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门公馆位于渲城市中心附近, 区别于临玺台别墅区,它拥有着近百年的辉煌历史。
寥寥数十栋欧式花园洋楼,却让上流人士为此争破头皮, 只为彰显人上人的富贵身份。
纪南岑驾着招摇过市的迈凯伦,进入公馆安保森严, 验查身份好半天才被放行。
在枯叶寥落的林荫大道上寻着目的地, 她环顾着馆内的设施, 询问道:“具体位置在哪儿?”
“就在前面, 不用拐弯。”
纪南岑点着刹车朝前缓缓滑动,满口称赞着:“我还是觉得你家更好,院子大得可以踢足球,在半山腰上视野绝佳, 空气又还新鲜, 特别适合养点鸡鸭鱼鹅。”
苏屿汐白了她一眼, 明明是收入不菲的高薪阶层, 怎么一天到晚都在为几块钱的小事抠搜。
纪南岑侧头朝外瞄了一眼, 指着一块院门不大的三层小洋楼,“是这里吗?”
“嗯。”
“车是开进去,还是停外面?”
“靠边停着就行。”
眼看苏屿汐要下车了, 纪南岑有些不放心, 急忙拉住她的胳膊,“你确定一个人OK?”
“只是吃顿饭, 又不是杀人放火, 我都不紧张,你紧张什么?”苏屿汐嘴上不耐烦, 但心底腾起一片暖意。
她没有恶劣的甩开纪南岑的手, 反到头来安抚着:“放心, 遇到麻烦我会第一时间给你电话的。”
下了车,她头也不回的走到大门前,正要摁门铃时,身后传来了一声响亮的高呼。
“老婆!”
苏屿汐循声回头,纪南岑伏在车窗边,将下巴磕在胳膊上,一副舍不得分开又加油打气的模样,“不怕哈,有小老攻在。”
“傻样。”苏屿汐轻笑着娇嗔,第一次学着小财迷惯用的语气,哄着:“乖乖等我出来,晚点带你去吃好吃的。”
“好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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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屿汐只身走进院门,刚刚还浮在嘴角的笑意,被厌恶的气氛湮灭。
放眼望去,只见季崇明和苏啸夫妇,正坐在阳伞下品茗闲聊。
不知聊着什么有趣的话题,季崇明和苏啸拍着腿开怀大笑,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爽朗的笑声。
“季叔叔,好久不见,近来身体可好?爸,妈。”苏屿汐走近,平静的问候着长辈们。
“屿汐呀,确实是好久没见呢。”季崇明招呼一声,又寒暄道:“我听颜颜说你最近忙得很,总是脱不开身,你今天能来看望叔叔,可算是给足了面子。”
季崇明这个老狐狸,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
当着苏啸的面,嘴上说的那叫一个亲切,实则是以德报怨,怪着苏屿汐平日闹失踪鲜少露面。
苏啸指着洋楼示意女儿:“咱们大人聊天你肯定不感兴趣,颜颜在里面,要不进去找她玩?”
苏屿汐没有立马应承,反而把目光放在奚榆的身上,“妈,我陪你散散步吧。”
奚榆自然是明白女儿的意思,便答应着离开了藤椅:“也行,有些年头没逛逛这公馆了。”
季崇明保持微笑,权当不明其中关系的崩裂,替苏啸满上热茶,“让她们去走走吧,咱们接着聊。”
苏屿汐挽着奚榆的胳膊,朝着洋楼后院走去,直到拐角避开了两个老头子,才稍稍松懈了紧绷的神经。
“妈,不是已经说好了退婚么,为什么你们非要我来?”
苏屿汐的质问里满是怨气,奚榆理了理披在肩头的羊绒坎肩,没好气的看向她。
“婚自然是要退的,但人情世故也必须要有,这个问题得体体面面的解决才行,总不能为此闹到不欢而散吧?”
“好一个体体面面。”苏屿汐被这个词逗得嗤然一笑。
“屿汐,你和颜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告诉妈妈么?”奚榆很敏感,但碍于对女儿的尊重,回国至今才想着刨根问底。
“不合适,不喜欢,不想在一起。”苏屿汐用三个不,搪塞了母亲的追问。
母女之间陷入无解的沉寂,同时也走到了后院。
站在风水池旁发呆的季颜听到了动静,抬头看向来者,一潭死水的眸子荡起了涟漪,“屿汐。”
“还得是你们年轻人待在一起合适。”奚榆抚了抚苏屿汐的手背,留下一个不解其意的微笑,抽身离开了后院。
苏屿汐不做任何回应,转身朝着客厅后门走去。
季颜加快步伐跟在她的身后,发自内心的喜悦从嘴角溢出,“我以为你不会来参加今晚的家宴,没想到你还是来了。”
“......”
“需要喝点什么,我让家佣去准备。”
“......”
“你能不能理一理我?”
这样的季颜很难让人联想到作恶残暴的词汇,就算苏屿汐甩尽了脸色,她依旧保持着高亢的热情,不生气也不退缩。
苏屿汐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直勾勾地盯着她,“如果我是你,今天这顿饭怎么都吃不下去,给你自己留点颜面,很难吗?”
