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的大雪并不惹人注意。
雪洋洋洒洒,落在山川中,落在大河上。
凤诀挽起长发后方才落在甲板上,向着解围的秋水阁两位阁主行礼。
“多谢二位前辈仗义执言。”凤诀道。
秋水阁抬手,对凤诀道:“不必多礼。”
“老宫主故去不过十九年,这些人竟忘记她的恩情,聂秀此人真是与他那师父一般厚颜无耻!”说到玉鼎宗,秋阁主看起来非常不屑,冷声道,“玉鼎宗上下心高气傲,心眼比芝麻还小,今日他没在你手中讨到好,必然怀恨在心,你日后要多加小心。”
凤诀点头,目光流转,余光瞥向船外,看着天地间茫茫的白色。玉鼎宗的大船早已不知落到哪里,摔成何样。
她讥讽地一笑,再抬头时又是平常表情,请两位阁主进船内说话。
躲到师姐身后的秋双双恍然大悟,明白在秘境时,为何韦雨童会说那些话。她跟着韦雨童往里走,拽拽师姐的袖子,小声道:“原想着九天教大战什么的发生在数百年前,都成传说了,没想到凤前辈故去也不过十几年啊。”
韦雨童竖起手指抵在唇上,对秋双双道:“在凤宫主面前不可说这种话,以免她伤心难过。”
秋双双立刻点头,她还想拜凤诀当师父呢,怎么敢惹凤诀不快。秋双双望向站在甲板上的薛不凡,对他招手,道:“薛公子,你也来呀,你救了我的事我还要讲给爹爹娘亲听,让他们感谢你呢!”
薛不凡拱手,道:“我救你并非为了两位前辈的感谢,只是有一事相求,我想要去南阳洲,可否请贵派的船捎上我一段路?”
这有什么,小事!秋双双一口答应下来。
船在一处山头落下来,就着雪景烹茶煮酒。思仪下去换衣治伤,凤诀没有叫其他弟子,亲自煮茶。
茶气缭绕,秋双双的母亲看着凤诀的眉眼,依稀望见多年前那个意气风发,拯救天下苍生的女人,不由触景生情,但她不忍再提往事,笑了笑,道:“我家双儿从小娇养在我身边,自以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世魔王,这下出来怕不是现原形了。”
“她年岁小不知天地浩大,多亏两位出手相助,作为她的母亲,心中感激无以言表。”秋母起身,向凤诀和
薛不凡行礼。
两个小辈立刻起身避开。
秋双双继续往韦雨童身后躲,生怕被揪出去教训。
秋阁主道:“我们就这一个宝贝女儿,疼在心上,万不忍她出一点事故,此大恩我秋水阁上下铭记于心,日后若有差遣,只管传讯。”他说着,取出六枚枫叶。
只见这枫叶鲜红欲滴,仿佛刚从枝头摘下。
秋阁主继续说:“这六枚叶片中蕴藏着我与夫人的修为,能够抵挡化神期修士全力一击,既可保命,还能炼化辅助修行,端看你二人如何用。这只是我们一点小小心意,先收下吧。”
凤诀和薛不凡道谢,各自取走三枚枫叶。
凤诀捏着一枚红枫不着痕迹地放进袖中。03好奇地捧住红枫,和凤诀的袖边朱色比了比。
是凤诀火焰的颜色!
03将枫叶盖到头上,头顶冒出几朵花花。
感谢的话放到一旁,众人说起秘境中的变故,但两位阁主并未询问传承到底在谁手上的事,见他们说着无关痛痒杂七杂八的话,秋双双有点牙痛,她鼓起勇气,突然从韦雨童身后跳出来,大声道:“爹,娘,我决定了!我要拜凤宫主为师!”
正在喝茶的凤诀面不改色,睫毛都没抬一下,平静地说:“我已经拒绝了。”
秋水阁两位阁主露出复杂的表情,尤其秋双双的母亲,很想把秋双双拎过来扒拉扒拉脑袋,明明生下她的时候,没忘记脑子啊?
秋阁主清清喉咙,道:“婪央宫栖凰峰一脉相承的火灵根,你如何拜人家为师?”
秋双双勇气依然很鼓,“凤宫主手边有蕴藏剑意的符咒,我拜凤宫主为师后,可以研究符咒中的剑意,我想学下雪!”
