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绝了视线与声音的漆黑大门被人蓦地推开,满目迷离的高挑女人捂着嘴从里面踉跄而出,向不远处的卫生间跑了过去。
厚重的大门关合得缓慢,漏了豪华包房中的嘲讽之音。
“不能喝就别喝,以为陪那些老板喝几杯酒就能拿到好资源?哪有那么简单!”
“就是,人家什么样的蜂啊蝶啊的没见过,用她这只蛾子凑过去扇翅膀?”
“我看啊,她就是狗急跳墙了,听说这次活动之前,她已经两个月没接到活儿了。”
“那她那个宝贝凤凰男不得离她而去啊?”
砰砰~镶着浮夸水钻的麦克风被拍了两下,好听的男声交织着微弱的电流声传出,截断了充满恶意的议论。
“有人唱歌吗?求一个合唱。”
坐在中间位置嚼人舌根的几个男女将目光投向沙发的角落,有人抱胸冷笑:“呦,真忘了,这儿还坐着位与凤凰男谈恋爱的人士呢。”
“陆臻,你和你家那位什么主任还谈着呢?”酒酿樱桃被涂着豆蔻的指尖捻起,放入烈焰一般的红唇中滚了一圈,吐出一个核来,“那人一个月能给你花一万块吗?”
坐满U形沙发的俊男靓女有人附和的笑着,有人冷眼旁观,显然陆臻已经取代了刚刚的醉酒女人成为新的攻击对象。
跟在游书朗身边的时间多了,陆臻也多少学了些他的从容淡定,麦克风从嘴巴拿开刚刚好的距离,不大不小的声音传遍整个包房。
“嗯,谈着呢,谈得挺好。”他轻轻一笑,脸上多了几分挑衅,“我是男的,为什么要花别人的钱?”
除了低缓的音乐,一时间包房内众人失声的有些诡异。
“不好意思,我临时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陆臻站起身,微微欠身向众人致意,可步子还没拉开,就听到正中间坐着的漂亮男人哼了一声:“能接洽资源的时候有时间,现在与同行们一起聚聚就没有时间了,陆臻你还真是将实用主义运用得淋漓致尽。”
陆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拳头,他毕竟只是学了游书朗的皮毛,照猫画虎,相去甚远,因而被人一击瞬间面上露了怒容。
可没待他说话,漂亮男人呵呵一笑,胳臂搭在腿上拄着脸颊,做作却也风情地撅了一下嘴:“陆臻你要走也行,那提前把酒钱结了吧,我们可是说好了的,今晚谁先离席谁请客。”
陆臻下意识捏了捏口袋中的银行卡,皱眉问道:“什么时候说的?”
男人身旁的妩媚女人笑了一声:“进来就说了啊,大家都听到了,陆臻你不会是装傻吧?还是你根本结不起?你的钱都用来养凤凰男了?”
“你他妈……”
陆臻的国骂刚起了个头,包房的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了。走廊明亮的光线照进幽暗的包房,像上帝给罪人开启的希望之门。
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那里,在看清来人之后,眼中都闪过一抹异样的光彩。
进来的是一男一女,刚刚带着醉意跑到卫生间呕吐的女人如今正软趴趴的倒在身旁男人的臂弯中,而她手中用力抓着的是巴布瑞刚刚上市的当季新款衬衫。
一屋子俊男美女,习惯性地从价值不菲的衣服慢慢地打量到男人的脸。
胸膛宽阔、身材挺拔,黑色定制西装包裹下的肌肉线条紧致有力,伟岸诱人。更难得的,男人还有一张好脸,双眸深邃,薄唇含笑,面部线条硬朗分明,又因笑得和煦,中和了冷厉,显得愈发俊朗。举手投足间自带了几分矜贵,虽是一副好性子的模样,却偏偏又让人觉得气势逼人。
坐在中间位置的漂亮男人挑了一下眉,显然对脸比衣服还招人的男人起了兴趣。
女人看着狼狈,可把她扶在臂弯中的男人却依旧优雅,他象征性的在已经敞开的包房门上敲了敲,眼中含笑地说道:“我在走廊遇上这位需要帮助的女士,她说她的朋友们在这个包房,诸位,我没送错地方吧?”
