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是悄无声息的, 凌悦起时春桃还在睡梦中,站在窗前看了一会儿,凌悦径直去了凌雅的房间外。
“二小姐。”
凌悦抬头, 见轻月双手环抱站在屋檐上。
凌悦还真有些好奇, 对方不用睡觉的吗?
可时间有限,现在还不是好奇这些事情的时候。
她给凌雅写了告别信,本来打算通过门缝直接塞到对方房里, 这下遇见了轻月就不用这样做。
从袖里拿出早已写好的信冲着高处的轻月挥了挥, 她轻声嘱咐:“麻烦将此物交与嫡姐。”
轻月二话不说从屋上跳了下来直接拿走了信。
凌悦知她不爱说话, 再次说了声有劳便离了府。
在她离开后不久, 凌雅的房门从内推开, 站在门口的正是凌雅本人。
轻月躬身行礼, 声音淡淡:“大小姐。”
随即将凌悦托付之物双手奉上, 凌雅拆开信封,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信上所说无非有三, 一是让她照顾一下春桃,二是日后若有凌家人趁机夺权也不用慌乱, 三是让她保重身体, 青鸟开的药不能断。
最后一句是她要离开一段时间,勿忧勿念。
洋洋洒洒两页信纸,全都是对别人的关切,却要求别人对她勿忧勿念。
将信纸折好收进袖中,凌雅看着尚朦胧的天光叹气。
凌悦和长公主约好在城外小河边那棵老树下见面, 她不敢怠慢,提前了一炷香的时间出发。
可隐约看见树影时也看见了底下等待的长公主和青鸟。
她还是慢了一步, 忍不住不好意思。
跑上前去,两人的身影清晰很多, 今日这气氛有些奇怪。
寻常活泼的青鸟皱着眉一言不发,长公主本同她一样脸色,看见凌悦后便有了笑容。
抛下这些疑问,凌悦对长公主说:“殿下久等。”
陆姀起身又弯腰拿起放在石上的剑,随即对背对着她的青鸟说:“走。”
青鸟背影一僵,不情不愿转过身跟在陆姀身后。
凌悦往前两步与青鸟并排走,可惜长公主在前边,若是不在她得好好问问。
因为是秘密出城,凌悦几人选择的是少有人t走的山路,路边的杂草将本就狭小的路遮住。
好在几人都不是娇生惯养之人。
翻过山后就到了离蓉城最近的一座小镇,因为靠近蓉城的原因,这个小镇也很是繁华。
她们绕往后城门,那里有人将她们接进了城。
凌悦前世出征也常路过这里,有时还会留宿几日,她觉得自己还挺了解这地方,但在长公主带她们走地道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了解得不够。
地道幽暗,不过凌悦没受太大的影响,可以说她很熟悉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感觉。
“嘭。”
这沉闷的一声后地道就有了亮光。
凌悦往前一看发现是长公主点起了火把,火焰将黑暗和寒冷给一并驱逐。
她静静跟在长公主身后。
“若是冷的话就靠近些。”
凌悦摇头,她不远不近地跟着,也不抬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陆姀嘴角一沉,她刻意放慢了脚步,凌悦却还是呆呆的,没一会儿两人的距离就近了一些。
等凌悦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抬头便是长公主的背,只差一点点就能撞上。
她惊了一下,随后放慢速度。
陆姀见此微微皱眉。
前路已经不需要火光,陆姀将火把熄灭随手丢在地道边上。
地道出口也有人等候,戴着面具身着黑衣的人低头行礼:“主人,马已备好。”
凌悦挪动一步,前方是拴着三匹马,两黑一红。
青鸟一路上都没吭声,她先一步选了匹黑马,上马的姿势却不太熟练。
这一路都要骑过去,青鸟估计得遭老罪,凌悦很是同情。
陆姀选了另一匹黑马,她不在意青鸟的态度,知道对方的生气只是暂时的。
凌悦见两人都上马了就只好挑最后一匹,她有些尴尬,这枣红色的马夹在两匹黑色之中就很特别。
见凌悦上马后,陆姀掏出三张面具丢出去。
凌悦接得很准,而青鸟接的时候像变成路边耍把戏的人,一会儿面具在左手一会儿又落去右手,好在没有脱手。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面具,纯白的颜色没带其他装饰,只在额心处点了一抹红。
凌悦将面具戴上,抬头去看另外两人时才发现只有她的面具有额心红。
这样特别的对待让凌悦有种不好的预感。
因为长公主的嘱托,她一改往日风格穿了一身白衣,现在这身白衣似乎有了特别的意思。
还不待凌悦想清楚,陆姀便道一声:“走吧。”
凌悦赶紧跟了上去,她追上长公主后问:“是用我做诱饵吗?”