她竖起手,食指中指并拢,比了个剑招。
凤诀垂眸,看了眼鼓起来的袖子,有个球举着枫叶好奇地在她袖子里扇来扇去,生怕她觉得热。
窗外雪花簌簌,在枯枝草木中披上厚厚的一层白色,翻飞的雪花似乎也想飘进这敞开的帘帐中,同人类一起烹茶言谈,但触碰到结界那刻无声的消融,未曾惊扰众人一分。
秋母道:“你从小习枪。”
秋双双道:“我还小,现在学剑还来得及!”
秋母运气,秋双双理直气壮。
静默中,凤诀放下茶盏,“啧”了声,平静地说:“胡闹。”
秋双双突然一怂,下意识往秋母身边躲了下,秋母好笑地看了秋双双一眼,对韦雨童道:“童童,把你师妹从船上丢下去,回去的路上她不许坐船,只许在后面跟着飞。”
韦雨童无奈地说:“是。师妹,请吧。”
秋双双当即忘记什么秋不哭的誓言,眼泪吧嗒掉下来,抱住秋母的手臂哭道:“我想学还错了吗!您以前不是总是督促我上进,我就是想上进啊!”
满屋都是秋双双的哭声,看起来她也不拿这些人当外人了,但完全不想掺和别人家事的凤诀在心中重重哼了声,面上平静地说:“你想参考剑符学剑意何必拜我为师?”
秋双双绞着手想,她就是崇拜凤诀,所以才想拜她为师,学习剑招都是次要!若不想个理由她怎么能留下嘛!
提起剑意,秋阁主眼睛一亮,道:“此剑意非同寻常,不知那位剑客可有姓名?”
若是在世修士,让秋双双拜师也未尝不可!
凤诀嘴唇张了张,在秋家三口期待的目光中面无表情地说:“没有。”
“不熟。”
“只有符而已。”凤诀看着秋双双想说什么的样子,毫不留情补上一句,“用光了。”
秋双双:“呜呜。”
被说不熟的小剑客坐在凤诀腿上,举着枫叶,用枫叶尖尖在凤诀白皙的手臂上轻轻刮了下。凤诀整个人一抖,差点忍不住将03甩出去。
闹什么!
凤诀耳朵泛起淡淡热意,不动声色地将手伸进袖中,抢过枫叶装进储物戒中。她人眼中,凤诀不过换了个坐姿罢了。
秋阁主见秋双双可怜地掉眼泪,心疼之余,想到一件事,他和夫人对视一眼,捧起茶盏,道:“自我修炼数百年以来,还未见过此剑意,用剑者必然是现世年轻弟子,只是不知为何隐姓埋名。不过有个机会,或许能够见到此人。”
凤诀挑了挑眉,心道不是人,是个珠子。
而且不能见人。
秋双双见凤诀真的不想收她这个好大徒,只能将重点放在次要上了,能学会下雪也很潇洒啊,不由激动道:“爹爹你快说!”
秋阁主环顾屋内,除了他和夫人,在场四人都是极为
年轻的后辈,他大笑道:“你们可知五洲大比?”
五洲大比?
凤诀歪了下头。
薛不凡眼睛一亮,道:“可是中洲闻道学宫招收弟子的五洲大比?”
“没错!”秋阁主笑道,“我有老友在闻道学宫做夫子,他传信与我,闻道学宫院长感慨自九天教一战后,修真界人才凋零,青黄不接,化神期以上修士寥寥无几,不复千年前辉煌。为此,他要重开五洲大比,挑选人才入学修炼!”
03打开资料,一边写会议纪要一边在“闻道学宫”上面打了个问号。
学校?
985?
凤诀眼底划过一道暗光,慢声道:“闻道学宫位于中洲中央,曾有数位仙人在此飞升,留下无数秘宝传承,曾有人道,一入学宫,但叩仙门,不过闻道学宫不轻易招收弟子,上次还是……”
秋双双的母亲温柔地笑起来,对凤诀说:“你的母亲是最后一届弟子,她曾在闻道学宫求道,与学宫现在的院长一同对抗九天教魔头,情谊深厚。这次五洲大比,必然有你一席之地。”
凤诀抬起下巴,表情有些倨傲,道:“就算没有这些旧情,我也会参加。”
看着她这副姿态,秋水阁两位阁主和蔼一笑,起身道:“五洲大比一开,五洲弟子想必都想争夺一个席位,到时天下人才齐聚,想见到的人自然能见到。”
“所以你快些跟我们回去好好修炼,若是到时候输给别人,怕不是又要哭着离家出走。”秋双双母亲打趣地对秋双双说,伸手在秋双双额头点了一下。
秋双双捂着额头,嘀咕道:“谁会输……不对!”
