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瀚宸一气儿走出一百多米。
苏秦启明心火撩灼, 好不容易追上去, 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搂搂抱抱, 只抓住手臂。
庄瀚宸僵硬地像块石头。
苏秦启明硬生生把他扳过来, 瞧见他一脸倔强，眼眶发红, 泪水在眼底徘徊。
苏秦启明一下子心软了：“你哭什么？”
庄瀚宸：“哭你他妈的。”
苏秦启明：“……”
宸宸这个嘴巴是真不饶人。
苏秦启明：“宸宸……”
庄瀚宸气得要死, 气得昏头：“你别这么看着我, 我恶心。是我自作多情，还以为你为了我要死要活, 原来你早就找好了下家。你可真爽，刚cao完我就去和可爱的小学妹约会。骑驴找马, 你真他妈有本事。骗我好玩吗？你看上去老实，其实一肚子坏水。”
“她对你可好了吧？你看, 她又贤惠又温柔, 不像我一样总是骂你。”
“没关系, 你尽管去找她就好了。我不在意，你去就好了。你抓着我干嘛？”
“滚！”
苏秦启明不放，还抓得更紧了：“我没有……我对她没有意思。我有生以来只喜欢你一个。你又爱骂人又口是心非又冷血无情，可我还是就喜欢你。宸宸, 你骂我别的我都接受，但你不能说我不是真心喜欢你。”
“我不想找别人, 我就喜欢你一个。你不能污蔑我。”
“你……你在吃醋吗？”
庄瀚宸如遭雷击，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吃个p的醋。我为什么要吃醋……”
他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不冷静。
终于清醒过来。
庄瀚宸渐渐冷静了下来，他看到那个女生由远而近走过来, 他把苏秦启明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理智地分析说：“算了……你还是找她吧……她人挺好的，明知道我很有钱，她眼里还是只看着你一个人。她是喜欢你。”
“我整天骂你，我那么凶，一点都不体谅你，我还是个硬_邦邦的男人，你还是找她吧。这个世界是很现实的，等进了社会，人需要考虑的事情越来越多，未必还会有人这样单纯地喜欢你了。”
“她比我好多了。”
“……我是认真地这么说。启明。”
苏秦启明看到他一副竭力忍耐却还是快哭出来的模样，很想去亲一下他的眼睛。
可偏偏是是在公众场所，有许多人路过，他们两个大男人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已经惹人侧目，要是做更出格的事怎么得了。
小学妹已小心翼翼地走过来：“学长？……”
庄瀚宸突然推了他一把，把他朝小学妹推过去，装模作样假笑了下：“你害羞什么啊？人家小姑娘辛辛苦苦来找你，你陪着人家啊。”
像在起哄。
小姑娘都脸红了。
多好。多般配。
但他一眼都不想再多看了。
太屈辱。
庄瀚宸抽身而退。
屁股疼得要死，走路好难受，还要忍受这种侮辱。
他走到公交车站，正好有一班车到了，他也没看是哪班车，直接上了车。管他去哪，他现在只想逃跑。
随便找了个位置，想坐下，但屁股太疼了，于是抓着吊环站着。
看看车窗外，没看到苏秦启明。
大概是不要他了。
现在没人在了。
他无声地哭，眼泪簌簌地掉。
他一个大男人，在外面哭，不想被人看见，但是实在忍不住。
真丢人。
太丢人了。
公交车开了一站路。
在站台停靠，又有人涌上来，刚要关门，一个男人奔跑而来，冲上了车。
庄瀚宸傻眼。
他见到苏秦启明，就不哭了。
苏秦启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大口喘气，朝他逼近过去。
庄瀚宸本来想躲，刚要抬脚，又觉得没面子，好像他怕了苏秦启明似的，于是站定在原地。
苏秦启明走至他身旁。
两人不说话，站了一会儿。
又过了几站。
也不知这班车是往哪去的。
有人上车，有人下车，最后车上的人都下了，车上只剩下他们两个，前往终点站。
满车的空位置。
庄瀚宸不坐，苏秦启明也不坐。
庄瀚宸装没哭，苏秦启明就装成没看见他哭了。