陆姀赞赏地看了一眼凌悦,“嗯。”
凌悦瞬间觉得背后发冷,长公主不可能无缘无故做这样的事,只能说她们的行踪被人发现了。
陆姀一扬马鞭,清冷的嗓音藏在这一片马蹄声中,但凌悦离得近,因此能够听得清楚。
“其实发现与否我都不在意,隐藏行踪只是为了给敌人来个措手不及,当然,就算南边那群人对我的到来有所准备,那也是白费。”
陆姀说这话时声音平静,听不出一点骄傲的意思,仿佛这事本就该如此。
凌悦刚升起的一点焦躁就在这样的自信中被抚平。
她忍不住在想,如果前世长公主没有疾病困扰,那后来蓉朝的那些风雨是不是根本不会出现?
这一世倒是有机会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但不知为何,凌悦觉得对方一定能够做到。
忍不住有点小失落,前世她废了那么大力气得到的安稳蓉朝,在长公主这里仿佛不算什么。
凌悦突然迷茫了,那么她前世那么拼命算什么呢?
她恍恍惚惚找不到答案。
陆姀发觉凌悦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也跟着减速,“怎么?”
凌悦一惊,这才发现本在前方的长公主出现在她的马侧,她能看到长公主眼中的关切。
可是她该怎么说?你太优秀了显得我的努力像个笑话?
但是这一世她还没有努力,只是一个没有军功的御前侍卫。
这话绝不能说,于是凌悦只是摇头:“有些迷茫。”
陆姀很乐意当一个听众,当这个傻丫头的听众。
显然她的乐意给了凌悦勇气,凌悦思来想去,最后才说:“在想能为你做些什么。”
陆姀稍思索便明白方才她说的那话打击到了傻丫头,不过在宽慰人之前她还是想着要逗弄一下。
唇角一勾,陆姀意有所指:“当我的解药。”
凌悦反应过来后低着头,面具挡住了脸但是没遮住通红的耳朵。
陆姀真觉得很有意思,这丫头的脸皮薄到不可思议,人古板得不行。
凌悦有些急了,“我是说除了这个。”
陆姀看够了便决定放过她,从之前的调侃换成了温柔的语气:“你这不是就在帮我。”
凌悦不解其意。
陆姀看向前方,“想要我命的可不只有南边那群人,我不想动手,所以你能扮成我解决他们吗?”
扮好长公主?
凌悦不擅长演戏,她怕自己搞砸,但前世那么多次交手再加上今生的这一小段时光,她确定自己是了解长公主的。
既然了解,那就不用犹豫,凌悦猛地点头:“殿下放心。”
见到凌悦这么斗志昂扬的模样,陆姀便知道自己成功了,她笑道:“那现在我就是你,记得改称呼。”
凌悦一个点头,十分认真地说:“是的,殿下。”
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的凌悦十分懊恼,她刻意压低声音模仿陆姀:“跟上。”
这声音乍一听还真像,陆姀微眯了眼,心中的疑惑又加重很多。
眼见着凌悦就要跑远,陆姀也加速跟了上去,她模仿着凌悦的声音喊道:“殿下等我!”
凌悦差点绷不住,换个人来听还真分辨不出来,不过听别人用自己声音说话的感觉还是非常奇怪。
不过长公主怎么什么都会,这换声的技法是她前世特意学的,貌似还学了挺长一段时间。
感觉自己状态又开始不对的凌悦赶紧深呼吸,随后开始不断自我洗脑:凌悦你记住,现在你是长公主,长公主是不会自卑的。
这么重复几遍,凌悦发现还真的有用。
她带着新得的自信越跑越快,一点也不顾跑在最后面的青鸟。
但是从某种程度来说,这也是对长公主行事作风的一种还原。
她们两个互换身份倒是爽了,青鸟怎么跟也跟不上。
这时她也顾不得和陆姀置气了,惊慌大喊道:“你们等我!”
凌悦一听她喊,本能想要停下的她想起往常长公主对她的捉弄。
于是她扬起马鞭跑得更加快了些。
这倒是让陆姀意外,因为如果是她的话真的会这么做,然后等青鸟放弃后再悠哉悠哉停下等着。
那如果是凌悦的话一定会停下来等。
陆姀觉得这个游戏很有意思,她停在原地等着青鸟过来。
青鸟上气不接下气,感觉大脑都被摇匀称。
“休息一会儿吧。”
青鸟一阵恶寒,虽然声音是凌悦的,但她知道这是陆姀。
陆姀见她脸都要扭曲了,更觉有趣,于是又关心了一句:“云大夫可还舒服?”
不舒服!很不舒服!
青鸟实在受不了了,她本想休息,但被这么一恶心又激发了潜力,竟又跑了起来,那速度还挺快。
对方逃窜的模样惹得陆姀一笑,笑容一瞬而过,她望向身后,眼神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