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星
从不间断的会议中抽身,布赫阴沉着脸,狠狠摔上房门。
“欢迎…”智能管家刚出声,布赫反手抛出一本厚重的书,沉重的书脊撞上发声装置,带来一阵电流滋啦声,“主…人,休息…”
“滚!”布赫将手杖丢到地面,克制住心中的暴虐,终端手环上猛然弹出警告,他僵住身体,努力平复下怒气。
“检测到精神域异常波动,请注射普适性向导素。”
早年不知事时的改造露出弊端,布赫揉了揉眉心,打开墙壁上的呼唤铃找来养在另外房间的向导。
布赫家族靠精神域筛选继任者,对等级同样有要求。
人体实验的成果最终除去弊端被用到布赫身上,帮助他强制拔高等级,顺利夺得皇位,也让他意识到原来可以人为制造特种人使用。
若真的有危难时刻,他甚至可以人为制造出足够多的特种人应对战争。
但这项有利于帝国发展的政令竟然被提前披露,因为违反帝国众多法律,他被众议院联合指控。
那群愚蠢的老头子竟然在合作之后又对他落井下石,摆明了想要借机独吞下皇室的军权,好将皇室架空。
他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发生。
如果所有人都能意识到这是项多么伟大的成果就好了。
可惜,塔中上一个完全站在他这边的贾尔斯上个月刚被判处25年监禁,这还是多方运作的结果,以他的年龄,待上十年就差不多寿终正寝了。
当然,能不能寿终正寝还两说。
最近进入塔的大多是空有理想抱负的年轻人,他们心中满是赤诚,很难贿赂成功。
总之,这种时候出现问题,布赫只觉得自己的儿子简直是废物。
谢恩被带上军事法庭,殖民星上的错漏和乌铭智少将的指责避无可避,就算谢恩是特种人,是内定的下任皇室的继承人,都无济于事。
帝国不会接受这样一个有污点的继任者。
这个儿子算是废了。
他的子嗣不多,这样细数下去,目前在边缘星系有机会保住皇室残留的力量的人只剩下萨德一个。
那个孩子啊。
他不知道萨德是否和他一心,不到必要时刻,他绝对不会主动让权。
“陛下。”被豢养在皇宫做自然向导素供体的向导敲了敲门,猛地被阴沉的眼神钉在原地,他颤着唇,“要现在安抚吗?”
“废话!”手环上的警告鲜红刺目,布赫发觉自己眼角流出点点红痕,急忙将向导抓到身边,指尖融合态显露,刺向向导的手腕。
血液中的向导素含量高,几口下去,他很快压住了内心的冲动。
只是向导眼前眩晕,又惊又怕,失血过多昏迷。
布赫唇边露出丝冷笑,在中心星他尚且能随意买下他人的性命,一群边缘星系的小喽啰的命,凭什么要他偿还。
通讯接通,他吩咐手下,“谢恩那边收手,不用管了,好好查查谁放出的消息。”
反正星网上的录音都已经被删除得干干净净,网民的记忆不长,隔段时间就过去了。
星网舆论操纵在平台手中,只要有足够多的钱去打点,没人能动摇他的根基。
点开被屏蔽得干干净净的网络页面,他终于觉得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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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山星
小别墅内,祁沐很久没回这儿住过,加上今天的事情实在是合他的心意,十分兴奋。
夜晚降临,他草草吃了几口饭便拉着封奚进了自己的屋子。
父亲口中的故事有给他加戏的嫌疑,但大体走向不会有错,这下祁沐不但确定了祁勒从来没有动过别的心思,还一并验证了自己过往的真心。
“我就说我不可能会背叛朋友。”祁沐很开心,他手中还捏着那枚鳞片把玩,玉质光泽柔和,边缘圆润,比一般鳞片重上不少,但意义特殊,他毫不在意这点差别。
封奚被他拉到床上,被拉着一并盯那枚鳞片,不把东西盯出花来不会轻易停下。
被自己的想象逗笑,封奚敲击玉石,“挺好的,什么都解决了。一直看它做什么?有什么好看的。”
没能在现场,但仅凭描述封奚就能推测出当时的惊险程度,如果祁沐没挺过来,如果祁勒不是个好人,一切都会滑向深渊。
研究所将错就错的举动给封奚的调查增添了许多难度,导致他们十几年轨迹交错。
“我是在看我们的缘分,不论是在哪都有的缘分。”祁沐心里虽然可惜,但没到怨天尤人的程度,他很快说服自己,擅自将其当做他们久远的定情信物。
他觉得这块玉石很有意义。
确认房门闭合,他将玉石捻到指尖,最终放到枕下,俯身贴上封奚的唇。
别的不说,在他从小生活的房间里贴近彼此,意义挺不一样的。
