记。时汲也就随他了,算是呵护他小小的少女心。
时汲闭着眼睛,感觉到陆见烨慢慢醒了,窸窸窣窣的响动之后,时汲感觉到陆见烨在看他的手腕,然后又偷偷碰了一下他的脖子。
昨晚陆见烨被他带得也很疯,占有欲和控制欲暴露得一表无疑,所以时汲感觉自己现在大概是一副不能见人的样子。
时汲浑身都发懒,顺着自己的心意用头蹭了一下陆见烨,眼睛都不睁:“你要给我涂药吗?”
他软乎乎地像是一张兔饼,陆见烨用了极大的毅力才把自己从他身上推开:“……你不要再招我了!昨晚你为什么不制止我?”
“唔。”时汲掀开一只眼睛,看到陆见烨眼中有紧张和自责。他笑着说,“制止什么?是绑带,还是蒙眼睛,还是……”
“停!”
陆见烨脸红得快爆炸了,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了他接下来更多的虎狼之词,“不准说了。”
时汲推了下他的手没推动,就在他手掌底下含糊不清地说:“……但我喜欢看你发疯。”
他眼睛里都盛着笑,懒洋洋的,“我喜欢看你因为我发疯。”
“……!”
手心的触感又温又热、一刹而过,陆见烨触电一样放开手,“时汲!!”
时汲迅速团成一团蒙在被子里笑起来。
陆见烨对着这颗棉花球毫无办法,在原地恼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没有办法,拿出药膏闭着眼睛给时汲上药。
上完药,他就逃也似的走出门:“我去买粥了!”
他表现的样子太好笑,和昨晚几乎不像一个人。
时汲陷在被子里独自闷笑了一会儿,才探出脑袋。
他摸了下自己的嘴角,发现还带着笑意。
和之前那次不一样,他自己脑子里还很飘,像是做了什么大事、过了一段时间才终于回过味来的感觉。后怕、兴奋、庆幸,无数种情绪挤压在心脏里,像是针一扎就会飞出漫天的粉红星星。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时汲看着NIVEA,问:“你主人以前也是像我这样吗?”
感觉特别傻,但又很开心。
NIVEA一边把沙发茶几上的茶杯扶正,一边说:“我不知道呀。”
小机器人想了想,“不过我好像有办法让老师知道。”
它神神秘秘的,连剩下的垃圾都不扫了,把一个光屏放到时汲眼前。
“?”时汲看到上面一堆时间编号,“这是什么,你的观察笔记吗?”
NIVEA还左右看看,似乎在确认陆见烨在不在场,行为颇为拟人。
“不是哦,这是主人自己记的。”
时汲看了三页,忽然意识到这是陆见烨的日记。
他知道陆见烨有记日记的习惯,但唯一一次看过也就是陆见烨错误地把日记发进聊天框的那次。
这是隐私,不可以看——他告诫自己,可手一滑点到了什么按键,然后就看到了满屏幕的……他自己。
骤然被看到这样的画面还是冲击力很大的,时汲眨眨眼,随即问:“NIVEA,这都是他弄的?”
NIVEA显然也没想到时汲会翻到这个,意识到自己好像闯了祸:“那个……哈哈……不知道,可能是中病毒了吧?”
但是不需要NIVEA回答,时汲也确信了。
整整几万份各种各样的影像资料,每一份上面还有小字备注。这么一看,简直像哪个偷窥狂的观察记录。
微笑的他、面无表情的他、穿军装整理袖子的他、穿常服系领结的他……
每张照片上都有很多小心心,心心最多的代表陆见烨很喜欢他那天的造型。
其中有张上面打了一个金色的心,那次他应该是在查什么作业的资料,画面上的时汲穿着灰色休闲衬衫、戴着细框的金边眼镜,一手抱着书,一手推着眼睛,看起来就像个青涩的大学生。不知道陆见烨是从哪剪切来的,无论光影还是色调都很美好。
备注是:【限量SSSR】
时汲:“……”
他好笑地想,这是指他那天的打扮很少见吗?
