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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飘飘 七小皇叔 2385 2024-10-09 13:11:05

大学的第一次考试周,给陈飘飘的感受是,晕头转向。

她时常想,大学对社会人预备役的磨砺是不是就在这里。不那么擅长自我约束的人,心理趋势很容易从“要拿高分”转变为“能过就好”,把力争上游的自己晒干,变成一条摆烂的咸鱼。

有同学熬了几个通宵直接去考试,考完睡得昏天黑地,一觉醒来,下一门要考什么都忘了。

陈飘飘精神还行,只是,还剩两门时,她开始不舍得。

答应好外婆一考完就回去,那时没想过,回家意味着要和陶浸分开一阵子。

该来的总会来,从考场出来,她把笔塞在羽绒服的兜里,踢着雪往回走。然后给陶浸发微信:“考完了。”

陶浸正好在上午结束,她们便出去吃海底捞。陶浸问了陈飘飘航班,说自己错开一下回家的时间,好送她去机场。

那天晚上,陶浸又回家住了,因为第二天家里有个聚会。

陈飘飘想着自己要放寒假,决定去鲸酒吧打年前的最后的一次工。这次她没提前跟乐初说,不过乐初也没半点意外,只让她自个儿去换衣服,坐在吧台看她熟门熟路地摆好桌子上的香薰灯。

“你那礼物,送出去没?”乐初问。

“没有,丢了。”

“啊哦……”乐初看她也不咋伤心的样子,随便对付一声。

“你是不是要回家过年了?”她又问。

“嗯,你过年还开吗?”陈飘飘捡起地上的纸屑,扔进垃圾桶里。

乐初趴在吧台上,入冬以后酒吧生意就越来越差了,北城冬天冷,胡同里更冷,大伙儿都不爱在夜里出门。也有热火朝天的夜店,可那是嗨吧,和这种喝点小酒听点live的清吧不一样。

但是不开吧,她也没地儿去啊。

乐初把打火机在手上甩来甩去,盖子“咯哒咯哒”的:“再说吧。”

十二点过,来了两桌客人,又走了两桌客人,之后李喻来了。

她坐在酒吧的角落,乐初没赶她,可能因为生意实在萧条。

“有低消啊,698。”她打着响指看李喻。

李喻淡定回视她:“楼上卡座才有低消。”

“我刚设的,行不行?”乐初朝门外一指,“你那墙根儿的折叠凳没低消,您请坐。”

陈飘飘拿着酒水单过去,李喻勾起耳发,点乐初常喝的黑方,点够20杯,合上菜单:“不用上了,存着。”

乐初瞥她:“你不喝?”

“我辞职了,回家过年,”李喻说,“大概会走20天,一天一杯,我请你喝。”

乐初眼皮一跳:“谁不过年似的?不开门。”

李喻低头笑了:“那就好。”

这话说得,好像是担心乐初过年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又好像没那个意思。

乐初第一次觉得,被只清汤寡水的鲤鱼给钓了。

她转过头,继续玩打火机,火光印在她脸上,艳得跟鬼似的。而李喻捧着热茶坐在窗边,眼神追逐门口游来游去的鲸鱼。

她们没有任何目光交汇,却歪打正着地陪伴了彼此半宿。

凌晨两点,巷子里传来“哗啦啦”关卷帘门的声音,巷口的夜烧烤也打烊了。乐初忽然站起来说:“咱们去年买的大呲花儿还有吗?放了吧。”

木星正在对着镜子薅自己的头发:“有吧,仓库里,你找找。”

乐初冷笑,请了尊佛这是。倒也没说什么,提溜着两条长腿往后边去。

眼见没客了,陈飘飘上楼打扫卫生,十几分钟后下来,见乐初蹲在门口的胡同里摆弄烟花,余光瞥着她了,招呼着过去:“来,你要回家了,咱们把这大呲花儿放了,给你送行。”

这话讲得奇形怪状的,陈飘飘一面穿外套一面说:“五环里不能放烟花吧?”

