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沐原本站在机甲旁，在封奚露出梳理证件后，他视线牢牢锁在上面，一瞬都不想移开。

他犹觉像在做梦，“这什么啊？”

封奚啧了声，手朝前递了点儿，“要不要凑近看看？”

“好啊。”祁沐眼中满是欢快，上午经历的不悦全被他抛到脑后，刚被浇灭的火焰卷土重来。

他伸手去接，“直接给我不得了，逗我好玩吗？”

话中质询的意味被喜悦冲淡，听着像撒娇，封奚挑眉，“挺好玩的，冒犯到上将了吗？”

祁沐总觉上将这称呼从封奚嘴中喊出来过于羞耻，好像在玩什么角色扮演，他摆手缓解尴尬，“废话。”

“真冒犯到了？”封奚抬手去抢梳理证，被祁沐躲过，“护这么紧干什么，我又不会吃了它。”

“…你，”知道封奚故意误会，祁沐还是忍不住解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这上面有一半是我的信息，我就看看。”

嘴上说看看而已，手上却不肯放开，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终于看全，祁沐咳了声，“给我讲讲你今天来军部的经历呗，怎么想起来做机甲师了？”

封奚回答得一板一眼：“我原本想来做飞船设计，没想到远洋战区根本没有这个职位，刚好有机甲师需求，就换了个方向。”

帝国军团中都会培养飞船设计师，以拥有更先进的战斗飞船，军团中飞船设计师的数量甚至一度作为评判军团先进程度的标准。

但远洋战区完全没这回事，不仅没有设计师存在，连飞船维修师都少的可怜，大多是通用的机械维修师摸索适应过去。

“至于今天的经历，早上接到面试通知赶过来，考核用的机甲设备是台早被淘汰的型号，没有操作难度。通过考核后刚好路过向导面试，我带的证明足够，顺便领了梳理证，”

祁沐迅速抓住话中重点：“不是顺便吧？”

他没在军部说过封奚是他的匹配对象，说明封奚一开始就带着证明文件。

机甲师考核用不到这些。

封奚朝他眨眼，“啊被你发现了，我刻意隐藏的秘密暴露了。”

回答他的是祁沐低声喃语，“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啊？”

封奚伸出根手指戳戳祁沐肩膀，“是啊，我怎么对你这么好，以后上将走到哪都别忘了我。”

手指力气不大，但祁沐依旧被戳得晃了晃，“绝对不会忘的。”

他抬眼看向封奚，“我教你驾驶机甲的技巧吧，军用X型。”

军用机甲属于管制武器，封奚不是军校出身，几乎没有接触的机会。但封奚拿了军部的梳理证，在危急时刻有可能进入正面战场，多掌握点技能就多点安全，算是些不正式的训练。

封奚唇角弯起：“先切磋一场？”

军用的他没怎么见，但初号X型陈列在老弗朗家中，有老师熏陶，他对X型机甲的构造了如指掌。

军部没几个人敢和他切磋的。

封奚的话多少有点狂妄，祁沐挑眉，“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哈？瞧不起学院派吗？”封奚笑容愈发止不住，颇为挑衅地看了眼祁沐，“马上让你见识我的专业素养。”

两人嘴上放狠话，但到底没在现实真的先来场切磋。

为了对彼此的驾驶习惯有个数，他们躺进模拟舱，进入异星游戏构建的虚拟环境。

祁沐调出军部的训练系统，拉着封奚到了一片常用作战地图。

第一次进异星的隐藏模块，封奚转了转手腕，感受机甲的手腕的旋转力度，灵活度几乎与现实无异。

机甲还没启动，祁沐的声音传来，“异星内置AI会设置最适合你的参数，出去后可以照着这组参数微调，能解决机甲大部分问题。”

他调出权限查看封奚的参数，“你的精神力很强，但也需要多与机甲磨合，否则很容易出现断联的情况。”

短暂调试了会儿，封奚驾驶机甲起步，肘部上拉，率先展开攻势。

祁沐反应极快，擦着金属外壳略过，两台机甲相撞磨出点点火星，他转动手臂，攥住封奚攻来的另一只手臂，双手拉着手臂自然收合，“像这样，感受四肢的存在，想象与机甲一体，能提高灵活度。”

肘窝装载的粒子炮预热，封奚按下发射开关。

祁沐侧身错过，失去钳制的机会，却没选择使用热武逼停，“就是这样，你的技巧很不错，完全撬动了机甲优势。”

短暂拉开距离，机甲上推动器开启，带着封奚离开地面，错身躲过祁沐的攻击。

封奚手指抓握，拉着石壁凸起缓冲降落，借助地形优势，在空中转身压上地面另一台机甲，粒子炮瞬间齐发。

他神色认真，在祁沐的建议下缓慢有序地微调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庞大的X型机甲拉着另一台制式相似的机甲，迈着同频步伐，像在表演你退我进的探戈舞步。