原来这人还喜欢他戴眼镜啊。
其中有一张不小心他和安琴同框了,陆见烨在安琴的图片上画了个骷髅。
——醋坛子都要翻天了。
时汲往前翻,这些记录的时间精确到某一分某一秒,恨不能把他的每一个造型都存下来,旁边的备注多半是点评(没有一个不夸的,这个小马屁精),还有一些自言自语的猜测。
其中有一张是他吃了冷饮,下午外骨骼训练课胃就有点不舒服,但过了一个小时大概就好了。他自己都忘记了,陆见烨居然连这个细节都注意到了。
时汲想了想,怪不得那天晚上陆见烨要拉着他喝养生粥。
类似这样的细节还有很多,陆见烨好像一只守财奴的龙,扣扣索索地把每一点每一滴记录下来,把影像中的人视若珍宝。就算当天很忙,他也要隔段时间就整理一下影像。
时汲又想笑又心酸,好像看到了很多个缩在角落忙忙碌碌认真写日记的陆见烨。他从来没想过,世界上会有一个人比他自己更珍视一个名叫“时汲”的人。
他猜测这么大的工程量,陆见烨应该是特意写了个程序抓取他的特征的。但挑选截取的工作,应该是由他自己来做的。
原本暴君将网络用于他管控言论的工具,但现在,它们还是他的眼睛,可这些眼睛只会投注向他心爱的人。
时汲翻着翻着,终于翻到了在狮星系那个极度混乱的一天。
这一天陆见烨没有记录影像,但是打了个巨大的粉红色爱心。
爱心里还有一个拙劣的简笔画小兔子,旁边写:【兔子那么可爱,当然要吃兔子!】
时汲:“……”
字体的笔画全是粉色,从字形就能看出,陆见烨写下这句话时内心有多雀跃。
然后下一行,他写:
【还要再努力一点,追到我的兔子。然后教给他什么是喜欢。】
——他做到了。
时汲原本以为,他就是坚持十年,都不可能让他心软同意的。
其实陆见烨才是那只兔子——爱丽丝的兔子,带着他掉进绚丽童话的兔子洞。
时汲垂眸想了一会儿,来而不往非礼也,陆见烨都记录了他这么多隐私了,他决定也把魔抓伸向陆见烨的日记。
日记却是正向的时间顺序,时汲一下子就看见了他十七岁时的小屁孩发言。
三十分钟后。
记录实在是太多了,时汲翻到他回来也没翻完狮星系的部分。在这个部分里,一干原著后宫都被这个原·男主打上了巨大的叉。
于是,在陆见烨提着粥进门的时候,时汲叹了一句:“小朋友,你喜欢看我戴眼镜,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看向陆见烨,“还有,你原来还说过‘谁叫老师谁是狗’这种话?这么说来到现在,你都该汪汪多少次了。”
陆见烨:“……”
陆见烨:“?”
他震惊了,说话都变得结巴,“你你你看到了我的日记?!”
陆见烨随即意识到什么,愤怒地,“……NIVEA!?是不是你!你给我出来!”
“啊?怎么了?不是我!”NIVEA还想装傻,从窗帘后探出脑袋,看到陆见烨的表情又“咻”地一声飞到时汲背后,“老师救我!嘤嘤嘤!”
时汲投给它一个安抚的视线,晃了晃手里的光屏,对陆见烨说:“小心一点,我手抖掉到楼下,你珍贵的记录就要泡汤了。”
陆见烨可怜巴巴地望着时汲,微弱争辩:“……其实还可以恢复。”
“嗯?你说什么。”时汲语含威胁。
“……”陆见烨羞愤欲死,进门时还正常的脸色红透了。他不甘心地咆哮一声,企图再抓住NIVEA,但被时汲用一根手指抵住额头制止了。
“小朋友,乖一点。这光屏就先留在我这了。”时汲笑眯眯的,“要不要再对你公开处刑,就看你还写了我多少坏话了。”
要是再公开处刑告诉第三个人,太子殿下可能要当场自刎了。时汲是吓唬他的,但陆见烨不敢再造次,壮士断腕地:“……那你看吧,不能传出去!”
*
这一天直到中午,二人出去吃午饭的时候,时汲才看到了星网的热搜。
安琴的那条下面的热度已经几亿了,时汲:“我要不要现在就找他说清楚,拒绝他?”
他一句话说完,却得到回复,转过头就看到陆见烨看着自己的光屏,神色有几分复杂。
时汲:“怎么了?”
“……”陆见烨直到刚才心情都很好,但这一条消息让他的心情出现了波澜。
他说:“陆无澈今早上朝之前晕倒了,朝会紧急停止。”
时汲知道他为什么凝重了。
按照原著的进度,陆无澈现在确实已经病得很重了,但越是病重,就越不会放手。就连衰弱的狮王都明白这一点,拼死一战则还可能有转机,但如果就这么放任新王上台,它立刻就会被撕咬成尸骸。
何况陆无澈得罪的人太多了,他还没布置好自己的退路,这时候一旦让步就是死路一条。
所以,这场围绕皇位的博弈的最危险序幕才刚刚拉开。
时汲:“不如订婚宴的事还是再放一放?”
“接下来我可能就不常在学校了。”陆见烨说,也有些犹豫,“……别担心,我自己会考量的。不会太任性。”
*
皇宫内。
花园深处有一座半玻璃建材的会客厅,盛夏的花朵开了满园,映在透明的玻璃外。
此时的会客厅内布置妥当,昭示着这是一场两人的私人会面。桌子上摆放着茶杯和鲜花,看起来像是一场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茶会。
其中一把藤椅上,坐着的正是帝国皇帝,陆无澈。
他闭着眼睛似在假寐,周格恪尽职守地站在他身后,提着医药箱,以防止他再出现早上那样的突然晕倒。
“过来了吗?”
陆无澈忽然睁开了眼睛,金眸中的瞳孔有点尖细,几秒后才恢复正常。
一分钟后,如他所言,花园的小径上出现了一个由侍从撑着太阳伞的人。
那是一个黑发红眼的女士,穿着巴洛克式的复古长裙,正轻摇着扇子向会客厅走来。她面相很年轻,一看就是生活条件优良的贵族,相貌艳丽不失端庄,双眸顾盼神飞。
——时汲把她的一双眼睛遗传了个十成十。
看到陆无澈,她礼貌地笑了一下,行了一个标准的贵族礼仪:“陛下,您好。”
陆无澈颔首,微笑着开口说——
“景瑟夫人,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