“大半夜的,狗都不来,谁知道啊。”乐初无所谓。

陈飘飘眼睁睁地听着乐初把自己和光顾的顾客比得狗都不如。

她缩成一团,坐到门槛边,乐初蹲下找引线,又背对着她道:“木星她们你也叫出来呗,难得放一次。”

店里除了木星,就是李喻,如果只是说木星一个人,那用不着“她们”。

于是陈飘飘将木星和李喻都喊了出来,三人坐在店门口,看乐初放烟花。

“滋滋”的引线声中,乐初起身,手揣兜站到一边,地上的小烟花旋了个旋儿,火星子簌簌飞舞,在巷子里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没个二十来秒就灭了,空气里只剩硫磺味儿,掺上积雪,湿哒哒的。

第二个没点燃,貌似是坏了,乐初一口气将剩下的三四个放完,退到阴影里看。

这一回她藏在墙根儿里,和李喻调换了位置。

放完,乐初笑笑,靠着墙壁问陈飘飘:“好看吧?”

“还行。”

“你们老家过年得放烟花吧?”

“也不让放了。”

乐初更高兴了:“那咱们相当于把过年的烟花提前看了。”

陈飘飘没扫她的兴,没说她这个小烟花实在没什么看头,因为她看见乐初瞥了李喻一眼,然后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眸。

或许这场烟花,这些问句,对象并不是自己。

打烊的时候,乐初用她的皮靴子踩一脚卷帘门,问陈飘飘:“过完年还回来吗?”

陈飘飘当然要回来,回北城上学。

因此她没答话,又听乐初补充:“这就是客套话,还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要来你提前说一声就行。”

“好。”陈飘飘想了想,跟她和木星,还有李喻说,“明年见。”

“明年见。”

四个年岁不同,性格迥异,来路和前路都不同的年轻人看了一场违规的烟花,而后在巷子里分道扬镳。

人生的聚散总有定数,好比说,来北城的时候有飞机的轨道声,走的时候,也有。

陶浸又一次和陈飘飘坐机场快轨来到T3航站楼,这一次是送陈飘飘回新都。

她们像两条相濡以沫的游鱼一样难舍难分,在地铁里挽着靠着,在机场里挽着靠着,陈飘飘不愿意那么快过安检,找了个咖啡厅,坐在相同一侧的沙发上,拉着彼此的手,捏来捏去,揉来揉去。

陈飘飘没意识到,那时自己有一点害怕,机场的人实在太多了,很有时代洪流的缩影,好像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年轻的她将这点惴惴不安归类为离别的伤感,它们像密密麻麻的刺,尖锐地提醒陈飘飘,原来已经依赖陶浸到这个地步了。

有多舍不得她呢?恨不得此刻收到短信,由于极端天气,航班取消。

陶浸看时间差不多,替她将登机牌和身份证叠好:“走吧,去过安检。”

“还有40分钟。”

“提前一点吧,排队的人挺多的。”

陈飘飘蹙起眉头,望着还剩一小半的咖啡:“你很想我进去啊?”

这话说得很小声,陌生的语气却令陶浸一怔。

很快,陶浸又笑了,像在开往南里的车上那样,眼神在说——陈飘飘,你撒娇啊?

她很喜欢陈飘飘对自己撒娇,在这个世界上,陈飘飘只对两个人撒娇。

陶浸伸手给陈飘飘理了理头发,抱住她,安抚性地拍拍肩膀,然后低下头,轻声问:“那你能不走吗?”

“第一次这么讨厌过年。”她低声说。

陈飘飘掀起软软的眼皮望她,也是第一次听春风拂面的陶浸说“讨厌”。

小狐狸满意了,爱情到底是一场你来我往的博弈,如果对方陷得同样深,那么自己就舒服一点。

她依偎着陶浸,慢条斯理地说:“我在家,每次给你发微信,你都第一时间回复我,好吗?”

“好。”

“你没事,就给我打打电话。”

“好。”

“出门玩,跟我说一声?”

“好。”

“要不还是别总出门玩了呢?”

陶浸弯着眼睛笑:“好。”

“唉,你答得太干脆了。”狐狸耳朵耷拉下来,感觉不走心呢。

陶浸含笑挠挠她的手心,拿上她的包和登机牌送她去安检。

排队的人群缓慢移动,这次是真的时间不太够了,陈飘飘叹口气,依依不舍地放开陶浸的手,背上包转身。

刚提步,背包的带子被轻轻拉住,她回头,陶浸安静地望着她。

抿了三四次嘴唇,她才开口:“飘飘。”

“嗯?”

这个样子很郑重其事,陈飘飘不免紧张,以为自己忘了什么东西。

陶浸认真地看进她的眼底:“你会很想我吗?”

语气有隐约的不安,在陶浸身上极其罕见。

陈飘飘眼神颤动,原来感情没有放过任何人,原来分离焦虑,也会出现在游刃有余的陶浸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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