湿润的吐息纠缠,祁沐说话费劲,但还是一字一句说得清晰,“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我父亲他虽然有点不靠谱,但会为了我去参军,好在战乱中给我提供更好的资源,教我认识不一样的东西。所以你也别那么心疼。”
他算是因祸得福。他也能察觉到封奚心中的波澜,变质的怨恨不再着地,反过来蒙上些愧疚。
“我小时候生活不会比这个更好。”祁沐笨拙地拉上封奚的脖颈,将人压进被子。
封奚敛眸,仰着头看哨兵垂下的碎发,身下的被褥带着这人的气息,经过时间沉淀,浓缩过往时光。
置身其中,他能从细节中推敲祁沐少年时每一处喜欢。
被这种气息包围的感觉还不错。
他将祁沐发丝揉得挺乱,承着祁沐的话往下说,“不心疼,都过去了。”
“那还是要心疼点儿的,”祁沐呼吸被揉碎,抬手扒拉住封奚的腕,“不能一点都不心疼。”
“你怎么这么好意思啊?”刚蕴起的惆怅一扫而空,封奚露出个真切的笑,“你的要求真难满足。”
祁沐:“哪有。”
手指四处碰了碰,但没深入,一直到祁沐受不住,“别乱碰了,四处点火,灭灭呗。”
“隔音很好的。”见封奚视线瞥向房门,祁沐一手拍向墙上按钮,算是彻底反锁了屋门。
这玩意是为了应付他的狂化,此时阴差阳错派上其他用场。
封奚动作少见急躁,他扯开了布料,指尖压在流畅腰腹,轻咬上祁沐唇瓣,“你怎么绷这么紧?”
祁沐挺直腰脊,浸在向导素中只觉浑身舒适,“因为我喜欢你,想到你在我面前,我没法放松。”
笑声自唇间倾泻,几乎不可追寻。
封奚早已习惯祁沐冷不丁表达爱意,还是倾身堵上唇舌,顺着因结合愈发牢固的精神链接传递信息。
“喜欢说太多会变得廉价,你每次都记不住。”封奚点上他喉骨,彻底将话都堵了回去。
欲望纠缠,祁沐本来就没心思开口。
自从说过这人技术不行,要不要让他来,封奚像是去了找了大补丸吃,技能点突飞猛进。
如果这时候链接里传递的信息能转化成文字,那一定是扎堆的波浪号。
温存至愉悦平复,缓了会儿呼吸,祁沐支起手臂,因为长时间用力,他有点抖,嗓音发哑,“不会变廉价的,你说多少遍我都会喜欢,而且你明明也爱听。”
思绪归笼后,他便反驳封奚的话。
他用实例引申,“封奚,我爱你。”
祁沐抬起自然压在身侧的手要去数封奚心跳,路线越过丘陵,炽热灼上手背,他眼皮先抖动两下,决定先忽略,“你心跳比刚才快,你喜欢听。”
“挺喜欢的。”封奚原本眼神放空想压下未尽的冲动,这下什么都压不下了。
真相揭晓给他带来的冲击不见得比祁沐小,长久插在心头的刺被拔下,虽有淋漓献血,但足够舒畅。
封奚拉住祁沐向后缩的手,强制放在身前杵着。牙尖将祁沐耳垂磨得通红,才由湿润吐息打在上面,“…事后说这句话更喜欢。”
祁沐面上霎时被红意占据,“冷静,刚刚我是不小心碰…”
但口头劝说不抵用,祁沐也就从了。
窗外播报的时钟敲了数下,祁沐用浆糊成一团的脑子算清楚时间。
“呼,你不是怕我父亲发现吗?明天要起不来了…”祁沐嗓子跟吞了毒药似的,想冒烟,急需几颗金嗓子护理。
“别内涵我体力。”
发丝缠在一起,迟迟不肯分开。
祁沐欲哭无泪,“是我嗓子痛,想休息了。”
封奚掀起眼皮看他,浅色的瞳孔折射出点微光,清凌凌像浮着冰。
祁沐可耻地看呆了,没注意封奚翘起的唇角。“不喊嗓子就不会痛了。”
祁沐又又又可耻地妥协了。
喜爱随震荡愈演愈烈,祁沐心想。
没有过去记忆的时候,从见到封奚第一面开始,他就好喜欢。
现在知道过去的事,他更是觉得,他合该遇上封奚的。
原来从那么早开始,他们就在互相影响。
他圈紧眼前人,好确定从来不是幻梦,“等回到终雪星,我们就去登记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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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后只余一盏昏暗灯光,车辆来去的声音都少有,已经到了众人熟睡时刻。
祁沐想到什么,咕噜咕噜下床走到储物柜前,从中抱出个褐色的盒子。
盒子上没积灰,看起来常有人打理。
“我家不想喝营养液的时候就吃这个,挺好吃的,想让你也尝尝。”
盒盖推开,露出其中的猫猫头形状的饼干,祁沐捏出来一个,“这东西烤起来简单,之前父亲他忙得时候,只愿意吃这个,保存时间很长。如果你喜欢吃,我以后给你做新鲜的。”
封奚轻咬了口,目光在照常行走无虞的哨兵身上扫视,突然觉得小猫饼干都没什么味道。
经过简单清理,身上没有粘腻,但能立刻满血复活,封奚是佩服的。
他又嚼了两口,“怎么没味道?”