等这时没人了，他才像是要去抚摸一只很凶的猫咪一样，小心翼翼地说：“宸宸，你别生我气了。”
“我都和她说清楚了。我就喜欢你一个。”
“我惦记了你那么多年，我从没再对别人动心过一瞬间，我觉得我这辈子也不会再对别人动心了。你不在的这三年，你一封信一句话都不给我，我都没有对谁多看过一眼，现在你回来了，我哪会做那种事。”
庄瀚宸闷声说：“是我让你不许喜欢我了。”
“你去找别人又不是错，你不用解释。”
“我们现在已经说得清清楚楚，我陪过你最后一晚了，你想做的都做过了，以后别缠着我了。别出现在我面前。”
不出现，他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又下-贱又不理智的事情。
苏秦启明深吸一口气，沉重地说：“好，我以后再也不缠着你了。我再也不去找你了。”
庄瀚宸抓紧吊环，他别过头，低下头，屏住泪意。
苏秦启明说：“宸宸，你说的是，你有完美的人生，我是你的污点。我爱你，所以我不想做你的污点。所以，以后我不去找你了。”
庄瀚宸：“……”
苏秦启明轻声说：“我退出你的人生。”
“你就当成我不存在吧……当我是空气都没关系，我就在那儿，你想来找我就来找我，我绝不会去打搅你的生活，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我不会找女朋友，不会结婚。你来不来找我都没关系，你要是想休息一下，就来找我。”
“在你结婚之后，你要是打算结婚生子组建家庭了，你和我说一声，我会远远地悄悄地退开，不会让你有一丁点困扰。”
“好不好？”
“宸宸，你要是觉得可以，你就过来找我，我在宿舍等你。”
庄瀚宸没说话，终点站快要到了。
苏秦启明问他：“一直站着累不累啊？为什么不坐下。”
庄瀚宸小声说：“……我屁股疼。”
苏秦启明慢腾腾地红了脸：“对不起。”
庄瀚宸没好气地说：“过了那么久你操-得还是那么疼，一点长进都没有。所以我真的最讨厌和你做了，疼得要死……你居然还敢弄在里面。他妈的。就你自己爽了。”
苏秦启明想了想，还是憋不住地说：“可你昨天也‘丢’过两回啊。”
庄瀚宸脸一下子红透了：“滚。”
他们在终点站下车。
这班公交坐了一个小时，连苏秦启明自己都是第一次坐车坐到这里来。
庄瀚宸打电话叫家里的司机来接他。
这个夏天热得吓人，路边只有棵刚栽下的小树苗，连个可以遮阴的地方都没有。
他们俩傻乎乎地站在路边。
苏秦启明想了想，把自己衣服脱了，给他挡太阳。
庄瀚宸被吓了一跳，羞耻得脸更红了：“……你神经病！你赶紧把衣服穿上！丢人死了！”
他瞧见苏秦启明的背上有划痕，肩膀上还有牙印，都是他做的，那好意思被人看见。
过了二十分钟。
庄家的专职司机开着车过来了，下车，给他开门。
庄瀚宸走到车门边，稍微转身，对他说：“我让我司机顺道送你回去吧……”
苏秦启明摇了摇头：“我答应了你的。”
他目送庄瀚宸上车，看着车开走了。
他不知道庄瀚宸会不会同意他的提议。
他能做的，只有等待。
耐心的，漫长的，等待。
苏秦启明回到宿舍，把屋子打扫了一下。
不知道庄瀚宸是否会来，又何时会来。
第二天，他在宿舍等了一整天。
傍晚有人敲门。
苏秦启明打开门，庄瀚宸站在门外。
虽然庄瀚宸依然臭着脸，但他心头的花全都绽放了。
他把庄瀚宸拉进房间里。
庄瀚宸红着耳朵说：“我们、我们说好了，只准我找你，你不准找我。”
苏秦启明无有不从：“嗯，好，我都听你的。”
庄瀚宸又说：“我不要再在男生宿舍做了。”
庄瀚宸极度嫌弃地说：“又脏又乱，还有一股味道，太恶心了。”
“你那个破床那么吓人，你还敢还让我躺在上面。”
“连个床垫都没有，硬得要死，睡得我腰酸背痛。”
“你出去租个房子，弄得干净点！”
苏秦启明：“好好好，我明天就去租，马上去租个房子。”
庄瀚宸：“昨天做过了，今天我不和你做了。”
他伸手拉着苏秦启明，有些开心起来：“你陪我去看电影，我买了电影票。”
两人一起出门。
苏秦启明哪敢主动去牵手，甚至落后半步，装成不是走在一块儿的。
走到暗处时，庄瀚宸的手心贴过来，又热又湿。起初只抓到手背，他转过掌心，两人手心贴手心，十指相扣。
谁都没说话。
在无光之处，也没人能瞧见这两个脸红的傻小伙。
