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想
晚间,陶野如约拎着煲好的汤过来了。
唐黎在一旁,像是看戏似的,观察夏星眠的表情。
细读之下,其实不难揣测。夏星眠见到陶野首先肯定是开心的,「姐姐」「姐姐」的声音就没停过。从她闪闪发光的眼睛能看出来,她很喜欢陶野来这里看她。
可是显然,刚刚她们之间的谈话,对她也产生了一些影响。
所以即使这次会面全程都无比温馨和谐,在告别的时候,夏星眠还是狠心对陶野说:“这一个礼拜,你还是不要再来了。”
到底还是开始害怕暴露了。
果然,夏星眠自己也不确定,在陶野眼中,她和钱究竟哪一个更重要。
而陶野的反应很平淡,没有明显的喜怒变化,只是点头说好。似乎夏星眠做任何决定她都觉得无所谓。
陶野走后,夏星眠变得异常安静。
虽然她平时大部分时间也很安静,但接下来的这一个礼拜,她安静得仿佛是透明的。
她基本上不说什么话,甚至都不做些什么消遣时间。她只是发呆,抱着膝盖,面对窗台,手里一直握着一只百元纸币叠的千纸鹤。
她好像在等陶野的微信消息。
不过陶野挺忙,发得很少,一天24小时,她大概只抽出了5分钟来和夏星眠发消息。
可夏星眠的24小时,都拿来等这5分钟。
唐黎也不说话,每天端着笔记本电脑坐在角落里,默默处理陆秋蕊公司的事。
这个礼拜结束的倒数第二天,情况突然有些变化。
陆秋蕊本来在法国,中途突然变更了行程,转而去了趟意大利。意大利近期有一场由许多国际大师出席的音乐会,很快将在那不勒斯举行。陆秋蕊叫唐黎把陶野和夏星眠都带过去。
“给她们该请假的请假,该塞钱的塞钱。我一个人听很无聊,让她们一起来陪我。”
陆秋蕊这个决定突然又任性。哪怕夏星眠现在已经脱离了她,她似乎还是很有自信能把人邀过来。
——可能是那晚夏星眠的妥协给的自信。
唐黎斗胆反问:“音乐会的话,叫夏小姐就好了吧。陶小姐应该不会感兴趣。”
陆秋蕊回:“我主要是为了邀请陶野,夏星眠只是顺带的。”
唐黎偷偷地小翻了个白眼。又问:“可马上就是夏小姐的期末考了,这样没关系吗?”
陆秋蕊:“考什么考,她必须得过来。和她说去参加明年补考,大不了延毕。”
唐黎都觉得陆秋蕊这样有些过分了。
可她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答应下来。
放下手机,唐黎用通知的口吻对夏星眠说:“这两天我给你办签证,后天你出了院,直接飞去意大利。陆总想见见你。”
夏星眠冰冷地吐出两个字:“不去……”
唐黎:“陶小姐也会去,你不去?”
夏星眠瞬间抬起头,像死了好多天的尸体活了过来:“什么?”
“陆总开口说要陶小姐过去,陶小姐是肯定会过去的。陶小姐过去了,你能放心她一个人待在陆总身边?”
仿佛拿捏住了夏星眠的命脉,唐黎微微笑着。
“其实你也没得选不是吗?现在就开始准备行李吧,夏小姐。”
下个礼拜就是考试周了。
夏星眠没有过多纠结,心里很快做出了选择。考试可以再补,陶野的安全才最重要。她绝不能放任陶野和陆秋蕊独处。
陶野那边果然就简单很多,唐黎发了个消息说陆秋蕊叫她和夏星眠一起去意大利,她很干脆就回了个:
【都听陆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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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星眠出院的当晚,唐黎叫陶野来接她回去收拾东西。
好几天没见,陶野穿了身咖色的长呢子大衣,应该是新买的,以前没见她穿过。
她还化了很精致的妆,头发用卷发棒卷出漂亮的弧度,状态很好,银耳环都闪着比平时更亮的光。
和她比起来,夏星眠就显得单薄许多。她明显地瘦了一圈,嘴唇更没有血色,乌黑的瞳仁沉甸甸的,整个人阴沉了起来。
就好像这几天的分别,只是对她一个人单方面的蚕食。
夏星眠侧坐在病床沿。陶野帮她整理枕头下的耳机时,她忽然按住了陶野的手,凑近过去,一字一顿,认真地轻声问:“姐姐,你想我么?”
陶野笑着回答:“当然想啊。”
夏星眠懒得去分辨陶野说的是真话还是敷衍的假话,她弯起唇角,一起跟着笑了。
“我也想你。”
“怎么了,是不是这几天在医院待得无聊了?”陶野抬手,凉软指尖自然地顺着夏星眠耳廓揉了揉。
夏星眠大胆地与陶野对视,五指在雪白的病床床单上划着,压低了声音说:“当然无聊。无聊到天天躺在这里,想象和姐姐一起做……那些事……”
陶野一愣。随即,眼底明显被夏星眠的这句话拱起了一簇欲望。
“看来你真是憋久了,居然开始学得不正经了。”陶野别过头去,掩盖着,继续收拾那些东西。又换话题:“这次去意大利,难道不影响你的期末考吗?”
夏星眠便没有再说些露骨的话,眼尾弯了弯,顺着陶野的话答:“会影响吧。”
陶野:“要不我劝劝陆总,还是叫你留下来考试好了。”
夏星眠:“不用,明年参加补考就好。”
陶野一听,严肃了起来:“不管你感情上的事怎么样,都不该影响到学业啊。”
夏星眠紧紧盯着陶野的眼睛,审视一般,想从里面找到她真正关心自己的痕迹。
陶野见她不说话,皱起眉:“小满,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什么……”夏星眠移开了目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很正常的样子,“但陆秋蕊都开口点名我去了,你劝也没有用。”
陶野沉默片刻,问:“你是不是自己想去?”
