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启的家人跟彭家声走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虽然鲍启的父亲对当年彭家声自立门户的行为有怨言,但谁也不能否认他是为了避免更多的流血牺牲,因此对彭家声的认同感,确实是客观存在的。
也正因此,白所成等人的背叛,就显得越发不可容忍,尤其是当自己的儿子离奇消失之后,因为对缅方、对白所成的不满而坚决投入敌对阵营,也算是符合逻辑。
这算是一个好结果,因为这个阶段投同盟军其实是相当安全的,因为流血冲突已经渐渐平息,更多的对立其实只体现在隔空喊话上。
所以相对来说,鲍启是三个人中家人的状况最好的。
——从另一方面讲,这样的情况实际上更加悲哀。
认知水平高的、有一定的经历和背景的人,在面对杀身之祸时也有能力躲开,而其他人……只能硬抗。
李帮家里死了两个人,石大凯则是父母双亡。
陈沉眉头紧皱,并不是在想应该怎么去劝两人,而是在快速分析眼前的局势。
他看向石大凯,开口说道: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白所成的报复很有可能已经结束了。”
“林河能够轻易接触到李帮的家人,说明他们很可能已经被‘放回’。”
“我们走后,他们应该是经历了某种程度上的审讯,李帮的父亲、爷爷,你的父母,大概率是因审讯而死。”
“但因为我们没有留下任何线索,所以白所成也只能放弃——不管怎么样,这对我们来说可能是个好消息。”
“我们的撤离行动会相对顺利,报复也可以进行得出其不意。”
“现在,行动可以正式划分为三步了。”
“第一步,先把还活着的家人撤回来;第二步,了解情况,确定报复对象;第三,制定计划,把他们干掉……”
“不能急。”
石大凯打断了陈沉的话,声音低沉。
“要报仇,也不能急。先把其他人的家属带回勐卡,有基本的安全保障了,我们再去报仇。”
“我知道。”
陈沉拍了拍石大凯的手臂,一时不知道如何安慰。
他的确就是这样一个彻头彻尾的悲观主义者,哪怕在最痛苦、最愤怒的情况下,也没忘记踩下那脚刹车。
“那我的家人呢?去哪里找他们?”
鲍启开口问道。
“他们大概率在红岩,在果敢红星区东北角,我们直接翻山过去,应该能找到。”
“明白。什么时候出发?”
“尽快,我们不需要太多情报了。明天完成装备准备,最晚后天就出发!”
“白狗,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虽然情况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但该有的掩护还是要有,只有家人在自己身边,威胁消除了,才能真正无所顾忌。
“已经放出消息了,我们随时可以走,后续我会逐步抛出线索,增加合理性。”
“那就没问题了,所有人马上去准备,我们开一辆掠夺者、一辆勇士过去。”
“白狗,你去找第七旅要个证明——开个路条。”
“明白。”
略微停顿片刻,陈沉继续说道:
“装备……把无后坐力炮拆了,装到掠夺者里。”
“弹药按6个基数准备,只要能塞得下,就全部塞进车里!李帮,你来负责!”
“明白!”
“接应人员部分……我们不能让其他成员知道我们的真实目的,但同样需要他们做好接应准备,因为在他们看来,我们的任务是正当的。”
“派遣两支小队,开F150,跟我们北上到孟崖附近等待。”
“孟崖目前在北掸邦第1旅的控制下,至少不会与我们敌对。”
“如果有需要,接应小队继续北上,到兴威附近接应。石大凯,这件事你来负责。”
“明白!”
“鲍启,你跟我们一起走,不要留守了。”
“我们要去红岩,你必须在场——腿能行吗?”
“可以,行动不影响。”
“那就没问题,戴上侦听台,我们要尽可能地获取所有信息!”
“明白!”
一切安排妥当,撤离计划终于彻底定了下来。
事实上,这本来应该是一次没有太多波折,也没有太高难度的小型任务,但因为背景的敏感、地理环境的复杂性,东风兵团不得不把细节做到了极致。
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
所有人立刻散开准备,陈沉留在餐厅里,几口吃完了碗里的饭,随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鲍晓梅。
她之前已经离开勐卡返回邦康,但曾经打过多次电话给陈沉,想要见一面,但都被陈沉以“情况不明朗不安全”为由拒绝。
但现在,佤邦的华美商行搞出了那么大的任务,自己又要去接这个任务,无论如何,还是要跟鲍晓梅打个招呼。
她知情的话,在撤离的时候,己方也可以多一种选择……
电话很快接通,陈沉开口说道:
“鲍小姐,我是沉船。”
“我们看到了孟洋华美商行开出的悬赏,这个任务我们前期其实参与过,所以现在打算再去做一做,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我们的人有可能会携带武装从佤邦境内穿过,到时候如果有麻烦,能否请鲍小姐帮忙处理?”
“如果拿下了悬赏,我们可以……”
“沉船,你还是对我太见外了。”
鲍晓梅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娇嗔,陈沉顿了顿,继续说道:
“鲍小姐当然是好朋友,但利益上的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要不然以后,朋友也做不成朋友了。”
“好了,不要说这种话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我下周会再去勐卡——你老是说没时间,现在我去勐卡等着你,你总有时间了吧?”
“……我尽快赶回来。”
陈沉回答道。
自从糯康被干掉之后,他能明显感觉到鲍晓梅对自己的热情程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而很显然,她的热情,代表的也是鲍家的热情。
也许他们知道了、或是猜到了什么东西?
再结合鲍晓梅之前讲的有关“打击分散化制毒”的大势……现在的鲍家,恐怕还真不简单。
“不用着急,注意安全。我在家等你!”
“……多谢鲍小姐。再见。”
陈沉啪的一声挂断电话,没有再跟鲍晓梅过多纠缠。
而与此同时,远在拱堂、藏在丛林里的林河,正看着那个在水里捡着福寿螺的女孩,沉默无言……
……
获得林河信息反馈后的第二天,东风兵团全员出发。
掠夺者、勇士两辆车里装满了弹药,按照缅北这边的标准,其实哪怕是打一场小规模阵地战都够了。
但这只是东风兵团一次任务的消耗而已。
没有人觉得这多么夸张,在陈沉的影响下,火力不足恐惧症已经深入了每一个成员的心里。
如果不是车辆运载能力的问题,石大凯甚至想要把那门M56山地榴都带上,或者把突击艇上的高炮拆下来带上。
白狗显然已经快速习惯了这样的作战方式,他没有提出任何质疑,只是默默地挪了挪面前的无后坐力炮的位置,留出了快速下车的通道。
车队一路开出了勐卡,向老街方向驶去。
在消失已久之后,这只曾经被抛弃、被背叛的队伍,也终于到了杀回去的时候了……