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的过程残酷而又枯燥。

无论多么强力的剑击都无法斩开敌人的身躯，打击技更是石沉大海般完全不起作用。

哪怕是一次次将其打到连外形都崩溃成了无序的线条，但不多时又会重新再生。

并非是“超速再生”或“不死性”之类的能力，而是单纯的，自己这边的攻击没有丝毫的作用。

没错，虽然看起来似乎是对敌人造成了伤害，但实际上被击中后的后仰也好，外形的崩溃也罢，只是单纯敌人被攻击后作出的反应，并非是攻击奏效的表现。

事实上作为这个世界顶尖战斗力之一，伊青已经很久没有和这些东西交手了。

一般情况下，都是以回避居多。这一次也是，如果不是情况实在过于危急的话，他也本不想和敌人交战。

因为在经历过这个世界秩序崩溃的那段时间之后，他们这些顶尖的强者早已明白，敌人是无法被杀死的。

每一次和这些东西战斗，都只会加深自己内心里的无力与绝望感。

甚至有很多原本心高气傲的强者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都被绝望感所击垮，选择放弃抵抗被恶意所感染，成为了这些怪物的一员。

“咳咳……”

一个不注意，伊青就被别墅般巨大的怪物给踢了个正着，即便是在千钧一发之际用武器挡住了对方的巨蹄，少年依然因为那股强大的力量被击飞了出去，在地上弹出十好几米后，才翻滚着停了下来。

他咳嗽了几声，觉得自己胸口隐隐作痛的感觉正缓缓扩散开来。

是肋骨断了吗？

“唔！”

没等他喘匀气，那些体型较小的怪物就已经蜂拥而来——它们并不是井然有序的，只是单纯如同在哄抢着什么似的，一拥而上地用那种怪异的躯体试着缠绕和撕扯伊青。

从这一点大概可以理解为这些怪物并没有类似蚂蚁的蚁后般充当头脑的指挥者。

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好是好在没有一个统一的意志指挥，这些东西的行动杂乱无章毫无目的性，相互冲突的情况很常见；如果不是这样的话，恐怕只要所有的怪物来一次冲锋，即便是目前最高级的避难都市也会在转瞬之间沦陷吧。

而说它是个坏事的原因也很明显，没有蚁后之类的东西，就没办法通过擒贼擒王这类方法将敌人整个族群一口气解决掉。

而人的肉体一旦被它们所触及，那么触碰到的地方就会立刻出现如同被黑雪所侵蚀一般的腐蚀症状。

那并不是肉体的腐朽，因为无论用什么方法诊断伤口，都会得出伤者相当健康的结论；而是更深层面的，灵魂上的锈蚀。

不过在被彻底污染成怪物前，就被这些怪物给生撕了的人也有不少。

“不知道我会是哪一种啊……”

随着胸口的闷痛越来越严重，伊青甚至连一些基本的攻防动作都开始变形，这下子带来的则是连续几次被敌人所触摸到了身体。

他披在外部的斗篷已然开始腐朽，裸露出来的皮肤上也已经开始出现了侵蚀的伤痕——那是犹如特殊烧伤般，外部一圈漆黑的皮肤，中间则露出长满了焦黄色斑点的粉色新肉的怪异伤口。

刺痛和麻痒的感觉从伤口上传来，甚至让伊青有一种能够感受到自己正在逐渐被感染的错觉。

不行了，坚持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

伊青叹了口气，想要试着撤退。

“库啊！”

可因为留在这里殿后的时间太长，加上战斗相当的激烈，不少周围的怪物也被引了出来，现在他已经陷入了怪物的包围。

连续突围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他的身上伤口也越来越多了。

环视了一圈周围密密麻麻的怪物，伊青终于意识到，恐怕自己已经没有逃跑的可能了。

“看来我也只能到这里了……”

少年拄着剑，低下头，被他戴在脖颈间的项链也因为这个动作而低垂了下来，只是上面的吊坠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随着一声清脆的轻响，那枚坠子砰然碎裂——来自夏雪瑶的圣力加护彻底消失了。

黑色的雪花终于直接接触到了伊青，每一片落到他身上的雪花都会带起一朵刺鼻的烟雾和烤肉般的呲呲声。

一切都结束了。

但不知为何，伊青觉得自己心里没有丝毫的恐惧。

“即便现在无法与你们匹敌，但终有一天，人们会找到克制你们这些东西的方法！”伊青抬起头，向着那些怪物喊道。

体力已经所剩无多，事实上现在已经连站着都很勉强了，而敌人却依然不知疲倦地朝他涌来。

年少的勇者拼尽全力大声呐喊：“然后我们会再度崛起，最后终将是人类的胜利！”

说完他就反手将已经出现了豁口的长剑抵在了自己的脖颈上，打算即便是面对着数以百计的怪物，也至少要以人类之躯死在这种地方！

就在这个瞬间。

“意志不错，但还少了一点憧憬希望一站到底的不屈精神。”

一个明明没怎么听过，但却令他感到耳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随后一并响起的，还有一声在这个世界绝对不会出现的，无比响亮的汽笛声。

下一个瞬间本来还密密麻麻地包围着他的怪物群，就像是被摩西分开的海面一样，中间出现了一条宽阔的道路。

漆黑的蒸汽火车头从中间疾驰而过，随后一个飘移停在了少年身边。

“前勇者先生……”看到车门口那令自己印象深刻的面容，伊青腿一软，跪倒在了地面上。

绝处逢生的惊喜令原本还抱着决死之心的他全身仅剩的那点力气也被抽空了似的，整个人就要倒在地上。

这个瞬间，徐慎行也已经出现在他身旁，将这位满身疮痍的少年带到了车内茉莉身边。

“哇啊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玉还是对目前的情况一脸懵逼，她像是抱着洋娃娃一样紧紧地抱着面无表情的茉莉。

“茉莉，保护好江月号。”

实际上江月号已经被徐慎行加持了“圣域的加护”（否则根本没办法将其作为穿梭世界的载具），所以黑雪对其并没有任何影响。不过因为敌人有些特殊，所以以防万一，徐慎行还是对茉莉交代了一句。

“交给窝吧。”

被抱在怀里面无表情的茉莉回答道。

于是徐慎行就站到了众人面前，直面着那些如同黑色的狂潮般袭来的怪物。

“前勇者先生，小心那些怪物……它们是杀不死的！”

伊青挣扎着坐了起来，扒着江月号的窗户向徐慎行示警道。

“啊啊，对你们而言大概如此吧。”徐慎行一个新房四十五度回头看着对方：“不，应该说直到半年前，对我而言也差不多……”

随后他一拳轰出，那怪物组成的黑色狂潮就像是撞在了看不见的墙壁上一样，猛然停顿住不说，还直接倒卷了回去。

当头的几只怪物更是灰飞烟灭。

没错并非是形体崩坏变回线条，而是彻底消失了！

“没有经历和见证过毁灭纪的人无法对其成伤害……把我弄到那个西维·艾德里克的世界去走了一遭，就是为了给这个做铺垫吗？即便只是余波或残响之类的东西，也算是见证过了毁灭纪，能够对这些同样是余波的家伙造成伤害了吗。”徐慎行收回拳头，看着那些不知畏惧地再度袭来的怪物们，喃喃自语道：“不对，对于我、和这个世界而言的话，这些家伙应该算是预兆吧。”

“来自毁灭的预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