夏星眠面无表情地回答:“是……”
陶野便不再说话了。
唐黎推门走进来,催她们:“收拾完了么?”
才问出口,唐黎就察觉到了房间里气氛有点奇怪。那两个人虽然挨着坐着,但中间像是隔了一层什么,说不上来这氛围是好或者不好,倒是有一点像小情侣吵架的那种微妙。
“今晚回去好好收拾收拾,明天一早我接你们去飞机场。”
唐黎走过去,手里拿着一包药,没有给夏星眠,而是给了陶野。
“这是夏小姐的药,记得让她按时吃。”
陶野仔细收起来。
“走吧?”她叹了口气,轻声问夏星眠。
夏星眠搁在床单上的手指缩了缩。
陶野又坐回她身边,手温柔地覆在她手背上,放软了语气:“好了,我不是想怪你什么。你要是真的做好了决定,我也不会逼你留在这儿。”
其实夏星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赌什么气,有些情绪上来得确实很莫名。但听到陶野温声轻哄,她的气也统统消散了。
她转过身去,也不顾唐黎还在场,就抱住了陶野,闭眼窝进对方怀里。
唐黎:“你俩收敛一点。”
“抱歉……”
陶野说着抱歉,却搂紧了夏星眠,揉着她的长发,只是有些羞赧地朝唐黎笑。
唐黎又翻了个白眼。
她在陆秋蕊那儿忍不住白眼,在这俩人面前还是忍不住。无语。
“赶紧收拾完下楼,我在楼下等你们。”
唐黎走后,陶野拍了拍夏星眠的背,轻声问:“我们走吧?”
夏星眠却抬起头,闭着眼吻陶野的下巴。
一边吻,一边不停地喃喃:“我好想你。”
陶野也被吻得有点动情,嗓音里压着火似的:“那我们……今晚回去以后?”
夏星眠半睁着眼,鼻尖与嘴唇都苍白得像雪,眼底残留着病后的虚弱,“我现在就想。”
陶野:“你到底怎么了?”
夏星眠:“就是很想你。”
夏星眠说了好几遍「想你」,陶野眼里有什么颤了颤,似乎有些东西动摇了。
“乖……”她还是没有纵容她,“等我们回去吧,好不好?”
夏星眠盯着陶野看了一会儿,淡淡地笑了一下,说:“好……”
陶野亲了一下她的脸,当做安抚。
温软的触觉在脸颊湿湿熨开的时候,夏星眠耳朵红了起来,脸色终于红润了一点。
她闷闷地“嗯……”着哼了一声,模糊得像小动物嘤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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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陶野的住处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
“明早八点,记得,别起晚了。”
唐黎指了指手腕上的表,仿佛是预见到了今晚这两个人要做什么,耐人寻味地提醒她们。
“错过飞机的话,陆总可是会发脾气的。”
陶野点点头,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夏星眠也跟着道了谢。她不怎么低头的人,也发自内心地垂头向唐黎致谢。
夏星眠身体很虚弱,陶野揽着她才一路走回去。
才进门,钥匙将将拔下来,陶野正要去关门。
刚刚路上还必须得靠在她身上才能走路的夏星眠突然一个转身,左手拉着门把关上了门,右手按住了陶野的肩,把她扣在了玄关的侧墙壁上。
终于只有她们两个人了。
她急不可耐地拂起陶野耳边的长发,蹭着她耳根吻,一路碾过颌骨,侧颊,唇角,咬住对方的下唇。
潮湿的气息让空气的温度瞬间上升,两个人的脸都红了起来。
陶野手上还拎着夏星眠的行李,不好动弹,只能任凭她压着自己。
与其说是亲吻,倒不如说是发泄。夏星眠箍住陶野下巴的三指深深陷入她的皮肤,眉头紧皱,眼睛都是红的。
吻着吻着,夏星眠忽然停了下来。
她把额头抵在陶野的额头上,闭着眼,几乎是带着哭腔,第无数遍,颤抖着说:“我好想你……我真的……好想你……”
被拎着的行李轻轻地扔在了地上。陶野抬起双手,抱住了有些失控的夏星眠,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肩窝里,不停地顺抚她的头发。
“没事了,小满,没事了。我不是在你面前站着么?”
“嗯……”
夏星眠带着鼻音嗯了声。
“你看,这是什么?”
陶野好像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东西,软软的,毛茸茸的,她拿着它轻轻蹭夏星眠的后脖子。
夏星眠回头去看,只见眼前是一只毛线织成的咖色小熊,小鼻子小眼,长得和她那天从咖啡厅抱回来的一模一样。
陶野握着小熊,用小熊的鼻子碰了一下夏星眠的鼻尖。
“喜欢么?”她眼眸笑得弯弯的。
夏星眠接过来,双手拿着,瓮声问:“姐姐自己织的?”
陶野点点头:“对呀,这几天一直在织这个。”
夏星眠盯着小熊看了会儿,刚刚脸上和眼底涌起的激动红潮缓缓褪去,一双眼又变得和以往一样清澈,带着别扭的柔软。
“喜欢……”
陶野轻抚她的侧脸,说:“再叫声姐姐。”
夏星眠乖乖地叫:“姐姐……”
陶野把她拉进自己怀里,和小熊一起抱着,嗓音又轻了一个度。
“别怕,姐姐一直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