男人的目光略略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站在角落中的陆臻身上。他有些惊讶,准确的来说是有些惊喜。
“臻臻?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
“……樊先生?”
陆臻也挺意外,更多的却是无措,男人脱口而出的‘臻臻’像是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攥住了他的呼吸,三个月前豪华画室里的热浪好似再次铺面而来,让他的脸微微发热。
他不知如何反馈,想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是好巧。”
“把她给我吧。”陆臻上前帮忙,将已经醉成烂泥的女人扶坐在了沙发上,并且拿出女人的手机,拉着她的手用指纹解锁,翻到通话记录中联系最多的号码,拨过去报了地址让人来接她。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调整好窘迫的情绪,转身对上樊霄。
“樊先生,这里……”陆臻用余光瞄了一眼沙发上的年轻男女,这些人就像阴冷的毒蛇,特别善于用人性中最恶毒的一面揣测他人。果然,现在他们盯在自己与樊霄身上的目光十分玩味与不善,“我们出去说吧。”
“来和朋友玩?”高大的男人温柔极了,甚至微微躬身与他平视,“我和臻臻有快三个月没见了吧?”
陆臻扣了一下手,面前男人的语气有些粘稠,像大太阳下融化了的棒棒糖,将周边的空气都染上了甜味。
刚刚才消散的窘意从神经的端末再次缠绕而上,陆臻咬了一下唇,说道:“是来玩,但现在要走了。”
樊霄向来洞察人心,他扫了一眼沙发上静默看戏的众人,面上做出了然的神情。
站直身体,樊霄将成熟男人的风度与矜贵显露无疑,他轻轻搭了一下陆臻的肩膀,将躯体僵硬的他带到了受人瞩目的位置,笑着说:“我误打误撞的进来,也算是缘分使然,怎能不与你的朋友喝一杯酒就离开?”
他扬手招来侍者:“今天这个包房的所有消费算在我的账上,另外,在开三套5A套餐送过来。”
“樊先生!”陆臻阻拦。
樊霄搭在他肩上的大掌轻拍,偏头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听话”。
温热的呼吸蹭过陆臻的耳边,与他的鼻息纠缠,低沉醇厚的声音勾起颈部的一阵战栗,陆臻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拉开与樊霄的距离,却在看到漂亮男人眼中一闪而逝的嫉妒后,钉在了原地,一动没动。
听男人叫了酒,包房中多了低低的议论声,坐在沙发中间的几人也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样的场面不是没见过,这些整日游走在声色犬马之中的男女,眼界并不低。
只是,在他们的印象中,这种场面只会发生在某些重要场合,豪掷重金的人往往有所图谋,才会二十几万眼都不眨地砸进去,不会白痴似的将钱花在一群刚刚认识,话还没说过一句的所谓“朋友”身上。
那么只有一条可以解释,面前的这个男人在讨陆臻的欢心。漂亮男人的眼中生出嘲讽,勾起唇角轻嗤了一声,没人不懂他的意思。
陆臻也配?
应了吩咐,侍者面露喜色的出去,樊霄拿起桌上的一瓶新酒说道:“我叫樊霄,年龄可能比你们略长几岁,你们可以叫我樊哥。今天托美女的福见到了臻臻,……以及各位,特别的开心。既然是臻臻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今天就让我略表心意请大家喝酒,希望各位今天能玩得开心。”
男人的嗓音从胸腔中轻震而出,语调慢条斯理,却极难忽视他身上自然流露的气质和底蕴,发自骨子里的淡定和雍容,掌控甚至压制着全场。
因为樊霄没坐,沙发上的人都站了起来与他碰杯,清脆的声响过后,男人又说:“我们臻臻性子单纯,与人相处没什么心眼,说话也常常有口无心,以前或是今后要是做了什么事惹大家不开心了,我先在这儿替他道个歉,拜托大家别和他计较,毕竟肠子弯弯绕绕的人一抓一把,我们臻臻这样一腔赤城的人可不是那么好找的。”
一直被他轻轻搭着肩膀的陆臻缓缓垂下头,忽然心头那点委屈便淡了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