季颜收住嘴角的笑,手指拽着裤腿,生出一副无辜又无助的表情,“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在酒吧左拥右抱,在外面包三包四,那样的你可不是这副愚钝的嘴脸。”苏屿汐的言语就像锋利的刀刃,剜着季颜的心,划拉出血肉模糊的疼。
“我想寻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我会和那些女人断的干干净净,屿汐别闹了好不好?”
季颜祈求原谅的言语是如此的苍白,甚至暗生出一股埋怨,怨着苏屿汐不懂包容。
“晚了。”苏屿汐嘴里挤出的两个字,冰冷又锥心,她试图把这份畸形的爱意扼杀在摇篮里。
奈何,她低估了季颜的执着。
“怎么会晚呢?只要你愿意,我们永远都不算晚。”
“今天我来公馆,只是为了应付父辈的要求,不是来给你重新开始的机会,除了退婚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你一口一个退婚,到底是有多喜欢那个人,才会对我这么决绝?”季颜破防的质问,把矛盾转移给了第三者。
“我真的搞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的过错,强加到别人身上?”
“那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接受我?”
季颜终于失去了耐心,暴怒使她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歇斯底里的咆哮回荡在洋房里。
苏屿汐始终不变平静的神色,就连语气都激不起丝毫波澜,“有很多事,不是你认了错就能得到宽恕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不懂么?”
......
红木圆桌上,季崇明满上三杯白酒,笑着招呼今晚的贵客:“来,老苏、奚榆,这一杯我敬你们,权当是老友相聚接风洗尘。”
“来来来,大家一起干一杯。”苏啸顺了季崇明的话,鼓动着两个孩子也参与其中。
毕竟餐桌上的氛围,是肉眼可见的尴尬与沉重。
苏屿汐端起红酒杯,朝着季崇明隔空敬酒,不失大气与礼节,“祝季叔叔身体健康,感谢今晚招待。”
季崇明笑呵呵的点着头,又转眼瞄了瞄脸色难堪的季颜,轻咳一声,“颜颜,你不敬一下客人?”
季颜垮着脸无动于衷,不知是因为走了神,还是把对苏屿汐的愤怒撒在了他人身上。
季崇明狠狠地拍了桌子:“季颜!?”
季颜侧头瞪了一眼自己的父亲,敷衍的朝着苏家夫妇举了举酒杯,连恭维的话都懒得应付,直接干了酒。
如此失格的行为,彻底惹怒了季崇明,他厉声训斥着:“你怎么回事,基本的礼貌都学不会了吗?”
把父亲的话当耳旁风,季颜拿起餐巾擦拭着嘴角,撒气的扔到餐盘上,退开椅子告辞,“我没胃口,你们慢用。”
眼看着女儿在这样的场合给自己丢脸,季崇明气得拍案而起,“你给我站住!”
苏啸当起和事佬,连忙好声劝着:“一把年纪可别把自己给气倒了,有什么话好好说,孩子大了就由着她们吧。”
季颜破罐子破摔,当着长辈的面,几乎是用逼宫的方式将苏屿汐架住,“我最后问你一次,可不可以不退婚,我想跟你好好的。”
这一声质问,挑起了今夜的狂风骤雨。
季颜真是愚蠢,用破釜沉舟怎么能挽回自己想要的人,这样只会将苏屿汐推的越来越远。
苏屿汐放下筷子保持沉默,以此来表明自己的拒绝。
“你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各自的父母,一直这样骗下去很好玩吗?”
此刻的季颜就像一条逢人就咬的恶犬,她耍着心机颠倒黑白,将得不到就毁掉的自私,发挥的淋漓尽致。
此话一出,退婚的矛头瞬时全都落在了苏屿汐的身上。
季崇明终于明白自己的女儿为什么一反常态,原来是玩了一手赶鸭子上架和贼喊捉贼。
索性装出无法理解的表情转头看向苏啸,无言的表示需要合理的解释。
苏啸鲜少对女儿发作,此刻不分青红皂白的厉声斥问:“屿汐,颜颜说的是真的吗?”
面对父亲的质疑,苏屿汐从容淡定的站起身,怎会让季颜的心机轻易得逞。
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那就打开天窗说亮话,看谁才是那个不值得被原谅的人。
“季颜,你知道吗?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告诉父母,我们为什么会闹成今天这个样子。
为了维护苏家和季家的世交关系,也为了保护你的名声,我一直在努力隐瞒所有的事实。
像你这种不懂尊重与包容的人,我真的没办法对你动心,实在是不值得。
你怪我在外面有了喜欢的人,那你为什么不说说,我宁愿喜欢别人也不愿和你在一起的原因呢?
因为你包养不止一个女人,且维持了好几年这件事,永远都拿不上台面开诚布公。
可我和你不一样,我敢说、敢做、敢当。”
苏屿汐的语调徐徐缓缓,只为了让在座的每一位都能听清楚,她想表达的是什么。
与此同时,她面不改色的从款包里,取出了那本刺痛季颜五脏六腑的结婚证。
被暴露了恶行,再到永远的爱而不得,季颜的情绪也从侥幸变成了窒息式的绝望,她盯着扎眼的鲜红,颤着唇哑然失色。
苏屿汐挺直了腰板,微扬着下颌骨,从容不迫的向众人宣布道:“各位,我已经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