两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手牵手走一小段路，有人路过就松开手，等没人再牵上。
本来走大路没多远就到了，这样专往小路去，绕了好远的路才到电影院。
他们坐最后一排。
后面没人。
苏秦启明哪有心思看电影？
黑暗中，庄瀚宸说：“吻我。”
他就等这一声令下，立即吻过去。
他希望这个夏天。
不要再仓促结束了，让他能一直做梦。
即使永远见不得人，即使不会有正常的家庭，即使最后他注定要孤独终老。
他也不会后悔。
他能拥有一个这样爱的人，就已经很幸运了。
两人便由此开始，又藕断丝连地勾搭在一起。
只是地下秘密关系。
外界从不知道，甚至在明面上两人似乎连熟悉的老朋友都不是，从不出去学会。
半年后，庄瀚宸修完大学学分，回国入职家族企业。
而他选择留校工作。
苏秦启明很少跟人说自己有个这么有钱的朋友。
两人见面并不频繁。
一直是他等着庄瀚宸上门。宸宸过来之前，会提前告诉他什么时候过去，让他把狗窝打扫干净。不许他上门，也不许他打电话过去。
庄瀚宸来找他的时间并不规律，有时一连一星期都待在他家，有时一个月也不来一次。
宸宸每次过来就要和他做，有时会留下睡到天亮，有时做完洗了澡就走。
他们不出门，就算有些别的娱乐，也只是坐在一起看电视打游戏，偶尔去电影院看个电影。
苏秦启明暗自关注着庄瀚宸的事情。
庄瀚宸从不跟他说工作上的事，但他从别处听说了许多，毕竟有才有貌的年轻富豪太少了，偶尔他还会听说庄瀚宸又做了什么大项目，看到他参加名流宴会的新闻，甚至是和漂亮女星的绯闻。
但他并不担心庄瀚宸会瞒着他与别人相好，宸宸又洁癖又毒舌，他不会乱搞，追他的人没人能忍得了嘴刀。
有时还有在联系的高中同学有时还会托到他这里来，让他帮忙联系一下庄瀚宸。他就说他们毕业之后再也没联系过了，装成不熟悉。
他大概知道，宸宸越来越厉害了。
在外人口中，庄家的大公子是一个沉稳冷静、运筹帷幄的商业新星，将西装穿成战甲，无坚不摧，冷血强大。
但在他的小屋里，庄瀚宸只是他坏脾气的恋人，又任性，又善变，又冷淡，又黏人，他想要你摸他时，他不说结束，你就得一直抚摸他，亲吻他，唯恐不够亲昵。他不想要你碰他时，你如果主动伸手，他会毫不客气地咬你一口。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大概是他足够安分守己，从不会得寸进尺，即使只做一个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也毫无怨言，日子竟然就这样平顺地过了下去。
他觉得自己像是个信徒，每月期待着庄瀚宸的临幸。
每到这时候，就像得到一场梦寐以求的祭典，他还要沐浴焚香去迎接他的神明降临于此。
正如这次一样。
都已经偷-情了十几年，庄瀚宸早就不羞涩了。
做完以后还轻轻地踢了他一脚，说：“抱我去洗澡。”
苏秦启明无有不从。
他这屋子里最贵的就是那张床和浴室的高级浴缸，因为庄瀚宸会用得到。
热水早就放好了，加了浴盐，呈现出乳白的颜色。
他给庄瀚宸擦背，问：“今天留下来睡吗？”
庄瀚宸点点头，他心底暗喜。
两人睡在一床被子里，他去抱庄瀚宸，难得地没被拒绝，他就抱了一晚上。
这么多年过去。
他们都不能再称年轻，他仍单方面喜欢着庄瀚宸，偶尔得点回应。就算一辈子这样不得见人，能偷偷在一起，也是好的。
他知道自己这样绑着庄瀚宸很卑鄙，可是，可是。
庄瀚宸还没走，他不由想，下次宸宸什么时候来找他呢？
又得等上大半个月吧。
第二天早上，庄瀚宸拿他的衣服穿，反正两个人身材差不多。
苏秦启明在厨房做饭。
庄瀚宸收拾自己昨天穿来的羽绒服，从里面拿出个支票簿，最上一张签好名，放在桌上。用杯子压住一角。
苏秦启明以为他只是忘记拿。
庄瀚宸吃完饭，要离开时，他赶紧把支票簿拿过去，说：“你忘掉这个了。”
庄瀚宸把羽绒服搭在手臂上，说：“不是忘带，不用给我。这是给你的。”
苏秦启明不解：“给我这个干什么？”
庄瀚宸十分冷静地说：“分手费。”
苏秦启明以为自己听错。
庄瀚宸补充说：“你可以随便填一个数字，不是太过分，都可以顺利兑到。”
“我必须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