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个人什么都质疑的时候，讲道理人家也有质疑的权力，范主任不愿和律师车轱辘话，直接道：“你作为律师，是否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律师面色一僵，依然语气清晰：“我们只是想得到正义。”

“首先，是你提到的死亡原因，目前大海分局已经加班加点，最快的时间里出具了报告，这一点，作为兄弟部门，我都有些佩服，这个速度真的是很极限。应当说，对于这个结果的公开，大海分局已经尽了全力”，范主任决口不提对自杀结果的认同与否，毕竟，这个不是他该表态的东西，缓了两秒钟，他接着道：“其次，大海分局出具的这个报告，是具有行政效力的东西，你作为律师，你要做的是接受或者向上京市局复议，再或者就是提起行政诉讼，而不是在这里绕圈怀疑。你要知道，这个报告，本身就具备了法律效力。”

律师听到这里，看了眼唐父。唐父的表情依然无比沮丧和痛苦，并没有看向律师，律师心里一松。

对他来说，不被人追回律师费就一切OK，这事情真的去复议能有什么用？就这孩子父母这样，律师早就看出来孩子是自杀了，尤其是看到刚刚这段聊天记录，他都想捶唐父几拳……

律师不说话，范主任接着道：“如果你们不质疑自杀的问题，那么关于我们警官的取证，我可以很负责任的说，我们的警官在取证中的每一句话都经得起推敲，而且我们的警官，看出了唐天宇的不适后，及时地停止了询问，并给于了关心。

同样的，关于我方的行为，你依然有向我们上级复议或者提起行政诉讼的权力。”

范主任没有和律师去辩论什么，把话怼到了律师的嗓子眼，律师略显尴尬。

但是，他还没说话，范主任接着道：“关于你提到的我方使用了两台执法记录仪进行录像是有不良居心一事，我希望你能够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否则，以上行为可能涉嫌诬告、诽谤人民警察，这里面的法律责任你应该明白。”

律师的脸一下子煞白，平时都是他挑别人字眼，但是现在遇到了一个更专业的。

他刚要说话，范主任接着道：“你要知道一件事，虽然你们没有录像设备，但是为了保护我们每个人的利益，这间会议室里，全程录音录像。”

律师直接转过头，给白松鞠了一躬：“这位警官，关于我刚刚提到的执法记录仪的问题，是我对执法程序理解不到位，我并不是想表达对您工作原因的怀疑，而单纯的是因为不了解。”

他脑门子都大了，在当地他算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说话一直都是怼着人家头皮上说法条，现在人在这边，真不低头还真的可能出问题！

即便他刚刚的情况，不会被认定为诽谤之类的罪名，但是这可是公安局，人家真的来个传唤之类的，他就别在老家圈子里混了。

律师看了眼唐父，唐父这会儿终于缓过来一点精神头，跟律师道：“我想申请复议。”

“可以”，这回是大海分局的领导发了话：“你也有律师，让他拟一份复议申请，直接交给我们的上级部门就可以了。

对了，关于聊天记录的事情，为了避免发生其他的社会不安定因素，我们暂且就不给您爱人公示您与儿子的聊天记录了。”

后面这句话，唐父身形一滞，闭上了眼睛，眼泪轻而易举地流淌出来，他坐在座位上，轻轻低下了头，死死地握紧了拳头，然后过了十几秒钟，眼睛未睁开，把手向着律师的方向递了过去，被律师扶住之后，缓缓起身，“咱们走吧，去医院。”

律师倒是很高兴，唐父这个时候还愿意让他扶，显然并不是在纠结他的本事的问题，对他还是认可的。这么说来，不仅不会丢人，还能不被退费？

……

一场风波，最终烟消云散，结束这场会面之后，四人准备打道回府。

已经是晚上九点了，白松用随身携带的法律文书直接从大海分局这里拷贝了今天关于唐天宇自杀案的一些资料和多人的笔录复印件，然后带着两名领导，开车回家。

“怎么样，白松，还不谢谢范主任？”秦支队上了车，表情立刻变得轻松了许多。

刚刚在院里和外面，大家一直都保持着肃穆的表情，不然被某些人拍照炒作一番，也是不好。

“谢谢范主任，我要是在您的位置，肯定就和那个律师去争论我的行为合法性以及一些具体的细节，但是那样反而落了下乘，咱们有时候是弱势群体，但是说到底还是公职机关，还是要清楚自己的定位。”白松认真地道：“今天真的学到了不少。”

“我早就听秦支队说你悟性强，果然是不错。”范主任也不是白松的直管领导，说话自然也是捡好听的说：“那个律师跟你道歉的时候，我看你面不改色，一脸正气，这是对的，你要是那个时候真的说话理他了，确实是不好。”

“范主任你可别夸他了”，秦支队看不下去了：“他啊，说真的，他还是年轻，上来就跟人家提医学死亡，这确实是有点太职业化了，不懂人的心理。

虽然说，唐天宇的死跟白松无关，但是总归发生这个事了就容易被人指责，还是应该多注意点。”

“嗯！”白松对秦支队的批评也是很感激：“秦支队，您说，这个唐天宇的自杀，究竟是怎么回事？”

“认定自杀是肯定没问题的，上京市这边的警察比咱们只强不差，虽然我没有去现场，但是我看了看法医报告和现场的图、照片，这么认定没什么问题，这现场连疑点都没有”，秦无双本身就是非常专业的法医，他的话也算是给这个事盖棺论定了：“死因还是因为小岳的死，他父亲的批评也算是催化剂之一。而直接原因就是陪他的人不在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