共舞结束，封奚有点精神力使用过度的征兆，太阳穴轻微胀痛，机甲靠在石壁休息。

祁沐也没好到哪去，他既要防备不被封奚攻击，又要指出可供改进之处，而他教导的对象进步神速，甚至能反过来提醒他的错漏。

他看向封奚，敲了敲机甲，“出来吧，我们实战。”

封奚爬出模拟舱，将乱飘的头发压向后，“模拟也能这么累？”

祁沐正整理作战服，出于哨兵的虚荣心，嘴硬回答，“还好吧，没多累。”

“不累？”封奚一眼看出祁沐意图，走近祁沐上下打量，伸手在哨兵身侧乱碰，试图挠痒痒，“现在累吗？”

祁沐被他逼到机甲身边，哨兵五感本就敏感，又叠加上敏感地带，他笑得喘不过气，“你怎么耍流氓啊？我一点都不累！”

看祁沐痒得几乎倒在机甲上都没缴械投降，封奚很佩服，手指压在祁沐唇上，“别笑了，再笑要岔气。”

祁沐瞪视他，“是谁先使坏？”

他咬了口手指泄愤，侧头平复呼吸。

封奚因手上奇异的触感愣神片刻，抽回手背在身后。

-

在机甲训练室消磨半天时光，封奚更为祁沐的敬业程度折服，用机甲高强度训练两小时后，他又去开了几个会议，甚至抽空安抚终雪星的紧张情绪，调换并完善了防御系统。

一切结束后，这人还邀请他在终雪星闲转，说要作为他融入异星环境的引路人。

封奚被他少见的牙酸措辞震撼，但没拒绝，早早等在约定的地点。

找了辆军部悬浮车临时代步，封奚撇过头看窗外景色。

终雪星看起来落后中心星几个世纪，贴地行驶的改装车压着线过去，带起一阵狂风，混乱又新奇。

悬浮车在停车位，两人自天桥穿过车流，上下都有悬浮车驶过，天色暗下，少数霓虹光影开始闪动，露出封奚没见过的面容。

最下方是条宽阔河流，封奚停下脚步，转头看向祁沐，“你父亲在终雪星吗？”

祁沐：“不在，终雪星上有太多军部的人，他不喜欢。我告诉过他几件有关你的事，他认为你是个很好的人。”

突然被发好人卡，封奚无语凝噎，拉着栏杆向后靠，“在你口中，我觉得你父亲也很好。”

他推了颗石头下水，看石子在水面敲起淡淡涟漪，“有机会的话，我想见见你父亲。”

祁沐毫不犹豫，“当然可以，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

越来越多涟漪在水面出现，封奚的视线从满是波动的河流上移开。

雨滴坠落在眼前，越落越大，“怎么突然下雨？你预订的餐厅在哪个方向，我们赶快过去。”

雨幕隔断光线，两人站在餐厅屋檐下，尽力拧干衣服上的水分，被彼此落魄的模样逗笑，封奚尽力压下嘴角，“终雪星的天气都这么善变吗？还是这里的预报太落后？”

祁沐用力甩下发丝上的水珠，“终雪星大气问题。我的疏忽，该常备把伞。”

他的悬浮车前几天作废，新的还没物色，完全没想到在车上备伞。

封奚侧身躲祁沐甩来的水，没躲过，使坏将溅到他身上的水又蹭回去。

他们在店内烘了会儿湿透的衣服，终于坐到餐桌前。

衣服粘腻沉重，封奚索性脱了外套，留下半干的衬衫，在温暖的室内，还算舒服。

介于祁上将没有引导话题的念头，封奚便打开菜单，落足今日见闻，“上将今天真够忙的，怎么非得这天出来。”

“没，只是些可有可无的会议。”祁沐显然心不在焉，心中酝酿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封奚想继续开口，余光瞥到窗外夕阳自云后破出，将雨幕都照得亮堂堂，心觉有趣，“怪不得上将不觉得累，忙碌一天看到这样的景色，只会更热爱终雪星吧。”

祁沐抬眸，却没心思看落日，封奚正浸在夕阳余晖中，眸中像溅入碎金，脸庞像发着光，更显沉入阴影的下颌曲线优越。

衬衫已经不成样子，但丝毫没扰乱这人矜贵的气质，反倒隐隐约约漏出其下身躯蕴含的生气。

直到封奚在他面前挥手，“怎么又丢魂了？”

祁沐端起水含住，缓解燥热，也遮住滚动的喉结，“没发呆，看夕阳呢。”

“什么夕阳能让你迷成这样？”封奚确定夕阳在自己面前，“还有，你是不是看错方向了？”

祁沐垂下眼睫，急需转移话题，“边缘星系在飞船领域基础过于薄弱，没有相关职位，以至于我完全忘了你对飞船的热爱。”

封奚：“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主动与封奚对上视线，“军部决定聘请一位飞船设计师，我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要来吗？”

封奚啊了声，“什么？”

为什么要在他拿到了机甲师工作后说这个，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在军部要做三份工作？

虽然他钦佩祁沐，但没有要挺身践行上将工作模式的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