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汪伯彦站出来,而且说这种话,林一飞忽然有些意外。
要知道,上一次汪伯彦还是赞成查王贵的。
而且汪伯彦和他林一飞之前走得很近,对林一飞多加认可。
外面都认为,汪伯彦和秦桧是一条船上的人。
现在怎么会突然对林一飞发难?
这让朝堂上的人都感到疑惑和意外。
人群中的高俅有些诧异,他原本以为今天是他站出来把证据摆出来搞秦桧。
可没想到,自己这还没有动,就有人已经急不可耐地跳出来,对林一飞发难。
高俅心里想着,看来这一次的权力之争,牵涉的人比自己想象的要多。
或者说,其实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其他人开始准备对秦桧发难?
难道汪伯彦是蔡懋的人?
他从蔡懋那里得到了一些信息?
对了,年初李纲在去辽东之前,就是汪伯彦去找的李纲,随即李纲去辽东就开始调查卢清流。
高俅的目光落到站在中间的汪伯彦身上,看来这整天脸上挂着笑容的老小子,不简单啊!
林一飞冷眼看着汪伯彦,说道:“汪侍郎,现在是在天子的垂拱殿上,在大宋诸位社稷良臣面前,诸公皆在此,你说话可是要有证据!”
汪伯彦冷笑道:“那林郎中弹劾岳帅,可有证据?”
“王贵妻儿私通金人已经坐实,他身为岳飞的嫡系将领,我不信岳飞不知道此事!”
“本官是问你,有没有证据?”
“我刚才说的就是证据!”
“你刚才说的是子虚乌有,是胡说八道,是恶意联想。”汪伯彦脸上依然带着微笑,甚至语气也很舒缓,但是却字字如刀,“按照你的说法,当时樊楼细作张思君暴露之后,你与她有不少往来,那朝廷就应该做实你私通金人!”
“陛下,臣当时并不知道她是金人细作!”
“那你又如何判断岳鹏举知道王贵的妻儿私通金人?”汪伯彦又问道。
“这……”
“陛下。”汪伯彦转身正面赵官家,这次换他义正辞严了,“林一飞在没有任何实证的情况下,恶意诋毁朝廷重臣,此乃大罪!”
“汪侍郎此言差矣。”
这个时候又有人站出来了。
是大理寺少卿刘一止,上一次他在朝堂上公然说要召岳飞回来,还说要彻查岳飞的所有部将。
这个人也是秦桧的心腹。
刘一止说道:“王贵妻儿私通金人已经证据确凿,此乃边将私通敌人的大事,岳飞与王贵来往密切,这已经不言而喻,陛下之前不是也说过林郎中忠君体国么?怎么到了汪侍郎这里,就是诬陷了?”
“没错。”这次站出来说话的是杨愿,同为秦桧的心腹,杨愿在户部是能臣干吏,他说道,“汪侍郎上一次还口口声声说要查王贵,现在怎么突然改口,莫非是私底下收了王贵同党的钱财?”
“汪侍郎,你在天子面前,前后语言不一致,这有欺君嫌疑啊!”礼部郎中董德元也站了出来。
显然,秦桧的人开始对汪伯彦发动攻击。
这下连刑部尚书韩肖胄都看不懂了,这汪伯彦之前不也是赞成查岳飞的吗?
怎么现在改口了?
汪伯彦却笑道:“本官只是依照林郎中所言,反驳他的话罢了。”
“陛下!”这时,林一飞大声说道,“谏官说臣私通金人,总得有证据,若是有证据,臣甘愿伏法,若是没有证据,臣不服!”
“是啊!李擢,你说林郎中私通金人,证据呢?”刘一止接过话来,“我知道谏院经常要去询问百官对时政之意见,亦要考察民间对朝廷之期盼,但你不能道听途说了,便在这朝堂之上,信口胡来。”
李擢说道:“陛下,前些时日,郑州渡口案,便是这朝中之人,派死士前去截杀重要证人!”
他此话一出,朝堂顿时如同炸锅了一样。
各部大臣,皆面露惊骇之色。
汪伯彦开始拱火:“李谏官,你不妨把话说更清楚一些。”
看着汪伯彦那副嘴脸,秦桧忽然意识到了问题的关键所在,这个汪伯彦表面上一直站自己这一边,私底下恐怕已经做了很多对自己不利的事。
一念至此,他又想到了康王。
汪伯彦是跟着康王起家的。
靖康元年,康王在河北做兵马大元帅,汪伯彦前去投靠,取得赵构的信任,从此这两个人就鬼混在一起。
之前他秦桧跟康王来往甚密之时,汪伯彦也一度对他表达了忠心。
但秦桧对汪伯彦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一种厌恶感。
现在他知道了,汪伯彦这厮这些年,私下一直暗自拉拢人。
而且看来,早就想对付自己了。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康王其实也已经表达了对自己的态度?
是什么时候,康王开始疏离自己的?
是自己开始与慎德妃靠近,表现出支持三皇子的时候?
秦桧又不着痕迹扫了一眼周围,他感觉到今日朝堂的气氛不正常。
却听李擢继续说道:“郑州渡口案,与金人细作有密不可分的联系!皇城司去北方提拿一个重要犯人,这个犯人关乎到金人细作的身份,朝堂上有人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于是铤而走险……”
这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这个金人细作到底是谁?”一个胖子跳了出来,正是王宗濋,“他胆敢指使歹徒,袭杀郑州渡口,那可是朝廷重税之地!还截杀皇城司班直!此乃大罪!”
“就是林一飞!”李擢指着林一飞大声呵斥道,“就是他指使的那些人!”
林一飞连退两步,额头大汗如瀑,差点没有站稳,但还是硬撑着。
“证据在何处?”
李擢说道:“证据就在那个要犯身上!”
林一飞面色铁青,如同一头恶狼一样大声吼道:“哪个要犯?在何处?你让他出来!让他拿出可以证明我是金人细作的证据,如果他能在陛下面前证明,能在诸位忠臣面前证明,那我把这颗脑袋挂在东京城的城头去!如果无法证明!你李擢就是欺骗天子!是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