她抬头看向凤诀,大声强调道:“我又不是冲着剑意要拜凤宫主为师的,我还被凤宫主风采折服!我想做凤宫主这般潇洒的人!”
就算被拒绝,也要向凤宫主表达她的崇敬!
潇洒的凤宫主听到了不但没有一点开心,反而有点神色不明,很想将袖子里的球掏出来丢出去,至少不要让03听到这些话后再起什么乱七八糟的心思,她起身送客。
“秋小姐,一路走好。”
韦雨童揪着秋双双走好了。
凤诀转向薛不凡。
作为师弟,薛不凡期待地看向凤诀这个“师姐”,道
:“凤宫主,我先去南阳洲,五洲大比再见。”
“师姐”说:“滚。”
薛不凡滚上秋水阁的大船,向着南方滚远了。
等秋水阁的两艘船消失在大雪中,03从凤诀袖中钻出来,松了口气,它飘到凤诀肩上,平静地说:“在崇山仙宫时,薛不凡主动说出崇山仙尊灵识的事,直到现在‘老爷爷’没有出来见你的打算。”
03眼中的老爷爷是随叫随到的点读机,统觉得老爷爷在心虚。
“薛不凡几乎被驱逐出连山派,他现在灵根修复不去找连山派算旧账反倒不远万里去南阳洲,南阳洲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凤诀道,“南阳洲有秋水阁两位阁主,秋双双的母亲是神器水龙吟的现任拥有者,有他们坐两位化身期修士镇,估计那灵识不敢做什么,但若这三位都拦不住灵识兴风作浪,那也不是现在的我能阻拦的事情。”
03对凤诀说:“如果‘老爷爷’的目标是夺舍薛不凡,他这个反派要到中后期发力,凤诀,你要不要将它的存在告诉秋水阁两位阁主,联合他们先下手为强?”
当然,还有一个强大的系统!
03的认知中,除掉剧情中的大boss,剧情提前结束,凤诀摆脱原剧情的影响,不会再牵扯到主角的剧情中去!
它再帮凤诀选一个强者道侣,让凤诀事业爱情双丰收,简直不要太完美。
但凤诀的想法中,她只关心一件事,灵识是正是邪?若只是真的帮助薛不凡这个所谓天道之子的主角修仙就罢,但若是邪,身为婪央宫宫主,她绝不会坐视第二个魔头出现。
凤诀虽然张狂桀骜,但不代表她不谨慎,她思忖片刻,对03说:“见到两位阁主后,我有想过,但现在我有一个更好的想法。”
“闻道学宫现任院长是如今天道之下第一人,五洲大比时他身为院长自当现身,到时我私下请他出手试探,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他不会置之不理。”
03好奇地问:“有多强?”
凤诀瞥着肩膀上跃跃欲试的银球,嘴角动了动,说:“很强。”
所以你给我老实点!
03老实坐在凤诀肩上,乖乖地说:“哦!”
凤诀满意地颔首,在长者面前半掩半藏的倨傲原封不动地搬出
来,她一挥袖,散去结界,冷声道:“开船,回宫!”
侍立的弟子们低头应是,金红色大船扬起凤凰旗帜,向着东方飞去。
底部船舱内,薛梦桃坐在狭窄的房间内,看向窗外。
雪花飘飘落落,映在她的眼底。
床头的位置放着几株草药,当薛梦桃从思仪手中接过草药时,并没有想象中的惊喜,激动。她的心中被其他思绪占满。
一名弟子敲了敲门,道:“梦桃,马上就到婪央城了,你赶紧收拾起来吧,对了,思仪长老之前是不是交代你了事情,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薛梦桃回神,隔门道:“不必了,我自己去就好,你身上还有伤,回宫中好好调息吧。”
“我的伤不重,倒是你,怎么样,能下床了?”
薛梦桃道:“嗯,等忙完我再去找你。”
门外的弟子笑着说:“梦桃,你快点筑基入内门啊,到时候我们一起出去历练,说好了啊!”