方才他还以为是食不知味,结果是真的干巴巴一块小猫。
祁沐就着他那半块嚼巴嚼巴,“有股淡淡的奶酪味,可能是哨兵口味的,你爱吃什么口味的?我给你烤点不一样的。”
怎么说也是祁沐的拿手好饼干,封奚愉快点餐,“多加糖,要甜点。”
日上梢头,窗帘笼罩下,透不进一丝阳光。
封奚睁开眼迷糊了会儿,按开床头终端,已经将近正午。
身边床铺早没了凹陷,看起来祁沐走了有一会儿。
遮光和隔音真不错,封奚捶着脖子拉开门,与坐在桌前的祁勒对上视线。
祁勒目光中有善意的打量,好心开口,“昨晚那小子得知真相后是不是兴奋地缠着你不睡觉。”
他一副我都懂的表情,“你别让着他,多使唤使唤他,小沐是哨兵,皮实,别什么便宜都让他占了。”
封奚的良心艰难冒出头,是他起太晚了吗,怎么哪哪都是误会。
“爸…”
封奚还没说什么呢,祁勒先惊到了,他视线在自己身上来回看了许久,“你喊我?”
封奚:……
发展和他想象不一样,只能说能和祁沐的性格相处融洽是有道理的。
厨房门打开,祁沐解下围裙,端着菜朝餐桌走,缅因猫迈着小碎步钻到祁勒脚下喵喵叫。
“乖乖,呛到了是吧。”祁勒将精神体收回去,确定厨房没被炸了,他看向桌面上另一道敌人。
祁沐没察觉到剑拔弩张的气氛,他临出终端的新闻界面,“这消息是你放出去的吗?我看传的人挺多。”
封奚就着他的终端看过,“是,没指望这次成功,把谢恩逼下去,乌铭智留下的音频差不多就没用了。”
这次只是铺垫,他会一点一点把消息传出去,让众议院与皇室撕得不可开交,这些实验跟特种人相关,最终塔也会被牵连其中。
直到洗牌结束。
祁勒小声嘀咕:“看在你叫我一声爸的份上,等会儿你就可劲吃饼干,就这个能下嘴,其他的能毒死人。”
“说什么呢?”祁沐横祁勒一眼,甜蜜看向封奚,“昨天只吃了营养液,今天吃点不一样的。”
“yue”祁勒眼疾手快抓了把饼干塞嘴里,但没想到这味儿它还会变。
苦的。
祁勒苦着脸去拿营养液,兑水就着喝,临走时他拍了拍封奚的肩膀,“我先阵亡了,你加油。”
封奚觉得他指尖都开始发颤,但在祁沐期待的眼神中,他还是含在了嘴里。
味道…
还不错啊。
甜滋滋的,内里的奶酪与糖粉沁在一起,外壳酥脆,比昨天那枚没什么滋味的小饼干好吃得多。
祁沐看表情就知道封奚喜欢,和起掌心欢呼,“我就说我很擅长做小猫饼干!”
衣服掩盖下,在他的手腕上,挂着枚他早上在封奚颈旁捡到的青色鳞片,盈着一层精神力波动,随着动作轻轻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