“好。”薛梦桃说着,待人走后发现自己满是笑意。
她惊讶地抬手抚摸脸庞,情不自禁道:“原来我的心里,也可以有除了薛公子以外的事情。”
原来外面的世界如此广大,不必局限于宅院中的小事,她也可尽情修炼,也可让人露出惊异羡慕的神情。她早已习惯高高在上的少爷小姐们如视蝼蚁的表情,习惯她的身份,从前跟在薛公子身边时,人们表面敬她,心底却依然觉得她是个一无是处的下人。
薛梦桃脸上笑意渐渐淡去,她站起身,拿起床头的剑,在船落下后,起身走出去。
婪央城繁荣一如往昔,婪央宫归来的大船惹来街头巷口的议论,白水门的弟子聚集在客栈内,交头接耳说着重振门派荣光的话。
从半年前凤宫主传话城内外时起,白水门弟子就像已经去过崇山秘境拿到大机缘似的,压不住的得意,连路边的蚂蚁都知道白水门门主去崇山秘境的事情了。
薛梦桃跨过客栈门槛,对迎来的小二举起手牌,平静地说:“婪央宫弟子办事。”
小二脸色一变,连忙退下躲到柜台后面,矮下身子,看着薛梦桃走到白水门弟子面前,撂下一句话:“你们随我来。”
白水门弟子面面相觑,有人认出曾经在婪央宫外门门口见
过这个人,既然是婪央宫的人,岂不是师父回来了?
众弟子兴奋地立刻跟着薛梦桃走出客栈,最后一人的脚步刚从门槛里面收回来,听到那女子冷静的声音,“你们的师父有东西留给你们。”
白峰辉的亲传徒弟激动地搓搓手,甚至都没想着问一句白峰辉在哪,直接道:“什么东西?难道是好宝贝?”
说这话时他都舍不得压低声音,似乎就想让附近的人听一听看一看他的好师父从秘境带回来的好东西。
薛梦桃站在白水门弟子对面,面色平静地丢出一枚储物戒。
是白峰辉的储物戒。
白峰辉的亲传弟子眼睛一亮,只想着把宝贝放出来好生炫耀一番,他灌入灵力,几个人面前的空地上,蓦然多了一具尸身。
围观众人惊恐地退后。
“啊!!!”
白水门弟子惨叫,骇然地看着这具尸首,此人他们不能更熟悉,赫然就是他们的掌门!
“师,师父?”白峰辉的亲传弟子惊恐道,“师父怎么会死?凤宫主亲口答应师父要保护他的性命!大家都听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围观者惊恐的表情变成惊讶,那日凤诀的话他们确实听到了。
面对质问,薛梦桃不紧不慢地说:“当日宫主说的是,秘境之内,保他不死。宫主说到做到,白门主死在秘境之外,你们若是不信,尽可以询问当日离开秘境的弟子。”
白峰辉的亲传弟子还沉浸在师父已死的惊惧中,追问:“我师父金丹期的修为,有谁能杀了他?为什么要杀他?”
薛梦桃目光落下,看着躺在冰冷地板上同样冷冰冰的尸体,沉声道:“我只说一遍,请各位听清楚了。”
“白水门门主白峰辉,于崇山秘境绑架婪央宫长老弟子要挟婪央宫宫主不成,妄图借灵兽杀害凤宫主,抢夺凤宫主储物戒,被宫主反杀。”
白水门众弟子僵住,周围看戏的人群表情一变,又惊又怒地望向白峰辉的尸体。
婪央城因婪央宫兴盛,简而言之,城中大部分人活在婪央宫的庇护下,想要杀害凤诀,就是对保护他们的人下手,这怎能让他们不气!
当即有人怒骂道:“死得好!”
白水门有弟子害怕道:“不可能啊,我们师父怎么可能
会做这种得罪婪央宫的事呢?就算真的,他杀——伤害了凤宫主,我们还在婪央城,他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们被泄愤的婪央宫弟子杀掉吧!”
没有可能吗?
白水门弟子中,有几个人变了脸色,连白峰辉的亲传弟子都忍不住咽下口水,摆着手解释:“这跟我们没有关系,我们不知道,我不知道师父会做这种事啊!”
不管周围人如何愤怒,白水门弟子如何解释,薛梦桃依然平静地说:“此事千真万确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婪央城禁止白水门弟子入内,凡是白水门弟子,格杀勿论。”
薛梦桃面前的众弟子膝盖一软,不少人“砰”地跪在地上,面露死色,眼睁睁看着薛梦桃放飞一只传讯令,无数光芒从她掌心飞起,飞向城中巡逻的弟子手中。
“废去全身修为,退出白水门。”薛梦桃说,“我保你们活着离开婪央城。”
薛梦桃眉眼以往的忧郁化作冷意,一字一句道:“我给你们十息考虑。”
“我退!我立刻就退!我早就想退出白水门了!”
薛梦桃话音刚落一名弟子慌张大喊,当着众人的面直接脱下白水门的弟子衣服。
薛梦桃没有理会慌张脱衣服的白水门弟子,她从储物戒中取出一株雷音草,丢在白峰辉尸体上,道:“这是宫主答应你的东西,东西我送到了。”
婪央宫宫主言出必行,说在门外杀你,门内绝不溅一滴血,估计白门主深有体会,当时约定的雷音草,虽然白门主此刻不知有没有踏上奈何桥,但凤诀依然信守承诺。
跪在最前方的白峰辉亲传弟子看着落在膝盖前的雷音草,神色一变。
雷音草,价值不菲,只这一支估计能卖出数百上品灵石。他喉咙滚动,弟子袍脱到一半,竟是一咬牙抓起地上的草药就向天上飞去。
来送尸首的弟子区区炼气期修为,想追上他?他好不容易修炼至今,等跑出婪央城,随便找个地方把雷音草换成灵石,还有谁管——
得意的笑容还未展露,天空一道剑光划过,他逃跑的身体停止,尸首从天空坠落。追击的巡逻弟子落在地上,不屑地看了眼尸体。
瞧不起谁?
那株价值不菲的雷音草同样掉在地上,枝叶委屈地散开,竟是无人敢动。死寂般的沉默
中,一个佝偻的老头从人群中冲出来,衣衫褴褛头发散乱,抓起地上的草药炫耀地对着目瞪口呆的前白水门弟子们炫耀。
“他死了!死了!哈哈哈!”
这人竟是之前被凤诀废去修为,迫害连山派弟子抢夺赔礼的“始作俑者”,白水门的长老。
见到他,薛梦桃愣了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她慢慢走过去,笑道:“我想起来了,之前是我愚蠢,没想到你还没死,现在我们可以算一下账了。前辈,我曾差点死在您派来的弟子手中,您还欠我一条命和一颗灵石。”
薛梦桃一步一步向前,那老头一点一点退后,防备地举着雷音草,似乎那是他的武器。
“可以,灵石就用这株雷音草抵了,但命您还没给我。”薛梦桃笑了下,从白水门前长老手中抽出草药放进储物戒中后,取出长剑。
巡逻的弟子挑了挑眉,提醒:“婪央城内禁止私斗。”
帮你把人赶到城外?
薛梦桃想了想,说:“他之前是白水门的长老,不知道现在是不是。”
白水门的前弟子们机警地大喊:“是!他是我们的长老!他天天来我们客栈堵我们,用长老的名义问我们要钱要饭,赶都赶不走!”
那没事了。
巡逻弟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薛梦桃长剑出鞘,长街出现第三具尸体。薛梦桃轻轻甩掉剑上的鲜血,像巡逻的弟子行礼后,平静地往回走。
两侧的人群不由后退,敬畏地看着她一路离去。
当离开人群后,薛梦桃僵直的手臂忍不住颤抖,走进无人的巷中后,她猛地捂住脸庞。
她杀人了。
薛梦桃整个身体颤抖起来,先前的平静如烟消散,泪珠从她指缝落下,她又哭又笑。
她杀人了。
不原谅也没有那么难。
她确实是个废物,所以才会连累思长老一次一次地挡在面前,甚至因为心软中了白峰辉的诡计连累思长老。
她怎会如此蠢呢?
薛梦桃笑着落泪,靠在墙上笑,仰头看向蔚蓝的天空。望仙台上站着熟悉的粉衫,不知看了她多久,对她点头。
薛梦桃跪了下去,向思仪磕头,无声道了声师父。
她不想再做那个安静在小
小院子里守候的薛梦桃,不想再做一个任人拿捏处置守着方寸之地的废物,她要变强。
要更多人敬她,怕她,不敢欺辱她。
薛公子的心意她收到了,她感谢薛不凡往昔的情谊,若非薛不凡她也不会踏上修仙之路。
只是这一次,他慢了一步。
不,也许是慢了很多年。
薛梦桃起身,擦干眼泪,向着婪央宫走去,一步比一步坚定,一步比一步轻快。
晴空之上,雷云渐渐汇集。
“她要突破了。”凤诀说。
03贴在窗户上,疑惑地说:“薛梦桃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去问思仪。”凤诀随口道,忙碌地摆弄桌上的东西。
进秘境后薛梦桃一直跟着思仪,具体发生什么她懒得问,原本想留着薛梦桃钓薛不凡,但这枚棋没用上。总之该死的死了,不该死的没死,白水门这种小事也解决,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但这样对一个很想详细记录的统就不好过了,03背着火柴棍,演了会儿抓耳挠腮,见凤诀只顾着桌上的东西,就飘了过去,落在小床上。
没错,下了婪央宫的大船,在秘境里生死厮杀收获丰厚的凤宫主既没有着急闭关,也没有清点战利品,反而立刻来到城中,叫人买了一套大户人家孩子的玩具来,兴致盎然地摆弄。
03眼中,这很像现代世界孩子玩的芭比娃娃城堡之古代版。
它是芭比球球。
“看,梳妆台。”凤诀点了点指节大小的袖珍梳妆台,上面扥镜子亮的能照出人面,她啧啧称奇,“现在的孩子竟有如此有趣的玩具。”
03问:“你没有玩过?”
凤诀正将所有的家具往“房子”里摆,头也不抬地说:“没有。”幼时,宫中长老买来多少玩具哄她,她看都不看,只觉幼稚,后来大家开始送十八般武器,粉妆玉砌的小宫主才勉为其难玩一玩。
03只能看到凤诀的侧脸,长长的睫毛下,她的双眸明亮,露出如孩童般兴奋的神情,丝毫没有威严的宫主形象。
“六岁以前,母亲教我读书识字,我们时常坐在秋千上,她为我读话本。”凤诀说着,抬头想了想,对着03一笑,道,“母亲也时常带我在山中城中飞翔,告知我天下百事,可
惜我年岁小,许多事情都忘记了。”
03问:“六岁以后呢?”
凤诀笑着说:“六岁时,她油尽灯枯,去世了。”
03的气泡里露出悲伤哭泣扥表情,举起火柴棍安慰地拍拍凤诀。
凤诀轻笑,托起床,连同上面站着的统统球一起放进小房子里,又将一个陶瓷娃娃放在统统球旁边。凤诀捏着陶瓷娃娃,碰了下03,笑道:“总是叫着让我成亲,今日我且给你找个新娘,就叫它灵灵,03,快亲亲你的灵灵。”
03拒绝地推开“陶瓷”灵灵,球上黑圈圈动动,说:“没有00,不要新娘。凤诀,我发现两件事,第一,思仪真的很可怕;第二,这样真的很蠢。”
在火柴棍的抵抗下,凤诀仍然成功地用陶瓷娃娃在03球上狠狠贴了贴,她哈哈大笑。
03气泡里冒出叹气的表情包。
凤诀变傻了。
笑够的凤诀丢开陶瓷玩具,靠坐在榻上,抬手看颜色褪去大半的指甲,慵懒道:“今日回去后我开始闭关,不知何时你才能见我,灵诗也要闭关,栖凰宫只剩下你一个珠子,不跟陶瓷娃娃玩,你还想跟谁玩?”
“我总不能叫人上来陪你,谁让你是个不能见人的小系统呢?”
03安静地说:“03不需要人陪。”
凤诀瞥向03,露出无奈的神情,她道:“好吧。”
她带上买的东西飞回婪央宫,不多时栖凰峰响起轻鸣钟声,代表婪央宫宫主已闭关。
钟声荡荡,与白鹤同飞。
整个山峰在钟鸣后忽然空寂,没有半点声音。
03看着静室紧闭的门,转了个圈,落在凤诀给它买的玩具中,火柴棍碰了碰。
03飞到装着五个球的玉碗中,贴了贴。
03飞到话本堆中,翻了翻。
03飞出窗口,落在大殿顶端,找到它以前常窝的那片瓦,窝进雪中。
一点莹白混入一大片明晃晃的白中,被东升西落的日光染上橙黄灿金,披着皎洁月光,沐浴无边星光。
03打开时钟,看了眼。
离凤诀闭关,原来只过去三天。
安静的统沉默地从背包中取出一朵紫色的小花花,放在脑袋上。
03看向
远方。
没关系,马上就能见到凤诀了,它再等等。
作者有话要说
工作日志
发呆。
*
要倒计时吗?我说个数,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